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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雨点聚在车窗上,汇着街道上雾灯的光影,也是副不可多得的景致。不过从帝国大厦到洛克菲勒的距离,五大道上人来人往,的士司机见缝插针,开的像匹脱缰的野马。感恩节前是旅行高峰,城市里的人就话多起来,在得知生华来自中国之后这位白人大叔就偏要拽着生华谈人权的问题。生华心里积着事,言辞犀利起来,好在不过十分钟,不然真要吵起来了。下车时自觉态度不好就多塞了小费过去。
      餐会事小,且也都是CCU的人,今天的日程里原定是陈靛一人应付,生华和徐慧知跑会场,所以生华是没有邀请函的,而且就算有函,她穿成这副模样也进不去。
      匆忙赶来的杨医生是从□□把人领进去的,即便如此还是被在院子里喝茶的西门一众撞了正着,西门远远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生华颔首回礼,脚下步子加紧,手心里一握冷汗。
      “你走之后,我让陈先生吃了些东西就又睡下了。十点钟的时候起来说有个餐会要出席,我拦不住,又看他血止住了,精神头也不错就干脆跟着他一起来了。刚才应该是比吃饭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个钟头,这才喝了口汤就白了脸说想吐,现在进洗手间也有半个小时了,我一进去就赶我出来让我在门口拦着人。我觉得不放心才给你打了电话。”
      生华会意,问了些细节二人已经来到宴会厅东侧的廊间里,远远看见顶头的洗手间门口拦着一辆清洁车,旁边站着西门的助理马瑟。
      “杨医生,麻烦您一会儿拿些热水和餐巾进来。”
      马瑟向踏风而来的生华微微颔首,拉开清洁车向左示意。
      生华微笑点头,回身迈了两步抬手推开男士洗手间的门。待门缓缓合上,生华绕开屏壁向里间走,男人疲累的呼吸粗重而断续,生华听来,心里竟也说不上的倦怠。
      一件事反反复复,像个催眠的仪式,人心多半要麻木掉的。
      男人坐在最里面隔间的地上,弓着身子抱着马桶,呕出来却是一股酸酸的药味。他似乎不再吐了,肩膀上下起伏着,抬手止住了生华的脚步。
      他知道是她。她穿着高跟鞋。
      生华停下来,呆呆的看着陈靛的背影,不过几个小时,却觉得意外的陌生。晨礼服生华只见陈靛穿过一次,女王邀请的皇室赛马,陈靛是金主,竟是比那些皇亲国戚还像个座上宾。生华不屑,资本主义。只是陈靛那一袭挺括高帽,到让生华手足无措起来。他英俊伟岸,绅士翩翩,像个十足的维多利亚旧贵族。
      立在一旁的黄金鹰头手杖是她给他挑的,他原来用着一把木雕的狮头手杖,生华看已经磨得锃光,就催他换,他许她挑,她就攥了这只鹰头给他。生华有时候无聊就会去想想假如,假如他们的生活就只是简单的挑挑杖头,假如陈靛不是CCU总裁,假如他们不在纽约也不在伦敦,假如他们只是一对简单的爱侣,是不是就不用四处避嫌,不用出差、隐瞒和争吵,不用顾全大局,就只是,她给他选一只好看的手杖就好了。
      可是想假如是愚蠢的,她偏偏就爱的是这么一个男人,注定两人之间除了爱情还有太多的世事和牵绊,这些她不用去假如,只是从未悉数进自己的规划里,落得个进退不得的下场。
      陈靛抬手冲掉了马桶,巨大的洪流,像是无形的枷锁横亘在那里。
      杨医生敲门进来送水和餐巾,看了看背过身的陈靛又看了看呆立的生华,把东西放在洗手台上摇了摇头就出去了。
      生华转过目光去看镜中的自己,一夜未眠的疲累益发猖獗。她垂下视线,揽过手包从一堆五花八门的药瓶中拣出陈靛的胃药,倒出两粒握在手中,又取来水和餐巾,一步一步走到陈靛身侧,腿一弯跪坐在地上。
      她拉过他一只手塞了药粒进去,又拉过另一只手把水给他,把餐巾叠好,掂起他的头,把额上鼻翼的冷汗擦掉。只是从始至终她都不看他,她目光扫过他宽宽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线,只是从未经过他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眸。

