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不悲凉》丛未

2、苏先生和冉小姐

　　苏誊念大学时念的是金融系，可是他酷爱计算机，于是在校内规定无法转系的情况下，苏誊用两年的时间修完了金融的全部课程，然后继续修计算机，在A大是出了名的天才。六年前，苏誊大四，毕业前夕，路氏在A大举行人才招聘会，于是苏誊便被命运安排成了那个幸运的人。
　　苏誊还记得，引荐他进公司的那位乔董，在招聘会上便对他颇为赏识，后来经常在工作上指点他。在路氏工作了一个月之后，苏誊被安排了另一份工作——家教老师。
　　那是苏誊第一次见到路璃，乌黑的头发及腰的长度，整齐的刘海把眼眉完全遮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被衬托的又黑又亮。当时路璃在念大二，却仍像个孩子一样爱眨眼睛问问题，苏誊在路璃身上没有看到富二代的架子，反而被这个姑娘的乐观单纯所吸引，当时苏誊想，或许是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恰巧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吧，后来苏誊才知道，一个自小没有母亲的孩子，又能怎样高傲矫情呢！
　　后来，苏誊和路璃几乎每天都见面，接触的多了，了解的也就多了。或许这种不期而遇的异样感觉在苏誊心里早就发了芽，而那边又何尝不是苦心经营那颗蠢蠢欲动的种子呢！终于，有一次，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路璃指着他心口问他：“苏誊，我以后每天都来这上班好不好？”
　　苏誊浅笑，弯了眸子：“好。”
　　青春未褪时的爱恋总是那么美好，两个人牵着手就像拥有了全世界，彼此相视一笑温暖就能从心底洋溢到唇边。路璃没那么直率，一次勇敢不知道用尽多少力气，可是苏誊也没那么犹豫，一个微笑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爱惜。
　　那一刻的他们，像极了深夜里的星辰，彼此清清楚楚对方的位置，默默地感受幸福。
　　然而，星辰的光芒只能在黑夜绽放，渺小而浅淡。路氏公司运行出了问题，一起涉嫌商业诈骗的案件凭空而出，路璃的父亲路茂天被调查。在万众瞩目的法庭上，苏誊不偏不倚的成为了给路茂天罪名一锤定音的人，他的证词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的敲在她心里，于是，她亲眼看见了自己最爱的男人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监狱。
　　她站在法庭外面问他：“苏誊，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觉得对不起我？”
　　而他，毅然决然的回答：“没有。”
　　一阵轰鸣在耳中蔓延开来，脑袋一片空白，冉玗现在也不敢回味那种心力交瘁的滋味。
　　一个星期后，路茂天在狱中心脏病突发猝死。
　　她想，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苏誊，更无法原谅自己，永远。
　　路璃破碎的生活停留在了路劭辰来的那天。
　　路劭辰是路璃的哥哥，路茂天养在美国的儿子，路氏的法人是路茂天，而路茂天在美国的资产在不久前被转移到路劭辰名下，所以，路劭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有优越的条件接走路璃。

　　“总裁，您要的杂志。”林镐顺手从苏誊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本旧书“《高级微观经济理论》，哪年的这么旧？苏总，您还看这书？”
　　埋头整理文件的苏誊手上一顿，“大学时候的，偶尔看看。”
　　当初苏誊拿着这本书丢到路璃床上的时候，路璃撇撇嘴什么也没说，过了两天，苏誊再去看她，路璃告诉他说已经把里面的重点画完，并且在一旁做了简单的分析，苏誊拿回去看，翻开书，只在第9页看到了一行字：苏誊，这世界上不比你美好的东西我不想看，所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看。
　　“不愧是苏总啊！辞了总裁还可以误人子弟去。”林镐撇撇嘴笑着说。
　　“总裁辞了给你做。”苏誊面无表情的抬头“林特助，做好分内的事。”

