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望瑾》旗木颖

14、决心

　　血手送走了暮菖兰，却带回了欧阳倩的转世，前段时间太忙、太乱，弄得夏侯瑾轩还没有告诉他们叶灵和叶秀的问题其实还比较棘手。既然现在遇见了，就顺便先问问叶秀的问题吧。
　　“呃，叶二小姐，又见面了，夏侯有礼了。”看着叶秀走进客栈的大堂，夏侯瑾轩邀他们坐下。
　　“夏侯门主有礼了。”
　　“趁着叶小姐和姜教主都在，夏侯有一事相告，不知二位可有时间听夏侯道来？”
　　“夏侯门主但说无妨。”夏侯瑾轩会挑在这个时候、以这么正经的方式说的事情，当然不会是什么闲杂之事。
　　“是这样的，叶家两位小姐，你们前世皆是极为痴情之人，这份情甚至超越了生死，冲抗了孟婆的茶汤之力，度过了轮回，被你们带到了现世，可是毕竟现世记忆和前世记忆交错，会引起思维的混乱，轻则会变得痴痴傻傻，长此以往，加重了影响，甚至会伤害灵魂。”
　　“什么？！那倩儿她……”原本姜世离不怎么满意夏侯瑾轩对他的称谓，不过因为事关倩儿，所以，姜世离暂时没有打断夏侯瑾轩的话语。“嗯，如果放任不管是真的很危险，不过三位可放心，这样的情况是可以解决的，只是解决方法有二，要看叶姑娘你们怎么选。这第一种办法，就是在三生石上取回前世的记忆……”
　　“那当然是要取回记忆！这样教主和倩夫人便可再相守一生。”
　　“……”姜世离当然想要倩儿带着前世的记忆再活一世，这样他便可以弥补他对倩儿的亏欠，可是，自他重生之后，他自己的心意已然明了，这……
　　就在姜世离犹豫的当下，夏侯瑾轩却率先开了口：“呃，三位请莫要心急，待夏侯说完了，再做决定不迟。叶家两位小姐的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多半都是前世有什么特别执念的感情、事物，所以第一种办法乍看之下是非常诱人的，这一点夏侯理解，可是，前世与今生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应该有交集的，如果硬性让二者交集，就如叶小姐的情况，如果要恢复前世的记忆，是要用阳寿来换的。”
　　“什么？这不行！”姜世离始终是不愿意倩儿受到任何伤害的。
　　“唉……”夏侯瑾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他是真的很喜欢和云兄说话，因为和云兄说话一点都不累，洒脱得很，“如果叶小姐和姜教主不愿意选第一种方法的话，就且听下夏侯的第二种方法吧，第二种办法就是完全消除前世的爱恨情仇，虽然难办了点，不过以孟婆的功力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种方法倒是没什么代价。”
　　“这，这不行！”
　　“呃，姜教主还请冷静下，办法呐，只有这两种，要选择哪种，还请二位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叶秀和姜世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谁也没说话，血手和夏侯瑾轩识相地离开了大堂。
　　瑾轩一个人无所事事的走在夜叉的路上，他竟也丝毫不觉得无聊，反而兴致勃勃的，毕竟魔界的景象与人界还是大不一样的。
　　“红灵哥哥？你是红灵哥哥！”夏侯瑾轩转身，看见一个少女模样的魔，听她这样说，又是他前世认识的？“我是睚眦啊！”
　　睚眦？龙生九子中的睚眦？“呃，这位姑娘，在下夏侯瑾轩，乃是红灵神的转世，其实并不记得前世记忆。”
　　“啊？为什么红灵哥哥会转世，为什么不记得睚眦了，呜呜呜……”看着眼前的少女开始哭泣，夏侯瑾轩挠了挠后脑，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呃，睚眦姑娘，你，你别哭啊。”
　　“呜，唔，可是，可是……嗯……好吧，睚眦不哭了，红灵哥哥，哦，不，是瑾轩哥哥不记得了没关系，现在认识睚眦就好了。”
　　“呵呵，是啊。睚眦姑娘可是夜叉族人？”
　　“叫我睚眦就好，不要叫姑娘。”
　　“呃，好的，睚眦。”
　　“嗯！夜叉这么低级，睚眦才不是什么夜叉呐。”呃，夏侯瑾轩想想也是，“睚眦是追一只魔兽来的。”
　　“哦？魔兽？”
　　“是啊，好大好大的魔兽。可惜睚眦跟丢了……”
　　“诶？没关系的，说不定跟丢了这只，还能遇到另一个更厉害的魔兽。”
　　“嗯！红灵哥哥，哦，不是，是瑾轩哥哥为什么会转世啊？”