      “陈靛,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生华声音并不大,却足够的清楚。她不过是陈述,一如从前的每一句陈述。
      陈靛闻言,闭了闭眼,脸上有些病态的微白,或者也只是淡淡的倦容。
      生华说完,手上的动作也毕了,双手垂放在膝上,眼睑低下来,似乎是在回味那句话,但是仿佛也并没咀嚼出什么意味。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陈靛落在她头顶的温柔的目光。

      “生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生华抬手住了陈靛的后话,红唇抿着,和有些过白的脸衬着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这美在陈靛心头狠狠攥了一把。
      她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襟,抬步走到洗手台前收拾自己的包。
      陈靛也随之一手拄杖,一手撑着墙上的扶杆蹭着墙壁勉强站起来。他因着身体的不适还有些虚弱,语声却清朗:“生华......”
      “不要再说了,”生华打断他,不疾不徐。她拎起包来,抬眼看着他,“我给过你机会的。”
      这是今天她第一次与他对视,冷清中带着浓浓的倦意。
      生华转身向门口走,陈靛支着手杖勉力跟上:“有些话,昨晚还不能讲。”
      生华停住,却背对着他。
      “陈靛,我现在不在乎你讲什么。你知道么?我昨晚做梦了,我梦见你快不行的时候,和真的一样,细节清清楚楚,我连你呻吟都能听清楚。我醒来就吐了,吐了一马桶,非常难受。我讨厌这种感觉,很讨厌。今天慧知说我气色很差,我去洗手间看,难看的要命。我就想,我生华凭什么受这份苦,我成天担惊受怕,生怕你出点什么岔子,到头来你既瞒着我,我又得和整个CCU的人抢你。我疲了,真的疲了。我知道我离不开你的,可你让我歇歇行么?我就想歇歇。”
      生华转回头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娇小的眉头微微蹙着。卸了清冷的伪装,她眼底只有阅尽的苍凉和倦怠。
      陈靛皱眉,心上突袭的冷痛让空气都稀薄起来,他艰难地向她的方向挪过去,左边的假腿拖累着他,僵硬的挂在他身下,让他的手杖使不上一点力气。胃痛和缺氧立刻就憋青了他的嘴唇,他下意识地把右手伸向她,可看着她眼里的清倦终于又握成了拳头。
      生华何尝看不出来他的痛,只是如果现在强制自己妥协也不过只能是纠缠,她握紧手提包,呼吸一提,转身继续离开。
      “生!”
      生华肩膀一颤却并没停,她听得到他慌乱起来的步伐,手杖白白击打在地面上,半天却挪不了几步。生华心里难过,他那副残废的身子,是追不上她的。
      陈靛满头冷汗,可自己那两条残腿却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她的速度,心里急,呼吸也急起来,没一会儿嘴唇泛了紫,眼前一黑重重跌坐在地上,他借着最后一丝气力对着她即将消失在屏壁后的身影呼喊:“你要去哪里?”
      陈靛本来几不可查的哮喘自病危后情势突飞猛进,恢复后也不见起色,心里一急就喘不上气,好在他向来处变不惊,一般不是身子难受也不至就犯。现下里,她竟一天内接连惹了他两次气急。生华站在门前,早已哭成了泪人。
      听到动静冲进来的杨医生一推门惊讶的看见哭花了一张美人脸的生华,听到里间传来的急促的喘息,看着生华的眼神从诧异变了责备,撞了她肩膀向里走去。
      生华呆若木鸡,被撞的趔趄了两步,听着里面的喘息越发的像是被上了疯狂震动的发条,他以为她走了:
      “杨......医生......生华......追......生华......”
      生华闭上双眼。
      她错了么?苦笑,即便错了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分开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生华抬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两个人的羁绊能有多深?
      分开来才讲的明白。
      这个城市又在下雨了,从洛克菲勒中心出来,四十九街上人烟寥寥,生华依旧忘了披件外衣,只是这次没了陈靛略带责怪的叮咛。
      节日前的橱窗兀自精美,生华被停下来拍照的人们阻了去路,干脆也去看看窗子里童话的世界。迪士尼的魔幻人生,最近红得发紫的冰雪奇缘,只是倒映在这完美冰雪城堡前的是自己一张花了妆的脸。
      生华蹙眉,遮了脸疾走了两步撞进路口一家店里就循着指示往洗手间冲。
      门童本是迎上来收湿伞的,却看着这女子淋了透背。
      “女士,您还好么?”
      生华勉强勾勾嘴角:“我......很好。谢谢。”
      洗手间里生华一遍遍洗掉自己狼狈的花脸,嘴唇绯红,眼底青白。手指触上眼角几不可查的黯淡才惊觉自己何时竟生了皱纹,她也算奔三的人了,不再是那个和自家少爷说私奔就私奔的小丫头了,那时他们有大把的青春挥霍,自己这一辈子竟是把整个的韶华岁月都倾注在了一个叫陈靛的男人身上。
      他待她太好,好的,她都离不了他了。多久没和闺蜜去吃个饭,多久没一个人逛逛街,多久没写日记了,话都说给他听,自己的世界都被他挤满了。以前从来都是享受,现下里却反而像上了桎梏一般处处制肘。从前到哪里都会忌惮他的身子,现在倒不如自己走走。
      纽约这么大,她想一个人去走。
      重新施了粉黛,痛苦和倦怠被藏在花容下,说了分开,从此她就是一个人了。
      她想好好待自己。

