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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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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的讣告,宣告了聂田钱三人的成功。
王鹏飞在淮南展开了大搜捕,没有一点头绪的搜捕。他知道妻子是被暗杀的,但是怎样杀的,说实话谁都不知道。
除了钱涵。
钱涵使用的是梭曼毒气,在那个时代尚属无敌高科技,所以她并不担心拉尔夫的安危。冯医生当然有一个德国来的华裔护士,一个不会说中文的漂亮中国女孩。
钱涵交上的报告里,写明了此次行动使用的技巧:化妆,毒剂配制,调包。
先射伤王鹏飞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将水果香型的‘香水’放上洛承婉的梳妆台罢了。
他们都结业了。
张莺莺仍旧回她的沪上老家,同行的还有蒋云珠。
聂凤歧去了炎庆,田华和钱涵继续搭档,启程前往靖宁政府的心脏--中京市。
同伴们互不理睬,只在极偶然的情况下交换一个温暖的眼神。
田华化名纪远霄,带妹妹嘉玲北上求学。
“哥。”嘉玲软绵绵地趴在床上,柔声唤着。
纪远霄松松领带,俯下身去轻声问道:“什么事?”
嘉玲眼风扫过对面的人,嗔怪地说:“还有多久才到呀?好烦。”
“快了快了。”纪远霄哄着妹妹,止不住的笑意从唇边流出。他抬手抚顺妹妹齐肩的卷发,为她拉高了滑脱的外套。
对面坐着的青年男子唇角微微上扬,挺直的腰板略略松了些。
纪远霄歉然道:“这位先生实在对不住,影响到你休息了。我这妹妹养的太娇,”他看一眼嘉玲,屈指轻弹她脑门。“总是粘着我,让先生看笑话儿了。”
“那里,那里。”青年一笑,下意识地看了看鞋面。
这个包厢原本是青年男子包下来的,纪氏兄妹半途上车时,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才挤了进来。嘉玲住在车厢那头,嫌同房的妇人啰嗦气闷便跑来跟哥哥一道。
“好了回去吧。”纪远霄推着妹妹,无奈地说:“你看你在这里,多打扰这位先生。”
嘉玲红唇噘起,懒洋洋地坐起来。“好嘛好嘛,哥哥最讨厌了。”她纤足一伸,冲青年挤挤眼,笑道:“不管,你帮我穿鞋。”
远霄摇着头,乖乖地蹲下。
斜看上去,青年衣襟下露出了一截棒状物,远霄仿佛没有看到,捉着妹妹的脚,温柔地塞进了小羊皮靴子里。
走出包厢,嘉玲推着兄长:“好了不用送了,这么几步路。”
“那好,晚上记得盖被子。”纪远霄温文地拍拍妹妹肩,说道。
“啰嗦。”嘟嚷着,嘉玲摇摇晃晃地走着,边走边回头冲哥哥笑。
“哎呀!”
娇滴滴一声低唤,嘉玲一头撞上了刚出门的人。
那人身材极高大极雄壮,娇小的嘉玲鼻尖撞在他胸上,好像撞到了铁板。揉着鼻子她眼泪汪汪,又不好埋怨,转头对着远霄:“哥……”
那人面如锅底,不声不响仍然往前方去,倒是那间包厢中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含笑向远霄点点头,又对嘉玲说:“对不住啊小姑娘,别跟这大笨牛计较。”
嘉玲忍着泪花,挤出个笑容点头。
中年人回了房,嘉玲瞥一眼,裙边的手略动了一动。
火车轰隆隆开向前方,走廊上静悄悄的,车厢两头亮着微黄的小灯。
窗外闪过小站微弱的灯火,对床的妇人睡得很香,毛毯滑落了大半,露出峰峦叠嶂的肚腩。
嘉玲下床,走到了妇人面前。
在她颈上按了一下,嘉玲打开了车窗。夜里的风吹进来,她瑟缩一下,蹬上了茶桌。扳住车壁上凸出的地方,她腰一缩人倒翻了出去。
远霄已经在上面,两人没有说话,只互相看了一眼。
这车上有一个重要人物带着件重要物件,上头的布置是:能取则取,不能取须毁之。
这两人都是惫懒至极,全然懒得争取最好;二人还未上车便已商议过,东西他们不要了。
爬了几步,底下就是目标所在地,嘉玲从身后背着的袋子里取出些东西,沿着远霄指出的地方布了上去。
黑色的东西放在黑色的车顶,不仔细什么都看不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又沿原路返回。