　　“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这些其实是阎王，也就是昔日的久长神告诉我的，不过他也只是告诉了我，我前世是红灵神，他原是久长神，被贬为阎王。”
　　“啊，这样啊。那瑾轩哥哥是来魔界干嘛啊？”
　　“嗯，应了一友人之托，前来寻找魔尊重楼。”
　　“啊！重楼大哥啊。睚眦上月看见过他，他在一个白泽那里，叫，叫……好像叫赤灏。”白泽，那不是神兽么？难道是入了魔？嗯，听阎王说，这似乎并不罕见。
　　“那睚眦能带我去那里么？”瑾轩看睚眦如此人畜无害的，便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丝毫不记得江湖险恶之类的话了。
　　“嗯，当然，那瑾轩哥哥就坐到睚眦身上吧。”刚说完这话，眼前娇小可人的小女孩，转眼的工夫变成了一个形似豺豹的巨兽。
　　夏侯瑾轩那一瞬间，眼睛似乎都在闪闪发亮。和周遭已经吃惊、惊吓到瞠目结舌的夜叉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睚眦飞奔得极快，约莫只过了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一座清新雅致的府邸，府邸后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而且据夏侯瑾轩目测，他们已经远离了夜叉国，途中还路过了两个城镇，不过也可能是国度。
　　睚眦的速度比起云来石还要快一倍，快至此，因而，夏侯瑾轩几乎都要晕厥了，而且想吐！
　　“呀，瑾轩哥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睚眦变回小女孩的模样，转身看了眼夏侯瑾轩，立即惊呼道。
　　“没什么，歇会儿就好。”夏侯瑾轩总还是不好意思告诉好心带他来的睚眦，你飞太快了！
　　夏侯瑾轩扶着漆白了的墙，缓缓的吐气吸气，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正待他欲扣门，门却自己开了，不过门口却没有人，正在夏侯瑾轩疑惑之时，府内有声音传出：“是吾旧友红灵神转世么？”
　　又是他前世认识的魔？“呃，在下夏侯瑾轩，前世正乃红灵神。”
　　“进来吧，直接到大堂吧。吾在此。”
　　听闻主人这么说，夏侯瑾轩便和睚眦一起走进了大门，说来也有趣，他们刚踏过大门走进前园，大门便缓缓地自我合上了，穿过雅致的前园，便是大堂了，走进大堂，看见一个白衣翩翩的青年负手而立，身旁是一蓝衣蓝发、一红衣红发，长相却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女，两位少女在嬉闹着，并不理他们这边。
　　“夏侯打扰了。”
　　“本是故友，何必客套。”
　　“呵，赤公子所言不假，只是夏侯虽说是红灵神的转世，前世记忆却是完全没有的。”
　　“哦，吾倒是忘了转世会忘却前世记忆这一说。”
　　“其实夏侯今日前来是听闻睚眦前月在此遇见过魔尊重楼，而在下有些事情需要借助魔尊之力。”听到重楼的名字，两个少女不约而同的停止嬉闹，看向夏侯。
　　“重楼前来只是为了看望红葵和蓝葵的，上月与睚眦相见也是凑巧，因为他只待了那日便已离去了。”
　　“诶？唉，看样子要找到魔尊真是挺难的啊。”
　　“自从重楼不再管这魔界众生之事，便随飞蓬转世云游六界，几十年前他将龙葵二人带至吾处修炼，期间就来过两次。”
　　“唉，那夏侯只好再想想办法了。”
　　“若是汝要找重楼，倒是可以通过龙葵，龙葵与飞蓬转世有仙家之法可联系。”
　　“如此会不会太麻烦二位姑娘了？”夏侯瑾轩大致猜到了龙葵便是那两位少女。
　　“赤灏哥哥这样说，龙葵愿意帮忙。”蓝色的龙葵，应该是蓝葵吧，低着头小声的说道，似乎极为温婉可人。
　　“你啊！还是这么好说话。”红葵，应该是吧，就有些……
　　“这样说来，二位姑娘是同意了？夏侯感激不尽。”
　　蓝葵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罗盘，调整了下卦位，夏侯瑾轩大概知道一些，罗盘是以灵力驱动，通过调整卦位，能够做很多事情，譬如立影成像（与千里之外、甚至不同结界的人联系），譬如隔空传物，当然比较常用的方法还是测量风水，毕竟要做到立影成像、隔空传物这些事情是需要较强的灵力的。
　　很快飞蓬转世——景天便接通了立影成像，蓝葵向景天说明了事情缘由，景天和瑾轩约定在次年二月十六后在东海见面。
　　夏侯瑾轩在达到了此行目的之后，受赤灏之邀，在他家中品茶论道，多亏他前半生看过的杂书，不至于让他在这上古神兽面前失了态。