      出洗手间才发现自己进的是一家女装店,亮丽的衣裙和精致的包包,生华挑了自己喜欢的驼色风衣和紫黑相间的条纹伞,结账时贵的要命才发现原是家名媛精品店,咬了咬牙,卡一刷,大不了过两日再来退掉。
      走到门口对早已看呆的门童微笑:“愿你有美好的一天。”
      “谢谢。您也是。”

      生华沿着百老汇大街走过五光十色的时代广场,走过游人如织的第七大道,走过发传单的兔女郎,走过一个个“我爱纽约”的大招牌。这个城市太繁华,人太匆忙,熙熙攘攘。生华走走停停,偶尔掏出手机拍些照片,室外呆久了鼻子冻得通红,她想拿中午没吃完的三明治来吃,手伸进包里第一遍捞出来的却是陈靛的药袋,怔了怔,放回去,拉出凉凉的面包啃起来,坐在街边,看着街对面禹禹独行的流浪汉走过。想来自与陈靛一起后竟再没像个背包客一样随便将就的过活,生活舒缓精致,东西小巧玲珑,如今只不过掠了一顿果腹就矫情起来,恃宠而骄,他倒把她惯得再出不得他金屋半步。
      站起来拍拍灰,生华走回第五大道,没两步就又回到了帝国大厦下面,站在路口等通行灯,穿着红色外套挂着工作牌的黑叔叔操着一口牙买加味儿的英语上来问是不是要去帝国大厦的“天空之旅”。生华愣了一愣,想自己还真有些憧憬无数电影场景里帝国大厦顶层的奇景,男女主人公拥吻,在这爱之城的天空。
      看生华怔愣,黑叔叔就耍起宝来,溜出一口别扭至极的中文:“中国人?”
      生华笑出来,点点头,想如今满天下祖国同胞,惹得帝国大厦下的售票员都会讲中文了。
      黑叔叔笑的露出一口白白的牙,卖弄似的又补了两句:“欢迎来到纽约!”
      生华接着笑:“谢谢。您中文讲的真好。”
      “我很喜欢中国功夫,那真是太酷炫了!你会中国功夫么?太极?李小龙?”
      “我会打太极。”
      “真的么?是选修还是必修。”
      “是中学时的必修。”
      “真是太棒了!”
      “我可以买张上帝国大厦的票么?”
      “当然。您需要长途的还是短途的?”
      “短途。谢谢。”

      和黑叔叔聊了几句心情也轻松下来,拿了票进大厦,安检时非说她包里有不明积淀物,让生华硬是把几百页的招投标文件给他翻了个遍。上到顶层,吹着凉飕飕的大风生华才惊觉现在是白天,眼下除了灰蒙蒙的纽约哪有什么不夜城的灯红酒绿?满心欢喜原是一场乌龙,走了一圈就索然无味的下到二十几层跟着大部队看帝国大厦大事记年表,最后还坐了一个4D的纽约奇妙探险。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那边起了争执,不禁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生华摇摇头,觉得一定是昨晚没睡觉精神不好。
      从帝国大厦出来,生华进旁边的咖啡厅点东西,排队时不经意看到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生华叹气,有些自嘲,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自己原是根本就走不出他的世界。
      低头发了条短信,点了两杯咖啡来到窗前。生华滑开锁屏,西门的回信发来一串电话,生华点进通讯录拨过去。
      “您好,这里是马瑟.文森特。”
      “马瑟,我是生华。”
      “生小姐......”
      “别说了,进来喝咖啡。”

