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请自重》斗酒津亭

13、第十三章

　　“师太！”
　　“嗯？”
　　“何谓空？”
　　“心、佛，以及众生，三者皆空。现象的真性是空。无悟、无迷、无圣、无凡、无施、无受。”
　　“小和尚不明白！何谓空？”
　　“弃了七苦便是空。佛祖云人有七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若贪嗔痴不在心里边,淤泥也可化红莲。”刘熙恭，赵毓箐握握念珠，吾成空，是否就可以放下了。
　　“小和尚还是不明白！”
　　赵毓箐看着小沙弥，将念珠展开,右手四指下托,从母珠旁的第一珠起,母指下掐,一句一珠。
　　“阿弥陀佛！佛道随缘！莫强求！”
　　言毕就低头继续挑水。
　　“这个师太真奇怪！法号要叫‘空’”小沙弥摇摇头，师祖算她红尘未断，怎会人物流落此处，还说得出如此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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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堂。
　　木鱼声阵阵入耳。
　　“圆顾，汝怕是要离开了。”
　　“方丈，圆顾尘缘已断！”
　　“是吗？”
　　“……”
　　“汝且看窗外！”老和尚缓缓抬臂向外指，只见赵毓箐正低头浇园。
　　“……”圆顾心头一震，他怎会来此。十指纤纤，他，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会沦落至此？看着他气喘微微，艳若桃李的面容，圆顾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是找回来了，断袖什么，自己，自己，怕也是可以……当年为人言所扰，不能以实言告知，今日，怕是不容再错过了。但——恨不相逢未剃时，师弟……圆顾一阵心痛。师弟，何必长得如此像女儿，摄了吾出家人的魂魄……师父，您说过苦修者要绝爱，但情劫岂是吾辈可解？子顾怕是在劫难逃了。
　　“方丈，成阳自古魂归我佛。”圆顾双手合十，口诵“阿弥佗佛”。
　　“随心。”方丈摇摇头，转身离去。
　　族命，岂是我佛所求。圆顾，要顺心，才能破业障。
　　圆顾凝视着禅房，捻着佛珠，念起咒来。
　　“末法亿亿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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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
　　赵毓箐坐在崖边，看着白云浮动，甚是悠闲。
　　靠在石上，静静呼吸俗世中少有的纯净空气，感觉自己的呼吸慢慢轻柔，胸中的郁闷也渐渐消散，双眼渐渐朦胧。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个半月前，赵毓箐怕是死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
　　没有胭脂，没有华服，没有首饰，缊袍敝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兴理秽，荷锄而归。
　　吐纳几口浊气。
　　赵毓箐望天，万里无云—不由的喃喃：
　　“刘熙恭，吾已经好久没想你了！
　　子钺师兄，你可还好？
　　钺，毓箐找到想要的生活了。
　　德帝，对不住！
　　成儿，莫想我。
　　……”
　　是了，半月以来，赵毓箐每日昼出夜伏，播种务农，虽清苦，恬淡，却让人满足。
　　只是赵毓箐十分苦恼，自己确实不适宜做出家人。
　　第一日。
　　“空师太！你这么穿海青不对！”
　　“阿弥佗佛！”赵毓箐有些尴尬，当初只是想自己把头剃了，只有寺庙可藏身。而父亲常和自己讲禅，所以才……谁想和尚当起来也不轻松。
　　“万事皆空！”赵毓箐双手合十，闭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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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空师太！你的四威仪有失！”
　　“……”
　　“举佛音声慢水流,诵经行道雁行游,合掌当胸如捧水,立身顶上似安油,瞻前顾后轻移步,左右癹旋半展眸,威仪动静常如此,不枉空门做比丘.……"
　　“直言！”赵毓箐不耐其烦。
　　“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钟，卧如弓！”小沙弥一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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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
　　“空师太！进入大殿应缘左右两侧而入，不可行走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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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日。
　　“空师太！进殿之前当先净身心，洗净双手，进入时不可东张西望、到处观览，礼拜后方能瞻仰圣容，默念偈云：‘若得见佛，当愿众生，得无碍眼，见一切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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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日。
　　“空师太！……”未等小沙弥开口，赵毓箐撒腿就跑。
　　笑话，这小子已经说教上瘾了。
　　之前对于整个寺院来说，入门最迟小沙弥的礼仪本是最差了，但现在有了自己就不一样。
　　赵毓箐叹了口气，自己就不是当和尚的料。
　　“哎哟！”赵毓箐感觉撞上人了。
　　“法师，小心！”
　　赵毓箐毛刺刺的光头，抬目，只见来人已经低下头去。
　　微敛的眼眸，消瘦的脸庞，身材不魁梧，两道很黑的浓眉，低头单手做佛持珠，虽看不真切面容，却莫名的慈悲。
　　“阿弥陀佛！大师，贫尼有礼！”赵毓箐见样学样。
　　赵毓箐几分计较，刚其过来之时，四周纷纷见礼，如此定是个大和尚。
　　“……”圆顾听后，愣了愣。女的？不会，不会，一定是师弟男扮女装，躲避师父来着。师父如此神机，怎会让自己的孩子命丧黄泉。
　　“施主这是？”
　　“避难！”赵毓箐以为大和尚看出自己是假的，预备搪塞过去。毕竟，佛堂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藏污纳垢之地。俗世之人犯法，常以遁入空门来避风头。只是那清规戒律却不是人人能修的。
　　“……”圆顾心绷得紧紧，不是师弟？否则师弟怎会认不出自己。
　　“大师，妾身夫君本与妾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奈何因病西游，婆婆看妾身不惯，判定妾身克夫……”赵毓箐低头，以海青拂面。
　　“阿弥陀佛！施主，佛门乃清修之地，不许女眷！”圆顾局促不安，虽不是师弟，但这妇人却也可怜。
　　“大师，妾身以斩断尘缘！”赵毓箐以为大和尚要逐出自己，连忙出声。
　　圆顾将信将疑的盯着赵毓箐的光头。
　　“若善男女等，愿疾成佛者，无过念佛，则能速证无上菩提。大师何必拘泥男女。且妾身已经削发为尼。”赵毓箐声泪俱下。
　　“师太如是佛门中人，则应少哭！”圆顾想想师弟，如此面相……圆顾定定心神，双手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多谢大师！”
　　“如是则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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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禅院。
　　“师叔，别再扫叶了，你的心乱了。”
　　可不，圆顾看看满庭被自己扫乱的树叶，心力交瘁。拄着扫帚，矗立在院中，没有一点生气，像极了石像。
　　师弟，汝可是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汝可知，今日师兄见了以为和汝八分相似的女子，她可是汝常言走失的亲妹？
　　师弟，近三载，为兄一直不信汝已殁。
　　若，若果真是如此，师弟，圆顾，圆顾便真的从佛了。
　　本来男男不合天道，而汝之殁，莫不是为吾挡了业障？
　　此生虽情难自抑，却难修成正果。
　　若是父处再催，圆顾便娶了今日那小尼！
　　睹物思人，也免得寂寞。
　　师兄自私了。
　　师弟，汝不会怪为兄吧？
　　圆泽和尚缘定三生，常说“七世夫妻”，这一世，就让师兄为汝修缘吧！
　　常言女子不易，来世，就让师兄为汝之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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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顾转身回到禅房，敲起木鱼，诵《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作者有话说

　　伪科普：大和尚，也写作“大和上”，通常用于敬称年高德劭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