　　话又说会姜世离这边，他自夏侯瑾轩和血手离开后，碍于大堂过于吵闹，他们走进了僻静的里间（远远站在客栈外观望蚩尤血脉的姜世离的魔倒是不少，不过他们自然不敢靠太近）。坐下后又相视无言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叶秀开了口：“世离可知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身子虽是康健，却始终无法高兴起来。对我而言，若是没有世离，生亦无所恋。”
　　叶秀对她的前世“倩儿”没有丝毫记忆，可是她喜欢听世离这样唤她，每每看见世离、听到他的声音，叶秀便觉得安心，甚至幸福。
　　“倩儿，我……”姜世离虽有不舍，不过他不能犹豫，必须趁此机会和倩儿说清楚。
　　“倩儿，前段时间因为太多事情了，一直还没有和你说清楚过。你前世名为欧阳倩，乃是四大世家之一——欧阳家的二小姐。瑾轩，就是夏侯门主，是夏侯家的少主，另外还有皇甫家的现任门主——皇甫卓，当年他是皇甫家的少主，你们三人是在距今四十四年前在那年的品剑大会上认识的，当时倩儿和皇甫卓4岁，瑾轩3岁，我是被欧阳英，就是倩儿的爹收养的孤儿，在他门下做弟子，当时还叫姜承，我比你们略年长，那年我8岁。当时你便对我极好，之后的岁月里，你也一直很照顾我，我很感谢你，而且除了你以外，在折剑山庄我也没有真正能说上话的人，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让我误以为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爱情。瑾轩在14岁之前除却8岁那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加品剑大会以外，作为夏侯家的少主每年都会去，那时的瑾轩很喜欢粘着我，当时我不懂，后来才想明白，早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便是喜欢他的。我在折剑山庄一直人缘不太好，当时并未太在意，后来在瑾轩17岁那年，欧阳英当上武林盟主，我奉命前去接当时的夏侯门主，因为一些缘由，我和另外两人单独护送瑾轩现行前往折剑山庄，中途结识了厉岩，也就是现在的血手。却不料，在这次品剑大会上，我魔的身份曝光了，欧阳英将我逐出了折剑山庄，瑾轩为了我散心，和我一路游玩，可是当我们回到开封皇甫家的时候，原皇甫门主设计抓我，我逃走了，我们再次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中原，待回到中原的时候，血手山寨中的兄弟，那些拿我当成自己人的半魔兄弟！”姜世离原本说道他、说道夏侯瑾轩的声音是温柔的、怀念的，可是说道这，却有着掩饰不了的恨与痛，三十年过去了，他依旧平息不了当时的怒火，“他们几乎被杀光了！他们，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几乎杀光了所有千风岭的半魔，还抓了几个做人质，要我前去折剑山庄，当我们到了折剑山庄，千风岭的弟兄们为了保我，便，便自杀了，从那儿以后，世上再无折剑弟子姜承，只有姜世离！那时，瑾轩让我在某处等他，你知晓这一切后，让瑾轩传递了心意，那个时候，我早已认定我是爱你的，而瑾轩也与我们的同伴，一个叫瑕的女子情投意合，我们，我和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我们去了覆天顶，找到了我身世的秘密，还看到了在那儿被人类驱赶、杀害逃到那里‘苟且偷生’的半魔们，我没办法丢下他们，而那个时候瑾轩要为瑕姑娘寻找治病的方法，便离开了覆天顶，他离开前曾说还会前来覆天顶帮助我们的，可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去就是五年，他们前去仙道寻药，仙界的几日，人家便过了五年，在这五年间，我想你，可是我却不敢想他，我想过将你二人接到我身边，但细想下，你尚且能成为我妻，而且因为是女子，世人就算闲言碎语的，也到底可以理解，而他，我却没有一个理由能去找他，我也不敢去找他。在覆天顶刚成型的时候，来了一个叫枯木的半魔，他成为了我的军师，他告诉我，让我放风出去，让天底下，在人界生存的半魔都前来覆天顶，他还告诉了所有的覆天顶的半魔，可由我的蚩尤之力打开蜀山的结界，让半魔们都前往魔界。因而在他的引诱下，覆天顶的行为越来越偏颇，几乎是见到人类就杀害，而我们也执意要前往魔界。