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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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香味儿极淡混合了茉莉花香，又夹杂着蜡油特有的味道，若非离得近，又是懂医药的人，断然发现不了。
珊瑚按捺住心中的惊讶，道：“你房里的蜡烛似乎和别处的不一样。”
柳氏看了一眼，并无异色，“确实不一样，寻常的蜡烛都有油烟味儿，这是在凝脂斋特意定做的。有淡淡香味儿，玄城很多户人家定制，我用了两回，觉得好闻，就一直用下来了。”
“凝脂斋？”珊瑚之前并不在意这些，故尔这个名字在她听来很陌生。
“凝脂斋的香烛是最好的，”柳氏凄然笑道，“可惜，我以后用不到了。”
“这蜡烛你多久了？”
“两三年了罢，”柳氏对于她的问题表示好奇，“问这个做什么？”
珊瑚淡淡一笑，掩饰道：“这蜡烛好闻的很，忍不住多问两句。大嫂想必很喜欢这蜡烛，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找到这种蜡烛？”
柳氏以为她是想打听着也去定制，脸上露出不耐烦，哼了一声道：“忘记了。”
珊瑚不以为仵，悄悄藏起手心的蜡块，正色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便告辞，大嫂——”她最后看了一眼柳氏，转过身，“你一路走好！”
虽然发现蜡烛中含有麝香，她并不打算告之柳氏，已经要上路的人，没必要再在她心上捅一刀，另外一点，她在查明真相前，不能打草惊蛇。
整个越家嫌疑最大的就是朱氏，但是她隐约觉得朱氏并没有那样深沉的心机，朱氏擅于作戏，可是撑不长时间就会露马脚，此事蛰伏两三年之久，这不像是朱氏能忍得住的。
何况，相较于柳氏，朱氏更想除去的应该是白氏，朱氏要有这样的隐忍力，一百个白氏也死了。
她忽然觉得越澎嫌疑也很大，朱氏算计柳氏并不高明，连她都能看出朱氏掺与其中，越澎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却为保母亲和自己的名誉立时舍弃成婚三载的妻子，其无情冷酷可见一斑。
不过，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须查证才能确认。
“二少奶奶怎么到我的修竹斋来了？当真是稀客！”已经解了禁足的朱氏，神情气爽，言笑晏晏。
灰白素衣已换成月白色暗菱纹交领纱衣，衬一条葵花底色银线绣金丝海棠纹样的襦裙，外罩一件鸭蛋青撒花水草纹薄烟纱。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插一只攒珠透雕云纹镶七宝步摇发钗，鬓边插一只开得正好的金丝海棠，倒有些人比花娇的意味。
珊瑚淡淡一笑，“昨夜承蒙朱姨娘及时送到雄黄粉救下越泓，秀瑜特来道声谢。”
“不过举手之劳，哪当得起二少奶奶这个‘谢’字？”朱氏笑道，抬手示意“二少奶奶快请坐。”雪白的腕了上一只玳瑁镯子滑出，光华流转，一看就是上品。
珊瑚也不客气，与她分主次落座，丫鬟奉茶上来，珊瑚的目光扫过朱氏缠着白纱的双手，唇角弯起，“朱姨娘，手上的伤如何了？这样的天捂着不好吧？”
朱氏举起双手看着，苦笑道：“伤倒是不打紧，只是涂过药膏，怕沾了衣裳才包上的，不打紧的。”
“这样，秀瑜便放心了。” 珊瑚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二少爷何时痊愈，他伤得那样重，想起来就让人揪心。”
“二少爷吉人天相，必会逢凶化吉。”朱氏宽慰道，“二少奶奶不心忧心。”
“那就借朱姨娘的吉言了。”珊瑚转忧为笑，“对了，救越泓时，将姨娘一坛子的雄黄粉全撒了，秀瑜那里不多，怕是要专程去买一坛子赔给姨娘，不知道姨娘用的急不急？”
“二少奶奶说哪里话，一坛子雄黄粉也值得赔不赔的？”朱氏说道，“那都是去年留下的，打算端午节撒在院子里驱五毒，眼下院子里都撒了，也就用不着了，二少奶奶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朱姨娘藏了那么多雄黄粉在身边，还当是有别有用途呢。”
朱氏拈着一方雪白的罗帕掩唇轻笑、不语。
珊瑚养得长而丰润的指甲在朱漆雕缠枝葫芦的小几上轻扣，发出“嗒嗒”轻响，“柳氏已经悬梁自尽了，依大少爷的意思是，柳氏自行了断便不再公布她的恶行，保全颜面。”珊瑚不屑地冷笑一声，眼睛的余光扫量朱氏，“柳氏得了这样的下场，也算‘善始善终’，姨娘觉得呢？”
“这事儿自有当家的决断，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多言。”朱氏推得干净。
“唉！说到底，还是不要做恶，背后耍心眼儿捅刀子，哪有好下场？幸好柳氏是正妻，若是个姨娘，千刀万剐了也没人替她出头。”
朱氏脸色微变，“死者为大，二少奶奶这样背后说死者，传扬出去可不好听。”
“呀！是我失言了。”珊瑚说道，“我没把姨娘当外人，才会口无遮拦，还请姨娘莫怪。”
朱氏轻声咳道：“奴家身子有些不适，想跟二少奶奶告个罪，二少奶奶不会怪罪吧？”
“二少爷也该醒了，我得回去看看。”珊瑚顺势起身，朱氏亦起身相送，珊瑚走近她两步，压低声音道，“朱姨娘，秀瑜还有个担心，柳氏眼下死得这样惨，身后也没个孩子送终，你说她心里得多恨呢？”
朱氏神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二少奶奶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柳氏没孩子，是老天爷不肯赏赐，她恨得着谁？难不成恨老天爷？”
