4、第四章 归国路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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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庆川引了我去归国遥.去时我想了想,还是将匕首放在胸前袋里,包袱则留在了满庭芳.本不想带匕首,但若放置在阁楼里,被有心人发现的几率,远比我亲身揣着的几率要大,恐怕到时就不会轻易得到公子信任,在府内难以生存.带着匕首还可以防止有突然袭击,正好一举两得.再则,包袱里只剩了我的面纱与草帽,被发现了倒也无足轻重.
极目长空,远处彩霞弥漫,偶有鸟类斜飞而过,翅膀扑棱声清晰入耳.府邸里的下人忙于晚宴,路上瞧见他们,只是微福身礼貌问好,便又匆匆忙碌去了.
庆川步子虽小却是又碎又急,我跟在后面微喘,她察觉到便放慢脚步.口里却说:"奴婢忘了姑娘方才用过餐,要消消食,是奴婢大意了."我轻应声.她速度减下,我遂坦然欣赏起两绿植.庆川许是怕我无聊,想了想道:"姑娘与府里的一位现在看来竟有些相似呢."
我抬眸瞥她一眼,"哦？"
她微微一笑,温顺道:"府里头有个黎姜小姐,今年一十有六了,是小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不知从何处来,这回小公子去了,"她停顿一下,自然接上"她已经三日未踏出房门了."
我惊奇一番:"竟是个痴情的姑娘."
庆川嘲讽的笑了声:"谁晓的呢？只是姑娘与她这样相似,却不知是好是坏了."
我察出庆川对此人并不欢喜,甚而是带着厌恶,连带着竟然提防起我来,我淡然笑道:"无论是像还是不像,都是不打紧的,我是来做门客的,想来也见不到她了."
庆川听出我话里有话,正了面色道:"以姑娘聪慧,定能胜任."
我微点头:"多谢吉言."
她又与我说起别的闲话,我却没了听的心思,敷衍了之.心里有了自己的较量:我虽是门客,地位却也比她们要高出几分,适当时候拿来压一压也是好的.不过我又告诉她我不会对后院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许能令她放些心.只是不知这招恩威并施有没有用.
一路心不在焉的慢踱,终于到了晌午我待过片刻的亭子,归国遥.
庆川在小径上停下,谦恭道:"姑娘自行去吧,奴婢在这儿候着."
我于是顺了小径继续直行,远远便瞧见亭子里已有人一袭白衣坐在亭子里,我暗惊:未想这公子来的这样早!
小跑几步,临进亭子时我稳了下来,深吸口气,慢慢整好裙摆,才上了台阶,低头温声道:"见过公子."
"坐下吧."他微微笑道,声音却有些沙哑.
我依言坐在石凳上,公子打量了我片刻,眼儿一别,侧着脸笑道:"你便是喜子说的那牙尖齿利的姑娘了,不知芳名为何？"
我怔忪的看他,他虽已中年,面容却未老,乍看竟似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不算英俊,贵在气质舒然,倒令人生出欢喜之意,并无想象中的老气横秋.
半晌,我方回神,正欲开口,公子便笑声朗朗道:"你既已入府,名字便随了府内吧.正好我府上一位小姐与你有些相似之处,不如取她的姓与你可好"
我柔婉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怎能高攀小姐呢,胡乱起个名便好."
公子闻言低敛了眼,声音低沉道:"无事,你以后就唤黎羌好了."我心头一颤,这无比相似的脸孔,无比相似的名字,总令我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黎羌谢公子赐名."我语气尽量平缓,牵出了一丝笑.视线投向湖面,波光潋滟的湖水在夕阳的注视里羞红了脸,柔情脉脉的样子和午时的璀璨截然不同.
他带了调侃的语气突然问我:"既然已经是门客了,又如此感激主子,是否该干些实事来表示一下？"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还是飞快答了:"这是自然."
"那好,"他笑了笑,"就先替公子解一桩心事罢."
"公子请说."
"归国之路漫漫无期,依你看,我能否再回魏国?"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要凭公子的意思了,公子若想回,自是能回的.要想光明正大的回,恐怕还得等待下次魏国有难了."