诚然不知，这一切都是枯木的阴谋，没多久，我前往折剑山庄将你接到了覆天顶。在最后，我们计划就将要执行的时候，瑾轩他们回来了，我却不敢见他，因为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我们兵刃相见，并且那个时候我觉得打开神魔之井的结界是半魔唯一的希望，而见到他，我可能会犹豫、甚至放弃，这是当时的我不能容忍的。接着我上蜀山前去打开封印，却被蜀山罡斩长老——”说道这，姜世离顿了顿，这，亦是他的心结，并且怕也是瑾轩的心结，“一个曾多次保我的兄弟，前来阻止，他自行兵解，以魂魄之力加固了神魔之井的封印。这个时候瑾轩他们赶来了，那时他看我的眼神，满是失望与愤怒。后来蜀山连同四大世家决定攻打覆天顶，我也下了令，若瑾轩妄图破坏我们的计划，格杀勿论。毒影保护你离开，而我被蜀山七圣用三神器封印起来，一过就是二十年。期间，你独自一人生下了云凡，云凡六岁那年你病逝，此前你将云凡交予狂风寨的殷其雷收养，后来，也就是五年前他将我从血玉中救了出来，那时……我依旧执意于打开封印，那时我想，他，都已经被我害死了，我还有什么可忌惮的！直至魔翳——就是枯木的真身带着夜叉大军出现，我才明白，我这一生都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我也才明白，我做错了多少事，亲手葬送了与他、与昔日友人的情意，害死了友人、害死了你、害死了他，还有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最后看着云凡拼死而战，我终于醒悟，力战了魔翳的湮世穹兵，身受重伤化为魔元跌落于蜀山下，聚灵而疗伤两年时间，之后血手找到我，带我回蜀山疗养，不过并未告诉在蜀山的半魔们，怕影响他们的修行，毕竟半魔要清修是需要内心及其坚定的。在蜀山上待了一年后，我遇到女娲后人，她让我进入了回魂仙梦，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最牵挂的是什么，直到进入了该阵，我来到了二十七年前的明州，看到了瑾轩一行前往仙岛，看到了他们在仙岛待了几日，回到中原后，我看到：他亲眼见到我害死了谢兄，他亲眼看见他爹被枯木杀害，又看见了枯木是养育了他17年的二叔，看见瑕姑娘倒在他面前，看见枯木附身在瑕姑娘身上。我看到他战胜了枯木，唤醒了瑕姑娘，和她一起掉下山崖，那时我便知道我想改变的就是这一刻，我最牵挂的就是他，我想要他活着，之后我看见他被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所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活着，之后我便出了回魂仙梦，小蛮——就是那位女娲后人告诉我，因为我的心愿已了，因此自动走出了回魂仙梦。那时我告诉他们，我要去找瑾轩，蜀山的人却认识他，他们告诉我，瑾轩常年云游在外，甚至可能不在人界，不过他隔段时间便会上蜀山祭奠谢兄，前次来便是我到蜀山前一年，之后可能是因为有些事情，所以已有两年没来了。果然一年后，我已经恢复了，半魔们也才知道我回来了，而他便到了蜀山。之后便遇到了你。”
　　“……”叶秀此时早已泪流不止，果真是倩儿的转世，连哭泣的模样都一模一样。可是他内心很坚定，并且在他讲述这些往事的时候，越来越坚定。
　　“我明白，不，倩儿明白。只是倩儿此生唯爱世离，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叶秀离开了客栈，姜世离追了上去，在客栈门口，看见血手早已等候多时，却不见瑾轩！姜世离先是一惊，要知道他家瑾轩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运气差了点。不过立即地，他便想起了，他下在瑾轩身上的刻印，既然他没有感觉，那么瑾轩必定无恙。
　　叶秀上前，对血手说，让他送她回人界。血手看了姜世离一眼，姜世离说：“去吧，送倩儿回去。”
　　血手走后，姜世离定神寻找刻印所在，驱手一挥，转瞬即到了一座府邸前，府邸后方是一座以幻术造成的白雪皑皑的山峰。
　　姜世离这刻，相见瑾轩的心似箭，也顾不得打不打招呼，直接就破门而入。而后，他看见瑾轩同一青年男子正向这边走来。
　　“呵，果然是姜教主。”瑾轩是这样说的。
　　“哦？蚩尤血脉。有意思。”
　　之后，夏侯瑾轩便被姜世离带回了客栈，因为姜世离驱手便至，以至于……夏侯瑾轩忘了睚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