一大早,披着件粉色绒线衫的嘉玲伸着懒腰,往地‘笨牛’身边走过,施施然去敲纪远霄的门。
“笨牛。”她倚在门边,对着笨牛做口形。笨牛一夜未睡脸色却不见疲惫,对于她的恶作剧不以为意,反倒冲她眦了眦牙。
嘉玲干脆折了过去,靠在笨牛对面的车窗前,伸出纤长的指扯住脸皮,对着笨牛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笨牛严肃的神情稍稍松弛,苦笑着扭开了头。
嘉玲没趣,拖着步子叽咕着离开,就在这时车子一晃,她整个地扑到了笨牛怀里。
笨牛不得已伸手扶住她,嘉玲圆圆脸蛋红得快要滴水,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绒线衫勾在了笨牛的腰带上。
笨牛去解,正好碰在嘉玲腋下,嘉玲低唤一声,弱弱地说:“让来就好。”
她匆匆忙忙地解着,然而解开了线头却也把笨牛的腰带给抽了。
“对不起对不起。”笨牛下意识地拉住裤子,吧嗒一声,一支乌黑油亮的驳壳枪掉到了地上。
两人这样拉扯着,旁边车厢的人早已出来,见状都是哄笑,却没有人上来帮忙。嘉玲弯腰捡起枪,塞到笨牛怀里扭头便跑。
她躲在车厢中不肯出来,纪远霄站在门口很无奈:“小妹出来吧,我担保没人笑你。咱们该下车了。”
长衫子的中年男人在去餐车的路上,伸出手拍拍远霄的肩,温言道:“小姑娘出来吧,我们都走了,没人笑你了。”
门开了,嘉玲圆溜溜的大眼红通通的,小声地说:“谢谢啊。”
远霄跟中年人握一握手,真诚地道谢。
火车驶出了站台,纪氏兄妹目送着,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你会不会内疚啊?”嘉玲口唇微动,问道。
纪远霄没有说话,提起箱子迈步。
嘉玲进了厕所,看看四周无人,从包里掏出了一块湿手绢。揩抹一会,雪白的绢子染上可疑的颜色,嘉玲往茅坑一扔,换上了一条蓝布旗袍。
变成瓜子脸的嘉玲比刚才多了几分丽色,挽住换上灰色长衫的远霄的臂弯,二人往站台上去。
另一列火车快要开了,车掌正在催促。
“号外号外,昨日从南境开往习阳的火车爆炸!”
报童在车下叫卖,嘉玲递下钱要了一份上来。定位爆破相当成功,整节车厢只有两间包房被炸,死亡人数为五。
嘉玲心头掠过慨叹。虽然知道这一切总是难免的,但比起剌杀洛承婉来,这一次杀人的心理压力挺大。尤其,还是她把笨牛的枪换了的。那支驳壳枪枪柄里的药剂能让人晕迷,那一行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政权之争,永远都是这样吧?上溯几千年,几曾变过?她们也不过是工具与棋子。
纪远霄听说那机密是南方政府的防务图,是叛徒传出来的。那么下一步,也许就是铲除那个叛徒了。
不过现在他们完全可以在开往中京的列车上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伪装,没有任务,嘉玲的心情不错。硬座上的旅客良莠不齐,所幸嘉玲对面坐着的都是斯文人。
百无聊赖一目十行地看完报纸,车程尚未过半,嘉玲已经坐不住了,给纪远霄打个招呼便往车厢里去。很挤的火车,平民喧哗。她奋勇地挤过把小孩尿尿的妇女,挤过穿绸衫的商贾,挤过求学的青年学生,到达了餐车。
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间,餐车中没什么人,嘉玲巡视了一圈,很遗憾地发现,这时代的列车上没有人卖零食。
“香烟瓜子兰花豆跑那儿去了呢?”怀着对失实电影的怨念,嘉玲决定提前吃晚饭。
刚把自己那份炒饭拖到面前,她身后响起了谄媚的语声。
好奇的嘉玲回头看去,是一个蓝衫青年进来,他身后那个似乎就是上车时惊鸿一瞥的列车长。
列车长点头哈腰的样子很猥琐,青年却安之若素地在窗边坐下来。正好背对着嘉玲,见嘉玲看他,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挺斯文的一个帅哥,就是太文弱了些,脸色不大好,病秧秧的。嘉玲一向最萌这种病美男,闪着星星眼悄悄掏出了镜子。
病美男的背景很萧瑟,长衫下的肩头凸起,瘦骨嶙峋。
嘉玲这顿饭吃得其慢无比,终于连纪远霄都不耐烦地寻来了。远霄人前做足好哥哥的功夫,坐下来轻言细语地说她:“不对胃口吗?”