“话时这么说，若真是苍天有眼，不肯赏赐也是无奈，就怕老天爷要赏，偏有拦路的，才真是恨呢！”
珊瑚说着，留心看朱氏脸色，朱氏听了她的话明显怔了一下，“二少奶奶您话里有话呀？‘拦路’是什么意思？难道柳氏生不出孩子是别人害她的？”
看朱氏的反应，她是不知道麝香的事，难道真是越澎？
“坏事做多了伤阴鸷呀！”珊瑚理着腰上的绯色宫绦，曼声说道，“罢了，今日失言够多了，姨娘别往心里去，这两日父亲正心烦，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回头该吃不了兜着走了。姨娘留步吧，秀瑜先告退了。”
转出修竹斋的院门，小蕊忽然从院墙一侧转出来，拉她快步走远，低声道：“奴婢已经把蜈蚣放进了朱姨娘的参汤里，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可有人看见？”
“奴婢小心着呢，谁也没看见。”小蕊笑眯眯地说道，“当时只有夫人房里的福儿在，回头朱姨娘在参汤里喝出蜈蚣来，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珊瑚有些不甘心，“柳氏的事情刚出，闹大了，老爷必然要追究。先吓吓她，收些利息。”
回到彤云轩，珊瑚让双燕想办法去通知王文瑾，千万提防越澎查王秀瑜的事，若有情况及时传消息过来。
当日傍晚，越家就传遍了关于朱姨娘喝参汤喝出半条蜈蚣来的消息，据说恶心地都快把苦胆吐出来了！
朱氏找老爷哭诉，问了煮参汤的丫头，问出当时夫人房里的丫鬟福儿也在，这事少不得牵扯到白氏头上。
朱姨娘和夫人本就有心结，这下更是火上浇油。
珊瑚知道消息，不过淡淡一笑。就算白氏猜出是她从作梗也不怕，正可借此敲打白氏，不要再算计她，她不是软柿子任凭揉捏。
手里隔了帕子捏着柳氏房中的烛块，心中忖度，明日亲朋前来吊唁，虞承捷与越澎同在府衙为官，虽无交情，为着她十有八~九会借机过府吊唁，明日她得过去等着他。
柳氏自尽，身后事虽不至于大操大办，一应仪式也不能让旁人挑出理来。
越家男女上下皆是一身素缟，宁叔带着人发讣告、搭灵棚、挂白灯、扯白幔，自有一通忙碌，柳氏娘家那里也有越松和越澎父子去应付。
为着越家和王参议这层关系，沾亲带故的都借机登门，以示亲厚，越家着实应付了一番。
果真不出所料，虞承捷真与两位同僚相携而来，上过香被请去偏厅落座，珊瑚寻了个借口到偏厅附近等着。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虞承捷出门，装作闲逛往外走，珊瑚招手，将他带到一处月亮门后停住。
“珊瑚，你近来都好吧？”虞承捷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越澎的妻子没了，我吓了一跳！想着你说要杀越澎，我就担心会不会是你所为？”
“她的死和我有关系，”珊瑚不愿意说太多，“她是想害死我，没得手，反而害死了自己。”
“她知道你的秘密了？”虞承捷担忧道，“那她会不会已经告诉越澎了？”
“她不知道，她想害我是因为另一件事情。虞大哥，我现在很安全，你不必提心。”珊瑚从袖中取出一方包裹成小团的白罗帕，里边是从柳氏房中得来的蜡烛块，“虞大哥，我有件事求你，这里边的蜡烛块是凝脂斋定制的，里边含有麝香，我出门不便，想烦你找信得过的人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麝香？”虞承捷脸色一变，“有人害你？”
“这是柳氏生前所用的蜡烛。”珊瑚见他一再担心自己，心中觉得温暖，柔声笑道，“你忘记我学过医术？下毒这种手段轻易伤不到我，不必为我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虞承捷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分明是长辈说晚辈，“你一个弱女子，在这虎狼窝里，稍有不慎就是性命堪忧了。”
气氛有些沉重，珊瑚故意用幼年的口吻笑道：“咦，小鱼哥哥这语气好像比我师父还老？”
虞承捷的姓和鱼谐音，珊瑚幼年调皮，叫他小鱼哥哥，虞承捷笑着揉揉她脑袋，不与她计较。如今长大了，彼此也久未见面，珊瑚也多以庄重示人，乍然叫出幼年的称呼，令虞承捷一怔，继而淡淡地笑了，“可不是老了？如今你都这么大了，都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媳妇。”
“唉！”珊瑚故意叹口气，“小鱼哥哥你就别挖苦我了，但凡有别的招数，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自己在这里千万要小心，觉得不安全就尽早离开。”虞承捷转了脸色，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托人去万家镇查访当年的仵作和捕快，长安的仇要报，我们正大光明的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拼得玉石俱焚，那不是长安愿意看见的局面。”
“我明白。之前我也去找过，始终没有线索，现在事情过去那么久，再找人岂不是大海捞针？”
“事情没有最后，总还是有希望的。珊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改日找个安全的地方才再细说，到时你等我的消息。”
“好。”珊瑚点头，“一切有劳虞大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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