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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景春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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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这街边基本上没有摆摊的,一行年轻人说说笑笑,相约一起去德云馆喝茶。
“咦,几日没来这金玉轩怎么摘牌子了?”汤雨乔拉着我的手诧异道。
这金雨轩是蒲平十年的老字号,他们家的首饰算是整个蒲平数一数二的,自然这个少年们并不熟悉。
我并不喜那些金镯头钗什么的可也为此感到非常惋惜:“不晓得,这下我们到哪儿找这家工匠那么好的手艺啊,这蒲平就只这一家作这些小玩意儿的了,前些日子我就是在这里买的玉簪子呢”我回头嘿嘿看着桑离,他头上的簪子便是我赠他的,虽说当时他推却可最终还是带上的。
话说桑离自从他伤好后就一直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他虽身体瘦弱,但原先是做过镖师的,起初我也怀疑他有没有那些把式,父亲有心试探跟他过了两手,这少年居然打了几十回合才败下阵来,我老爹的功夫可不是盖的,在他手下过了那么多手也算是极有本事的,可我知道自那后父亲并没有完全信任桑离,他看桑离的目光总是探究而犀利的,为此我还曾埋怨过父亲。直到有一次我回田庄发福利途中遇到强盗,还好桑离及时挺身而出,为此伤的差点没命,我趴在他的病床前向父亲哭诉,父亲才完全放下戒心。但是自那后桑离好像就多灾多难的,教我骑马结果他从马上跌了下来,在田里帮忙打包稻谷却被蛇咬了一口,昨天除夕守岁还险些被灯笼砸到。而他只是揉揉鼻子,打着手势告诉我无碍,我对待他就像姐妹一样,有时会失了分寸,我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不觉开始怀疑起某人来。
不经意看见那人,他脸上的红晕还没褪,我暗自拍着脑袋顿觉脑细胞不够使。
“这金雨轩是我一个同窗家开的,也不知怎么了,在这么好的地段突然关门了,也不知过了年这里要变成什么样”汤傅乔上前瞧了瞧。
几个男孩子也跟着一顿唏嘘,也不知道在唏嘘什么。
小伍脸蛋有点红对着手呵了口气道:“姐姐,你们先上去,我去对面买些好吃的”
对面便是‘百味坊’,这孩子早就摸清了我的喜好,我点点头看了卓仁一眼:“你且好好照顾他”
到了茶馆二楼,刚坐下又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便从窗口里头张望。
百味坊到了年头儿生意尤其红火,这孩子从里面出来捧着三袋吃食,却在门口被旁边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踩了一脚,小伍撒了一袋果脯,好像很生气,猛地推过少年,那少年比他高出一肩头,却不及防间瘫倒在地,小伍又上前,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抬了头,和我的目光一对,身子突然后倾了一些,便又恢复了无邪的笑容,我冲他尴尬笑笑,他拍了拍怀里纸袋,领了卓仁走出百味坊。
卓仁先前也没有帮着小伍拎东西的意思,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好”陶善走至我身边一脸的关切。
“唔,没事”我笑笑,很快忘却了方才的事情。
少年们在茶馆逗留了半晌,好一顿玩闹。
回去时怕父亲责怪我吗回去的晚,我和小伍他们便走了侧门。门口停着一辆灰布帘马车,旁边还站着几个看起来很健壮的家仆,这马车不是自家的,那些人我也不认识。这大过年的何人会来。
狐疑地打量了那几人两眼便进了院子。
一进门便撞见了陶先生,我讪讪道了句:“先生过年好呀”
陶先生一脸阴霾微微颔首,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公子,正堂老爷有请”
小伍不明所以,可也是乖顺地照做,他把手里的糖人交给我,便和卓仁去了厅堂,我见情况不太对,追着跟在后面的陶先生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先生?”
他只是低低回了句:“小公子家里来人了”
我的手一抖,糖人便掉在地上,那是破碎的送福童子模样。
小伍进了正堂好一会,房门依旧紧闭着,我心里焦急便贴在门口偷听,桑离不断拉着我的衣袖,我也没有理会。
里面传来小伍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没想到父皇身体竟这般境况了”
“那事不宜迟,殿下我们赶紧的启程吧”这是个不辩雌雄的尖锐嗓音:“这些日子亏得连将军的照料,洒家感激不尽”看来是个太监,只是这声音让人听着掉鸡皮疙瘩。
“不敢当,李公公,草民虽已远离朝堂,为圣上分忧实乃草民的荣幸”父亲恭维道。
“将军谦谨了,怎能自称草民呢,洒家不过一介阉人怎敢在将军面前拿乔,将军家门历代战功赫赫,尽管辞官隐退也亦是当时豪杰,圣上就殿下一子,将军护佑殿下多月这是何等功劳,如今圣上病疾缠身,急诏太子殿下,差遣老奴来府,老奴亦该感激。”他顿了一声又道:“不过这门外···可是连大小姐?”
父亲道:“哦,是吗?”
我心头一跳,旋即推门脸不红的道:“正是福临,爹爹,李公公,福临只是太着急小伍的情况了”
迎面那人长眉细眼,穿着清衫短袄,圆润的脸在发福的身子上倒显得相得益彰,正是坐在父亲下首之人。
“果然是连小姐,这都不碍事儿的”李公公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过,公公如何知道小女在门外?”身后陶善利落地关上了门。
“门外站着那么多看门儿的,不是你连大小姐,谁敢正大光明的趴墙根啊”李公公拿着绢子捂嘴一笑。
“哦,公公真是英明”我走到父亲身边。
“哎呦”他上下打量着我笑道:“连将军真是好福气,这大小姐病居然好了,可喜可贺啊”
我尴尬地假笑,有些扶额。
“公公,这是我小鸢姐姐,漂亮吧”小伍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平日里倒没什么,可是这种场合,当着那李公公的面我也不好推开。
“怎么不是叫的是小鸢姐姐,连小姐还有别的乳名?”李公公笑吟吟的,我麻森森的。
父亲笑道:“这到说来话长了,公公不必细究,殿下就爱如此叫我家福临”我一早已向父亲解释过,自己示意,在漂泊的那段时间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几人未谈论过多,可我总觉得李公公看我的眼神实在怪异,他并没有作逗留,小伍简单收拾了几下,连带这蓉姑姑他们也随李公公踏上了回景春的征程,父亲为他们一行人准备了马车食物和随行的侍卫,我只是从账房给他们支出了些程仪,父亲说从蒲平到景春一路多半是走水路,此时的季节是顺分顺水,一路急赶的话不出一月即可到达。
父亲担忧的目光一直记在我的脑海。
小伍这几个月变了许多,我以为他会抱着我哭闹,可他并没有,镇定自若是有些皇家子弟的样子了,倒是我,一直默默地望着他和家里的人一个个道别,到我时,我先开口道说:天冷,多穿些。
嘴里的热汽升到空中冷凝,变成一缕白雾,隔着那雾,他仰头看着我,眉心皱起又松下,亮晶晶的小鹿眸子闪出了水花。
他像往常那般笑着:姐姐,你要等小伍。
我想说些鼓励他的话来,话到嘴边却吐不出,似乎是哽咽也似乎是不必。
我呆呆望着延伸至城外的车辙,城墙头伫立着两只黑鸟儿嘎嘎地叫着,脸颊上忽然有冰凉之物熨烫着,我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一滩水,转身给那狐狸少年瞧:“离,你看,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