他起身淡淡看我一眼,衣袖轻轻在空中划过,双手负于背后,"所以,此生我都想回不能回,不愿回."
我轻声叹息:"公子."
他闭眼思索了一会儿,疲乏的挥手:"曹管家会安排你的,你且先回吧."
我福了身退出来,一路不停歇的走到庆川等我的地方.庆川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见我来了,欢喜的迎上来:"姑娘."
我点头,两人又相携回去.路上遇见曹管家,他身后跟了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眉清目秀,隐约有些老成之气,一把折扇在手里把玩着.并不抬眼看人,只垂了眼皮儿,嘴角牵了抹笑.
我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曹管家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他听见我的声音,突然抬头冲我一笑.眼睛细看竟是双桃花眼,一笑就弯着眼,显出无辜的样子.
我疑窦重重,敷衍的笑了笑,便又与庆川回了满庭芳.
正用晚膳,忽然听见何继的通报声:"姑娘,吕先生来访."
我还未从饭桌旁起来行礼,来人就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我对面,一袭红衣配了同色腰带,腰带上挂了翠色的玉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修饰.正是白日跟在曹管家身后的男子.
他笑着冲庆川道:"再给爷添双筷子罢."
庆川朝我看了眼,我使个眼色,她就唯唯诺诺的应了.
我放下筷子,微笑道:"不知吕先生来找黎羌有什么事？"
他皱眉,半支着下巴想了半天才道:"曹老头让我来的,不过什么事我也记不清了,得吃顿饭才想得起来."
说罢又弯了眼,吟吟笑望着我,我不动声色的接过庆川的筷子递给他:"那先生慢用,想起来了就尽快告诉我,先生也好早些休息.我就先失陪片刻."
"唉,"他苦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你看你,一打岔,我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又被给你说忘了."
我佯装惊讶:"是么？"
他眯着眼点头,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送入口.
我起身道:"那先生你慢慢的想吧."
"随你,不过曹管家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他看也不看我,径自说着.
我权衡利弊之下,又坐了下来,温声道:"先生尊姓大名是?"
"哦,我叫吕不韦."他随意的回答.
我点点头,正欲也随口夸赞这名字两句,就听见庆川低声急促的"啊"了声,我回头看她,吕不韦也抬起头看她.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冷汗涔涔,脸苍白的像缟素.我疑惑的问:"你怎么啦,庆川？"
庆川支吾了半天才红着脸说:"从前就听小公子说起过先生,只是没想到先生那样精通生意,竟还这样年轻."
我看她似还有隐瞒,也不愿追问,只调笑道:"你别"这样""那样"的,吕先生怎么厉害你倒是讲讲."
庆川惊异的瞪大了眼看我,吕不韦也饶有兴趣的看我,浅浅笑道:"你是真不晓得还是故意想惹我注意呢......"
我咬咬嘴唇,冷声道:"吕先生想起来了没有若实在想不起来,就不劳烦先生你了,我明日自己去问就好."
吕不韦意味深长的呷口茶,红袖青杯映的他的手指愈发修长,他笑了笑,站起来朝外走:"我已告诉守门的小丫头了,可以早睡了,莫担心."
原本还有些气恼,这会儿却实在气不起来,"噗嗤"一声笑出声,照猫画虎的学回去:"可以洗洗睡了,莫想多!"
庆川脸色不太好的在收拾碗筷,我唤了何继进来:"曹管家有何吩咐？"
何继垂头道:"以后见到吕大爷就叫哥哥."
我愕然的睁大了眼睛:"这不是曹管家吩咐的吧？"
何继红了脸,扭捏道:"是吕先生让奴婢先说这个.曹管家说的是让姑娘明儿个一早去门客们住的瑞鹤仙,公子和吕先生在哪儿等着您."
屏退了众人,余了庆川一人在外间留着伺候,我躺在梨花木雕床上,想着今日所发生的种种,最后又想起吕不韦,不由笑了起来.精神出奇的好,白月光洒了一地,我看了良久,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庆川为我梳妆好了后,准备与我一并出门.我轻扬手制止了她:"我自己去罢,认得路的.你忙你的."