　　心理诊疗医院。
　　一杯咖啡静静地坐在茶几上独自散发着热气，屋子里的气氛却依旧冷清。站在窗前的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颀长的背影沾染这一丝冷清又显得些许落寞，可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挂着一抹微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楼下，一位女子正款款走来。
　　良久，清脆的声音响起“亲爱的何医生，好久不见。”
　　“亲爱的冉小姐，好久不见。”何修笑着拥抱冉玗。
　　“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可是打了整整的一个月的电话。”何修微笑着抱怨。
　　“你不也是一样，两年前我可是整整找了你两个月。”冉玗撇撇嘴，直接轮起手包砸向何修。
　　“还说，治疗过你这种病人，我没尸沉大海实在是我心态好。”
　　冉玗在美国时患上过一段时间的抑郁症，何修是冉玗的主治医生。医者父母心，当时的冉玗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何修，而何修出奇沉稳的一副好性子似乎并不反感，反而对待冉玗的病情越来越上心。
　　“确实。”冉玗轻笑点头。
　　“回来这一个月，还习惯么？”
　　“再不习惯也要习惯，这是我的选择。”抬头，眼底的波澜被睫毛撒下的阴影遮住。
　　何修看着眼前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却略显疲惫的女人，暗自无奈，从见她第一眼到现在，她似乎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活着，他不知道从前的路璃怎样生活，可他知道现在的冉玗像是一个傀儡，她将不断强大的自己装进笼子里，似乎从来不肯放过自己。
　　是夜，这个城市，霓虹闪烁，不安的宁静似乎随时都会被人潮击破，人们在满足着内心见不得光的欲望，发泄着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歇斯底里的情绪，挥洒着白昼中积累的一丁点儿自尊。
　　有的人把回不去的从前储藏成回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回头，仿佛就能看到那一番美丽光景。有的人把回不去的从前当作流沙，任凭它从指间流逝，哪怕终于忍不住的回头，也寻不到那时的一点一滴。
　　无非，苏誊是前者，冉玗是后者。

　　从来没觉得自己错过的人，或许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
　　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人都跌倒过，所以他们知道倒下的那一刻有多么渴望站起来。
　　苏誊是前者，也是后者。
　　偌大的城市，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一切尽收眼底，苏誊曾经在这个城市发了疯似的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那个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他从来没放弃过寻找，久而久之，近乎疯狂的寻找就变成了等待。
　　苏誊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尽管他已经知道，是非爱恨他注定尝尽苦头。
　　“林特助，把我下午六点以后的行程全部推掉，然后帮我预定西餐的饭店。”苏誊整理着西服的领带。
　　坐在一旁的林镐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哦”片刻才反应过来“苏总，六点半大新网的合作洽谈……”
　　“你去处理。”苏誊打断林镐的话，手仍然在领带上动来动去，“打折的生意我不做。”
　　然而，时间总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一巴掌。
　　苏誊把车开到冉玗家楼下的时候，何修捧着一大束白玫瑰正在等电梯，或许他们，邂逅了。
　　电梯门打开时，冉玗正在掏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却被眼前的两个男人吓到。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待久了，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们也能清楚的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冉玗拥上何修，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从苏誊身上逃离，留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平复心跳。
　　“冉小姐。”苏誊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可他终究先开了口。
　　“99朵白玫瑰，第九次。谢谢。”冉玗松开何修时顺便接过玫瑰花，满脸幸福的样子，刺的苏誊的心生疼。
　　“苏先生，有事？”一如往常的陌生语气，冉玗已经把它当作强而有力的保护色。
　　“想请冉小姐吃顿饭，不知道冉小姐有没有时间。”一口一句冉小姐，苏誊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当初的阿璃，那又为何不是路小姐？
　　“当然有时间。”似乎没有思考，冉玗就已经答应了，“不过，和陌生的男人吃饭恐怕要经过我男朋友的同意。你说呢，苏先生。”
　　呵，他已经成了她口中的陌生男人，看着她，苏誊选择沉默。
　　只要不是傻缺，这个时候都应该站出来缓解气氛，毕竟这种让人窒息的冷漠感会挑起第三个人的生存欲望。
　　“我今天约了患者，苏先生既然有意邀请，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阿玗。”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清澈透明带着一丝闪亮的光，她语气那么陌生咄咄逼人却不放过他的每一次主动，她唤他苏先生，何修知道，他就是她六年中心心念念的他，无论他好，他坏，他怎样伤害过她，他都是他，苏誊。
　　冉玗没有拒绝，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愉悦。
　　苏誊没有说话，他何时替别人照顾过她。
　　他们都想忘记过去，可是又在现实面前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