“嗯。”她也淑女异常。镜中的背景动了一动,她飞快地回头,却见病美人又对她一笑,合起桌上的书向远霄点点头离去。
“唉。”少女怀春暗叹一声,无精打采地继续吃饭。
纪远霄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伸手拿起那面镜子翻来覆去地看。
“看什么呀你。”见没人注意他们,嘉玲故态复荫。
“我看看里头还有没有个漂亮的他。”远霄调侃着,很失望没有在嘉玲脸上看到羞涩的表情。
一把抢回小圆镜,嘉玲晒笑:“看看就罢了,我可对他没兴趣。”
“嘴硬。要不打赌?”
“切,你以为我不敢搭讪哪?”嘉玲才不吃远霄的激将法,懒洋洋地享受着晚餐和夕阳。
“喂先生等一等。”
身后一个绵软清甜的声音让蓝衫青年停下了脚步。
追上来的少女样貌清丽,衣着简朴,短发上束着根与衣服一样的蓝绸带,微窘地站在他面前。
青年仍然微笑着,等待少女开口。
少女的手绞着一块手绢,脸红得连耳根都透明起来,青年有些不忍了,温言道:“小姐有何事?我可以帮忙吗?”
“那个,”少女期期艾艾地,咬一下唇抬起了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青年稍稍一怔,随即笑道:“顾秉之。“
“哦。谢谢啊。”少女的反应很可爱,冲着远处一个灰衣男子眨眨眼,道谢后飞快地跑掉了。顾秉之这下愣住了,凝视着少女的背影有些愕然。
“二爷。”他身边的老仆等了良久,轻轻开口。顾秉之自嘲地笑笑,摇首离去。
“给钱给钱。”嘉玲刚坐上黄包车就转身伏在坐椅背上伸出了手掌。
纪远霄无奈地点头,板起脸道:“不会欠你的,老实点儿,小心摔下去。”就知道这丫头胆大妄为又会演戏,这个赌他就不应该打的。这下惨了,活动经费被他输了一笔,还不知道怎么跟上面交待呢。希望这小妮子给他留点余地啊。
数着钱的嘉玲顿了一下,撞撞正生闷气的远霄:“哎你说,这个顾秉之名字怎么这么熟啊?”
“是啊。”纪远霄负责的本来就是情报这块,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一会,他大笑起来。
“怎么了?你笑什么呀?”嘉玲有些不解,拉住他袖子问。
纪远霄得意起来,手掌一翻:“把钱还我就告诉你。”
“切,不稀罕,明天我自己去查。”嘉玲不吃这一套,干脆利落地装好钱,舒服地沙发上一仰,开始哼歌。
“那,一半?”“三分之一?”“五分之一!”
“成交。”嘉玲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掏出钱数了薄薄一叠给远霄。
心情激动的远霄连忙把钱装进裤包,跳开三步说道:“顾秉之就是顾谦嘛。”
“什么?顾谦?”嘉玲怪叫。
靖宁第一才子顾谦,字秉之,出身淮南望族,时任内阁副总理大臣,兼任财政总长。
“顾谦现年二十九岁,自幼体弱多病;过目不忘素有神童之称,十一岁即被李英称之为国之栋梁。”纪远霄说着,酸味有些呛人。“其人口才过人,曾在十六国会议上拒签不平等条约,而且精擅理财,顾家的产业遍布全国,不但有钱支撑兄长的军队还有钱捐给钱重义竞选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