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 48 章 ...
-
48
以念是在十多天以后离开医院的。那时候,正是一阵秋雨,让天气明显转凉的时节。他出院的时候,陈松也来了。以念一看到陈松,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很快就恢复平静,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陈松走了以后,以念坚持说他碰过的一本书脏了,一定要扔掉,不肯让郑洪捷放进行李里,连碰都不许碰一下。这让郑洪捷心生疑虑。
更让他几近疯狂的一件事是,以念自此以后,变得莫测高深,与什么人都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他感觉到自己虽然与以念朝夕生活在一起,尽可能多地陪伴着以念,却再也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了。以往以念对他的信任和依赖,都变得遥远模糊,变成了客套和礼貌。
秋天里有一天,陈松到家里来看以念,带来了一些补品,说秋季是进补的最好时机。以念听了保姆的通报,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你跟姐夫说,我睡着了,不能下去见客人。”郑洪捷开始以为以念真的睡了,就抱歉地对陈松说,以念不能见他。可陈松一走,以念又从楼上转下来,让郑洪捷愣在当场。
以念的头发湿湿的,显然刚刚淋浴过。走到沙发旁边,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挑选一个合适的座位。郑洪捷走过来摸摸以念的额头,才放心地拉着他上楼,边走边说:“现在天凉了,你洗完澡也不多穿点儿,头发也不吹吹干,这不是找病吗?”
以念没理他,却回过头来喊:“小刘。你把客厅好好清洁一下,沙发都要用消毒水擦擦。”
郑洪捷心里奇怪,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把以念拉进房间,准备帮他把头发吹吹。以念说:“姐夫,不用吹了,我得再去洗一洗。”说完就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围着一条毛巾,上身赤裸着。他看到郑洪捷坐在自己的床上,就退了一步回到卫生间里。郑洪捷越发奇怪了,走过去把他硬拉到衣帽间,帮他擦干身上的水迹,换上衣服。这个时候,他发现以念的身上冷冰冰的,就担心地为他多加了一件外套。
然后郑洪捷把以念拉到床上坐下,慢慢帮他吹干头发。以念感激地笑笑,并没有说什么话。
头发吹干,以念就对郑洪捷说:“姐夫,我想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等会儿吃中午饭的时候我再下去。”
郑洪捷在楼下的客厅里看了一会儿报纸,却看见小刘抱了一大堆床单被套什么的下楼来。他狐疑地看着小刘,小刘说是以念让他去换的。
中午到了,以念没有下楼。郑洪捷轻轻到他房间一看,见以念正缩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看着外头的花园发呆。广州基本上不属于四季分明的地方,窗外并不显得秋意瑟瑟,花园里依然绿草如荫,满园的花朵依然开得热闹。郑洪捷看到以念的头发仍然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淋浴。郑洪捷不禁着急,想要替他把头发吹干,却猛然醒悟到,如果以念再发现自己曾经到过他的房间,一定会不停地洗下去,就轻轻退出房间,在门外喊了一声:“以念,吃饭吧。”
吃完饭以念又去洗澡,到了晚上,果然着凉了,不停地咳嗽,而且开始发烧,早早吃了药,睡下了。
那以后,陈松又来过几次,以念都用各种借口留在房间里,没有见他。后来陈松不再来了,可让郑洪捷感到不安的是,每次陈松来了以后,以念都会有几天特别不正常,不停地洗澡,换衣服,换床单被套,追着小刘搞卫生,消毒客厅。
过了几天,以念突然对郑洪捷说,酒吧他不想要了,这两年来,阿泰和小优给了他很多帮助,对酒吧的经营也花了不少心血,所以他想把酒吧的股份分给阿泰和小优,请他去安排一下。郑洪捷把以念写的股权赠与书交给小优的时候,发现小优的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不仅仅是感动,更多的是复杂的说不清的内容。
郑洪捷这才意识到,以念出事以后,再也没有去过酒吧。就算身体好了以后,也不再去酒吧了,好像那个酒吧与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与酒吧有关的一切,以念都置若罔闻,装做听不见,看不见,也不感兴趣。
中秋节到了。郑洪捷在白天鹅酒店订了一个面对白鹅潭的房间,带着以念去赏月。在进包房之前,他们遇到了陈松和他的父亲,还有一大帮人。陈松的父亲很和蔼地问了以念几个问题,问了他的身体状况,还问他有没有回过深圳看养父母等等。陈松很有礼貌地站在父亲后面,不失亲热地对以念说:“我们好久不见,下回一起约着喝个茶,好歹还是亲戚呢!”然后风度翩翩地和一群人进了以念他们隔壁的包房。
郑洪捷揽过发呆的以念,推他进了包房。他们刚坐下来,以念就碰翻了给他倒茶的服务员手里的茶壶。滚烫的茶水泼了以念一身,郑洪捷和以念都跳起来了。
服务员小姐一边连声说“对不起”,一边手脚麻利地为以念换掉了面前的餐巾,并找了一块干净的餐巾,为他擦拭裤子上的茶叶和水。以念想接过那餐巾自己擦,小姐说:“别动,看弄脏了你的手。怪脏的,我来吧。”
听到“怪脏的”三个字,以念突然往后闪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郑洪捷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
他把以念按在椅子上,把他的身体扭过来面对自己,说:“以念,别怕,告诉姐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以念整个身体一僵,慌忙站起来说:“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们走吧。姐夫,我们走吧。回家去好吗?我困了,我想回去休息。”以念的语速很快,说得郑洪捷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他赶紧把以念搂进自己的的怀里,对他说:“什么事都别瞒着我好吗?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儿,姐夫都会帮你摆平。”谁知道以念像被针刺到一样,整个人跳开去,急切地摆着手说:“不要!姐夫!求你不要问了,我不想让你知道,可以吗?你不要去打听,也不要去调查,求你。”
停顿了一瞬,以念紧盯着郑洪捷的眼睛,放慢了速度说:“求你!姐夫,你答应我好不好?”说着,把头靠在郑洪捷的肩膀上。
郑洪捷叹着气,把以念搂紧一点,说:“我答应你。以念,你希望姐夫不问,姐夫就不会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