庆川低头沉声道:"是."
早晨的风很清爽的拂在脸上,我到达瑞鹤仙时公子与吕不韦已经来了多时.
门客们比我想象的竟要多出好许.自那扇小木门进来后,是片大大的空地,设了石桌石椅供门客们休息.还有一口井在院子的绿树下,显得诗情画意极了.
门客们都是些男人,因此气氛正是放松.公子与吕不韦正与两位沉稳儒士交谈甚欢,其他人则或忧心忡忡或胸有成竹的在一旁彼此交谈.我甫一推门而入,所有人都朝门口注意起来.公子含笑点头向我示意,一身白衫在晨色里更显雅致.吕不韦噙了抹坏笑,用嘴型比了两个字,手里的折扇翻来覆去的倒弄着.
我认出他说的是"哥哥",别过眼不再看他,向公子回以微笑.
吕不韦见状凑过头到公子跟前,不知说了什么话,公子意外的朝我看了一眼,吕不韦则笑的高深莫测.
刚刚正与公子交谈的儒士见到我,都停下了来等待介绍.我走到公子跟前问了声好.公子淡淡点头,却没有要介绍我的意思.
我只好简单的介绍道:"早上好啊,各位!我是新来的门客,大家叫我黎羌就好."
门客们有老有少,统一着了青衫,挽了发髻,听我此言都和气的笑着,七嘴八舌的围着我与我说话,没有所想的排斥与隔阂,我便很快就放松起来.
其间还有一位叫程素的门客红着脸被推搡着到我跟前,结结巴巴的问我可有婚配,我想了想,诚恳的说:"我也不知道."
他的脸一下唰的白了,眉宇间溢满悲痛:"黎姑娘你若不喜欢我可以直说,何必出言敷衍......"
一直只是微笑观望的公子插话进来,只是低低一声:"程素."
程素脸色更白了,他勉强笑了笑,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隐在人群中间.
吕不韦诧异的看了公子一眼,随即一打折扇,站起来笑着冲我说:"你可真没礼貌,见到你吕爷也不叫一声......"
他眨巴眨巴眼睛,不再说话,沉吟着却更使人浮想联翩,我知晓他想说什么,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反而笑的更厉害.
公子也站起来,吕不韦顺势扯了扯他的衣袖:"这样没礼的丫头在你府上也是丢人现眼,不如就照我说的,让我领回府上算了."
我担心的看向公子,他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我便觉得奇异的安心.
"我府上所聘请的门客,本就是为了帮助百姓而存在的职业,更何况黎姑娘虽然来投奔我,我也没有权利将她胡乱的送人,还望吕兄割爱.其他的东西,只要魏某能拿得出手,吕兄想要就尽可拿走."
吕不韦摆摆手:"算了.刚与你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答应了."他用折扇拂了我的下巴,又迅速收回去,嘻笑道:"黎妹妹若是反悔了,哥哥在府上等着你哦!"
我舒了口气,却看见他收了笑容,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晦暗,我心想,这人决无笑的那般无害!
正想着日后要堤防些,公子突然叫了我一声:"黎羌."
我抬头看他,他笑着凝视着我,目光里掠过一丝哀愁和淡淡的愧疚,他轻咳声:"然而,门客也需要进行筛选,听喜子说你似乎有些见解,便由你与吕先生来负责吧."
听他这么说,门客们立刻骚动起来,身有才能之人倒是无谓,那些只是想来混饭吃的人这下都浮躁起来.
吕不韦摇着扇子,云淡风轻道:"吕爷会给落选的人一个好去处的,因此大家大可不必为此大动肝火."
一群人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我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公子的目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他大概是想验证我的能力吧.
接了任务的以后几日,却一直没有了动静.无论是公子还是吕不韦都销声匿迹似的,我每日除了在满庭芳和几个丫头们闲聊外,就无事可干.
未料就是在这样悠然平静的日子里,却出了一桩大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归国路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