      不一会儿一身整齐西装的白人男子笔挺的站到生华身边:“生小姐,我向您道歉。”
      生华转身对他笑,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喝咖啡吧。外面冷。”
      马瑟脸绷得紧紧的,看着已经转回头去的生华,只好坐到了她身边,盯着面前的咖啡,还是坐得笔直。
      “陈先生让你来跟着我的?”
      马瑟一紧:“纽约乱,陈先生不放心您一个人。”
      生华沉吟,喝口咖啡,若有所思:“我刚才出影厅的时候觉得门口那个就像你,心想不可能就走了。刚才排队我又看见你在外面才确定的。”
      马瑟闻言脸白了一白。双手捧上咖啡杯,眼睛盯着地上:“我在您后面一组观影,我看您先走了就和工作人员说我能不能不看了。”
      生华淡笑,不再深究。
      “陈先生怎么样了?”
      “你走的时候陈先生让我跟着你,说完就昏睡过去了。之后杨医生把他带回酒店了。”
      生华冷笑:“他让你跟你就跟?你老板西门怎么办?”
      马瑟叹了口气:“斯科特先生也不想陈先生和您再这样下去,陈先生身子本来就差,到纽约以后就一直没好,有些决定斯科特先生一个人也做不了。”
      生华苦笑,心力交瘁一场,到头来,倒成了她无理取闹。
      马瑟电话震起来,接起来讲了两句,抬头对生华说:“陈先生醒了。”
      生华沉默,抬手看表,算着时间还要准备晚上的宴会。
      “我现在回去,你不用跟着我了,但我晚宴之前不会见他。”

      说是不跟,马瑟还是一路将她送到了电梯口。
      空无一人的酒店廊道,高跟鞋踩在绵软的地毯上并不着力,生华放慢了步子,低头在包里翻找房卡。
      站在房间门口,手上的卡还没刷上,旁边的屋子到起了动静,声音由远及近一直拖到玄关来,随着“喀拉”一声厚重的红木大门向里打开。
      生华施施然抬头,正好对上一双俏丽的大眼睛。

      “二嫂!”

