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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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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过后,以念也上一年级了。部队的子弟学校一向都不多人,除了一二年级偶尔会有两个班以外,一般都只有一个班,而且越往上升,人数越少。因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随着干部逐步转业退武,到了像郑洪捷他们这样的年级,不但不会分班,而且通常一个年级里只有几个学生了。
以念和陈松在一个班,那一年,一年级只有一个班,大家都在一起。不久以念变成了陈松的死对头,因为班里的女孩子都爱玩橡皮筋,她们不接受男孩子一起玩,却允许以念和她们一起玩。
每天早上中午下午,任何上课以外的时间,女孩子都在跳橡皮筋,而且嘴里念念有词,是一些很悦耳的、节奏感又很强的儿歌。她们的花衣服小瓣子上下翻飞,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男孩子虽然也有自己的可玩的东西,但他们心里很希望那些女孩子可以搭理自己一点点。但大多数时候,女孩子们都比较傲慢,对于这些男孩子明显带着向往的目光,往往不屑一顾。
可是人却有天生的接近美的事物的本能,即使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也知道自己被以念唇红齿白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外表所吸引。她们不理会大多数男孩子的同时,却会主动地用嗲嗲娇娇的声音问以念:“张以念,你想不想跳皮筋啊?和我们一起跳橡皮筋吧!”于是以念就常常勉为其难加入跳橡皮筋的行列。被其他男孩子恶狠狠的眼光一直盯着,以念却一直惘然不觉。他依然每天跟着邢卫出入学校,与班上的男孩子根本不多交道。
陈松是师长唯一的儿子,老师对他一般都比较巴结,于是他的作风也带着些霸气。每天上学和放学都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身边也很快就围了一批崇拜他的同学。他看到以念不但受到女孩子的欢迎,而且受到女教师的欢迎,甚至以念根本就不崇拜他,从来不跟着他一起上学放学,当然是很不高兴的。
过了几周以后的星期一,下午放学以后,以念并不急着走,因为邢卫已经升上了初一,放学时间本来就比小学一年级要慢得多。可是做值日的学生突然对他说,他不能在班上等,会影响他们做值日,于是以念被赶到操场上。
以念找了一个树荫坐下来。他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观察一下斑驳的树影。抬头的时候,眼睛会因为树叶中透出来的日光而不由自主地眯缝起来,以念对这个感觉很有兴趣,一次又一次地抬头、闭眼、低头,抬头、闭眼、低头,在百无聊赖中消磨着时间。这时,陈松带着一批喽罗向他走来。
以念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向自己靠近。他仍然看看天,看看云,依然百无聊赖,直到陈松来到他的面前。他觉得眼前的阳光一下暗了好多,然后他看到一双很漂亮的波鞋停在他的眼前。那时候能穿上这时髦波鞋的人也不太多,这双鞋子本身也是陈松让人羡慕的一个亮点。
陈松看着以念盯着自己的眼神,读到里面有迷惑不解,有疑问有惊讶,就是没有崇拜和害怕,他心里就有一股描述不了的怒气窜了上来。他尽量地用恶狠狠的口吻大声对着以念嚷嚷:
“张以念,你为什么不去做值日?”
“又没轮到我做值日。”以念很奇怪地回答。
“那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踩了我一脚?把我的波鞋也弄脏了。”陈松继续用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唬以念,旁边的朱晓也插嘴说:“还有昨天,你把陈松的笔碰到地上了,你是故意的。”
以念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记得似乎发生过这件事儿,于是他鼓了鼓腮帮子,又扁了扁嘴唇,才说:“那你说要怎么办呢?”
陈松往斜刺里望了望天空,假装思考了一下,说:“我可以跟你和解,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以念继续歪着脑袋问。
“……那你要做我的部下。”陈松迟疑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以啊!我就做你的部下好了。”以念也干脆地回答。
陈松很开心,征服行动很成功,让他充满了成就感。他心满意足地对以念说:“我会给你玩我的玩具,我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接着他又补充到:“我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以念也觉得雀跃,就说:“那你明天带来给我吗?”
“现在你就跟我去拿。以后,你每天要跟着我一起上学放学。”陈松不假思索。
听了这句话,以念马上为难起来:“不行,我每天上学放学要跟我哥一块儿!不能和你一起走。”
陈松觉得自己很受打击。他凶巴巴地说:“那你不是说要当我部下吗?”
“我在学校当你部下吧。”以念想了一会儿这样说。
“不行!当我部下就要成天跟着我。”
“那我哥不会同意的。”
“什么你哥你哥,他根本不是你哥!”陈松说。
“他就是我哥。”以念不以为然地看看头顶上的树影,然后拉起书包准备离开。
“他是你哥为什么你姓张,他姓邢呢?他根本不是你哥。而且邢卫的爸爸根本不是你爸爸。”陈松继续说。
以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一直叫邢伯伯而不是叫爸爸的。那么,他的爸爸呢?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回事。
他正在迷惑地想着这个问题,陈松的另一个叫作刘成的同学说:“你和你姐姐都姓张,邢卫姓邢,你和你姐姐一定是捡来的孩子。”
“对啊,一定是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以念心里着急得厉害,可是口不能言,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才好。最要命的是听起来他们说的是很正确的事实,以念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来了。
陈松发现自己已经很成功地打击了以念,就再接再厉地总结:“你一定是个野孩子!说不定你是狼生的孩子!”最近他听家长们说过狼孩,就认定以念也许是个狼孩,而且一下子被自己的这个假设给弄得很激动,越发觉得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以念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他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伸出双臂狠狠地推了陈松一把。陈松冷不防地挨了一下子,摔得有点狼狈,就爬起来扑向以念,一边说:“你就是狼孩儿,你就狼孩儿,你和你姐姐都是狼孩儿!”同时揪住以念的衣服用力地想把以念压在地上。
其他的孩子见状也扑上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把以念按在地上,让陈松有机会痛快地砸了以念几拳。以念很害怕,顾不上哭,只是拼命地闭着眼睛乱抓,混乱中也不知道抓到了谁的面孔,而且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也撕破了,后来回到家里才知道,扣子也没剩下几颗。
也不知道是男孩子们放松了控制,还是以念最终挣扎出了他们的控制,以念得到自由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撒开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