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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ap.4 ...

  •   逢了个空,榴生便回了趟庄家去。站在大厅的中央,榴生竟觉得似从不曾到得过这里。曾几何时,她同青姨坐在这里品茗聊心,此刻,却是恍如隔世。岑青走了,一并带走了旧日的记忆。于沙发上坐了不多时,榴生便起身上楼进了她往日常住的房间。

      屋里头,两瓣淡黄印花布窗帘半开着,一撇昏黄的日光自禁闭的窗扉洒进来,洒落在窗前书桌上一方突兀的红木盒上,照见一段尘埃浸没的旧时光。木盒里头只装有一个厚厚的信封、一把钥匙及寥寥几张旧相片,榴生斜靠著桌边,随意翻看过手边的相片。除出一张徐倾眉的独照,其余均是其与岑青的合影,两道身影紧紧挨着,同是清新素净的长裙,包裹住的两张姣好的脸庞上稚气尤未脱。不知怎的,倒叫榴生联想起来前几日梦里头立于桥头的那两个女子。

      榴生将信封等一并塞进包里,随手拉上窗帘,走出房间。待下了楼去,庄继槐正在沙发上坐着,电视机开着,然而他却只闭了眼,正靠在那里养神。刘妈瞧见榴生下来,笑着迎上前。这家里原先除去刘妈还有一位厨子与一名司机,后来都被打发了去,现只余刘妈这一个老佣人,榴生素日并不与她多交流。她微驼着背,把个围裙边捏在手心里,冲榴生道:“徐小姐,你这就走啦,不留在这里过夜吗?”“不了。”刘妈稍显遗憾的咂咂斑驳的皱纹裹住的小嘴:“那,至少再多坐一会儿,吃过饭回去嘛。你呦,好些时没来喽。”榴生不怕人家对自己冷淡,索性自己平日也是冷淡惯了的,见了淡漠之人反而心里头踏实。但旁人若笑脸以待,便恐无故拂了他人的面子,另一方面又确实不知当如何去回报人家的热忱。这里榴生只好把一张脸飞红了:“我晚些时候还有课,改天再来吧。”那头,继槐听见声音早已经立起身来,抓住榴生向他投过视线的瞬间朝她点点头:“榴生,来取东西?”“是啊。”说着拍拍包,朝他走过去。

      “再坐一会儿?”庄继槐以手向后头的沙发比划一下。

      “不了。我先回去了。”他的头发半干着,身上有淡淡柠檬香皂的气味。许是刚刚冲过澡。香皂的气味似有如无,她想凑到他怀里去闻个仔细。

      “我母亲——可曾给你留下她此去所居处的地址?”

      “并没有。”榴生摇头。

      庄继槐苦笑:“看来,她是抱定了决心与这里的一切断得干净的。”

      “我——大抵这两天就要回美国。”

      “是吗?”她盯着他的眼,此刻她倒是敢光明正大盯着他瞧了。

      “一路平安。”她不知还能说什么,他们并不算熟的,不算。

      “谢谢。”踌躇的眼眸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失望。

      “那么,再见。”转身离开。

      “再见——”不知说给哪个听。

      夜里头忽便下起雨,细细密密的雨点子打在窗户上,像那爱神掷下的箭。榴生拆开包里的信封,里头除了信还有一张银行卡。她靠在窗上,低头读那手中的信——

      “榴生,我此去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具体去处,于我而言,感情与身家财产没有什么不同,同为身外之物,死不带去。我知你生性强,不愿对人有所欠,然我们相处近10年,我提供你衣食住行,你也未尝没有给我带来温暖,就当我俩各取所需,你自不必记挂还报与我什么。

      有关你母亲之事,你从小不愿多问,因也只知你父亲背信弃义,负了你母亲,致她含恨纵身入海。最初信誓旦旦白头偕老,最末情意渐淡移情别恋,男女之事,自古不过如此,也没有什么好哀叹惋惜的。只一点我要提醒你,你母亲,原是被你父亲及她的一位旧日好友一同背叛,这一点你从不知。往事本不必再提,我所以告诉你,是要你明白,无论你与旁人如何交好,多少存一份心,最好别对任何人存十分的希望,将来不致恸心痛肺。

      你怨你父亲,一时不能原谅他,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将来,他若是回来找你,你须记着,他到底是你的父亲。这世间万事,有几件是得以长久的,你若明白了这一点,便不必再怪他当初的薄情。你母亲走前曾给你留下一笔钱,我替你存到了这卡里头,密码是你的生日。这里我还要多一句嘴,如果你不能确定将来必定衣食无忧,这笔钱,顶好用到要出。
      旁的不再多说。愿你无忧。——岑青”

      榴生阖上信,重又塞进信封。无忧,说出来多么便利,奈何这份忧愁恰似融在她的骨血里,如何剃去,难道要叫她学关公忍受刮骨之痛么?

      正自愣神间,窗外隐约传来呼声,有人在唤她的名。外头仍在飘着雨,榴生将窗户推开一半,伸出头去看一眼,杨郢站在路灯下冲她挥手。“徐榴生,下来。”他怎敢这样张扬,真个阴魂不散的讨命鬼。为免明天一早整栋楼都知道她的名,只得匆匆拿把伞下了楼去。

      他背靠着一棵树,用手重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只沉默看着榴生。榴生穿着条九分牛仔裤,雨点和着冷风一齐扑向她的脚踝,这个人偏还不说话,她有些恼。

      堆出一层嘲讽的笑,榴生走近他几步:“怎么,又来自认以朋友的身份关心我?”

      “你说你不需要朋友。”

      “你既知道,今后便少来烦我。”登时沉下脸来。

      “哼——不需要朋友”,兀自点点头“那情人需不需要。”

      榴生一时愣住:“你什么意思?”

      “上次那个男人是你的情人吧,你最近常急急忙忙的就是去见他?”

      “这和你没关系,拜托你别烦我的事。”说着转身便想走开去。

      杨郢跟上来拉住她没拿伞的手,近乎颓败地低着头:“榴生,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想要管束你,我只是想——如果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愿意。”

      “我并不是此刻就急着要你的答案,你尽可以考虑清楚,我知晓你的嘴总是比你的心硬。我知道,要你将一个人放在心里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要你说出这份在意,便更是难上加难。”

      “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懂得我?”

      “你离得我太远,我看不清楚你。你是否愿意让我走近你?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后退。”

      真好听,男人大抵都是天生的情话高手,多么心如磐石的女子,日夜浸泡在这样的甜言蜜语里头,恐怕都要石头也要被融开一个洞吧。张爱玲是多么样冷情的女人哪,照样逃不出胡兰成织的蜜网。徐倾眉也曾迷醉在柔情里吧,周谨之对着多少女子说过‘白首不相离’的缠绵情话?

      榴生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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