      发声的丫头瞧见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金发碧眼,比之生华沉静倒是娇俏活泼了些,此时早已扑在生华身上,又搂又亲,只是可惜了那一身名贵,却正是陈家小小姐、陈靛的亲妹妹陈末。
      “小末?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生华与陈末贴了贴面,眼角眉梢终于染上了宠溺的笑意。眼光飘过陈末的肩膀果然瞥见温柔浅笑的男子从房间里跟了出来,此时看见她,也只是微微颔首笑笑的叫了句“二嫂”,手下即将关上的门也停了,肩膀抵着,也不多言语。
      “枕书过来竞标孵化器的,我听说你和二哥也来我就跟来看看。”陈末对生华挤了挤眼睛,可爱至极。
      生华和陈末私交甚好,两个女孩子逛街谈天,共同的话题起源于男人却并不止于男人。
      “二嫂,你和二哥什么时候再到洛杉矶来玩呀?银行假日那次你一走枕书就忙起来,都没人陪我逛街。”陈末撅了嘴,到有了几丝泫然欲泣的意思。
      “别一口一个‘二嫂’、‘二嫂’的。我可还没嫁你二哥呢。”
      “哎呀,二嫂你别生气,我二哥就爱作,你别理他,我站你这边。”
      陈末刚刚在陈靛房间坐了坐,也看出来陈靛和生华之间像是出了点问题,可她也知道自家二哥那副心思,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多说,只不过连一向温柔贤惠攒誉四方的二嫂都被气走了,陈末就觉得这事她二哥多半也做的过了分。
      二哥二嫂的关系她多少还是了解些,面对如此局面陈靛身边的人肯定都会有的没的怪罪生华不识大体、无理取闹,可陈末不涉商场、不染铜臭,她反而愿意站在一个小女子的角度去理解生华。她知道二嫂心里也苦,二哥心里有二嫂可也有大义和天下,但二嫂一颗心满满当当、结结实实的都给了深爱的男人,这本就谈不上多么公平,更别提攥着这结一再抽紧。
      闻言,生华忽然之间也觉得感慨。这一天人行匆匆,不乏商界精英、身高位贵,可还没这么个小丫头懂她。心下些许温存,不觉对陈末感激的笑起来。
      陈家小小姐嫁与加利福尼亚艾特集团执行董事艾枕书也有些年头了,却依旧天真烂漫不染俗尘,想是艾枕书也是将她呵护的极好的。因为是自由恋爱,这事在当年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虽然按照陈家的规矩见了报,可陈艾两家各怀芥蒂,那时艾特前任执行董事、艾家大少爷艾行书罹患脑癌去世,之前因为不择手段意图谋父却见丑于世、蒙羞家族而被软禁的二少爷艾枕书才被找来救场,所以艾枕书在陈老爷子看来可算不上什么乘龙快婿。
      陈靛从前与艾行书交情颇深,读书时谈天说地,学业上瑜亮情深,艾行书的死对他打击并不小,此后每当同艾家打交道都转交于西门。且艾枕书手段阴狠,并不为陈靛称道。生华看得出来,陈靛不想与艾枕书深交。只是问起为何如此还是将妹妹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陈靛却说艾枕书其人不可交但可嫁,因为足够的自私。
      以前只道陈靛那句话是贬艾枕书冷血无情,如今才听出他言语里深深的亏欠。
      现下里生华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个笑眯眯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待面前雏菊一般的女子如初,让她数十载如一日的纯真可人。生华是羡慕的,可也止于羡慕。试想陈靛翻云覆雨,似乎没他掌控不了的东西,她生华若真想活在他温室里,他自是瓜田李下、一世清幽,绝不累她俗世凡尘。他素来是容她挑的,是她挑了这尔虞我诈纷纷扰扰的世界,她独立要强,想同他平分秋色,他亦许她。
      生华徐徐想来,各家自有一本账,岂是比比学学就能想通的。这路是她自己选的,走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她自己铺陈的,爱情是摸着石头过河,未来她总得摸过去。
      “二嫂呀,那个......我虽然是支持你的,可我觉得男女之间闹矛盾还是得交流,我不怨你扔下二哥,那是他活该,可这样两个人缺乏沟通问题也解决不了啊是不是?”
      看生华陷入沉思,陈末就知道生华心里堵着她和陈靛的事,她不想自家哥嫂好好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心郁成疾,这事自是早日了了皆大欢喜。
      生华不是不想见陈靛,她说想分开一段时间,那种感觉其实就像打开窗换换空气一样简单,因为还没准备好,因为就像空间里缺氧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见生华不回,陈末二话不说拉起生华的手臂就往陈靛房间拖,一直撑着门的艾枕书此时倒是就手大开了房门笑笑的让二人进去。
      “来,二嫂,我哥现在卧室里看文件呢,你俩正好聊聊。”
      被陈末一拉,生华大惊失色。这几个小时生华还是想明白一些事的,可她到底是她,至于陈靛,生华不敢多想,他心思深密又悲观敏感,岂是容她料想的。
      “小末,别这样,我俩还需要时间,真的别这样。”生华往后退,陈末就往进拉。
      沙发上的杨医生看见被拉进来的生华一时瞪了眼,又看两个女孩拉拉扯扯也不好说什么。
      “二嫂——聊聊嘛!聊聊嘛!要什么时间,不交流永远也想不通。来来,咱进来。”
      生华看着杨医生的表情就觉得脸上挂不住,毕竟是自己跑的,就情感上而言,这怎么好意思妥协。
      陈末遗传了母亲的金发碧眼也遗传了欧洲人高挑的身材,比生华高壮,不一会就把生华拉到了卧室门口。
      “小末!”生华促了眉,难得的嗓门也大起来,有了些许置气。
      陈末一愣,被拉得生华也一愣。
      门边的一直轻笑的艾枕书却意外正色道:“小末,二嫂想去便去,别强求。”
      陈末闻言,脸上现了娇嗔,白了艾枕书一眼:“你懂什么!?”说着一手打开卧室的门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生华拎了进去。
      “二嫂,晚上宴会,你和二哥聊完记得来找我啊,咱俩一起做头发去!再见!”
      生华惊魂未定的看着陈末消失在门后,胸口还有些起伏。进也进来了,再出去岂不是更荒唐。在原地站了站,转身去看靠在床上的人。

      那是感恩节前的一星期,他们在纽约,纽约下了雨夹雪。卧室里很温暖,空气里还残留着红茶的气息。他闻她进来,抬手摘了鼻翼上的氧气管,又伸手关了床边的氧气机。他的身子陷进软软的靠枕里,身前摆着小架子,架子上端着他的电脑,他戴着眼镜,眼镜后的双眼温柔如水。
      生华恍惚,面前这男人,她爱了十三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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