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门徒》令狐莫愁

100、第7话.302

　　从床上爬起来时，已是残阳照大地。房间里空无一人，那金色或橙色的光，也仿佛孤独而冰冷。
　　床头柜上，有大概是艾灵哲买的早餐。已经冷了。盛逢武打开看，有小笼包和豆浆，还有茶叶蛋。他吃了个包子，还不错。就是嘴巴太干了。赶紧开了豆浆袋，一不小心全洒了。估计是酒的后劲作祟。
　　他站起来，光穿着一条CK的白色内裤走到窗边。街道上的人欢笑嬉戏，或是浪漫默契的情侣。昨夜还因白日里的雨而氤氲着的湿气，此刻也全无了。
　　他脑袋空白了一两秒，方才回忆起来今天该干什么事情。调查天空树园。可惜，现在看样子是没时间了。
　　“咚咚咚。”
　　暴躁的敲门声。
　　“进来。”盛逢武转身回应。这个敲门方式不是艾灵哲。对其他人，他不需要客气。
　　门外传来烦躁的抱怨声：“特么我要是能进来还犯得着敲门么？”
　　这个声音，他昨日便回想起来，且铭记于心了。是沙乐文，那个两年前毫无防备地出现，又不知不觉便销声匿迹全身而退的少年——那时的他还是少年，如今，这个人倒是和盛逢武一般身高了。
　　盛逢武随便穿了衣服，给沙乐文开了门。
　　一进门沙乐文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酒气，露出个不快的表情。他把手中没有任何水印的文件袋递给盛逢武。
　　“这是？”
　　“我们可以给你们分享的关于恋念集团和李念年的资料，应该比你们的多。还有明天的拍卖会的入场券也在里面。”
　　“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拍卖呢。”
　　因为没钱。沙乐文心里不爽。
　　“我说了，这颗宝石和我们家族无关，这应该是你献给夏梏的。”他嘴角轻轻歪斜，似笑非笑，“你是凌晨五点左右回来的，你们三个一起回来的，我被你们在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就没睡，对了，我早上看见你那个队友去对面的早餐店买了包子豆浆...噢，在那儿呢。总之，到底选你，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说罢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没有回头的意思。
　　沙乐文的手打开门的瞬间，盛逢武急忙开口：“夏梏呢？你们住隔壁？”
　　沙乐文没有回头，半个身子已经在门外了，“现在没住了。你也知道他那脾气，是不会想住你们隔壁的。想见他，就拍下那颗宝石吧。”
　　关上门，沙乐文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依然没有消散。
　　那么接下来，只要告诉夏梏这个计划就可以了吧。

　　艾灵哲是在那家开了二十年的民营服装店看见夏梏的。他本是想给盛逢武挑一款领结或者领带，转角的时候，却看见那个几乎未变的背影在前台付账。
　　那个人穿着蓝白条纹的春衬衫，完完全全遮住里里面的衣服的底。下身是棕色的七分裤，没有任何的花纹，白色短袜配一双休闲的淡蓝色布拖鞋。街上的积水还未完全干透，穿那样的鞋子和袜子，很容易就脏了。
　　思索片刻，艾灵哲放下手中的东西，跟了出去。

　　“喂。”
　　“这次的预算，能不能提一下。”
　　“你想提到多少。”
　　“我要拍一颗恋念集团的宝石，底价是一亿。”
　　“我能给你提到十个亿，但是你要明白，恋念集团向来赚的黑心钱，宝石的真假和你们要调查的东西，应该毫无关系。”
　　“这是计划的一环。”
　　“我希望你没有骗我，盛逢武。”
　　“李念年那天也会来，不拍下宝石，很难再次接触到他，上次他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
　　“好吧。”
　　“海曼华，你真的还相信我么。”
　　“我相信你，你很少骗人，即便是我。”
　　可是这一次，我大概真的要把你欺骗了。
　　挂了电话，看着残阳在大地留下的最后几丝余光，他不禁觉得这可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晚餐是吃披萨，吞拿鱼和夏威夷水果两种口味。四个人挤在小小的桌子边上，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这样一来，这顿饭吃得倒是过于安静了。
　　艾灵哲坐在盛逢武对面，隔空递过来一张名片。
　　“这是什么？”盛逢武接了过来，发现是某个酒店的名片，“你的意思是，我们晚上到这儿去住？”
　　“不是。”艾灵哲看着自己盘子的那块披萨，没有表情，也没有动叉子，心里一番纠结之后，他说出了口：“我下午在鼓浪屿上乱逛的时候，看见了夏梏，我在后面跟他，发现他住这家酒店，我都问好了，在302号房。”
　　语毕，他胡乱拿起披萨，大口咀嚼起来。菠萝和肉都分泌出许多汁水，这样可以把心和嘴巴都填得满满的。

　　302号房么？
　　他站在玫瑰月酒店的下面，向上一层一层仰望着。三楼是个很容易就望到的地方，只是拖得越长，他似乎觉得自己能多思索一秒也是好的。再往上，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星星的点缀。
　　那个时候艾灵哲延眼神里的情感，大概是失望吧。盛逢武想。
　　可是，即使怪他又怎么样。这些情感的漩涡，他向来都处理不来。
　　他之前进过一趟酒店，踩了下302号房的位置。他算好了是哪扇窗户，踩着墙爬了上去。这两年里，盛逢武得到了某个人的指点，变得很强。这件事情，他还没有给任何人提过。以前的他想要从外面上三楼，只能忍着痛爬窗沿。
　　凌晨一点，街道上寂静无声。
　　他进了那家窗户。估计是为了痛风才开了一个小口，里面的人早已熟睡。盛逢武手机的白光照耀着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夏梏......”他轻声喃喃。
　　他睡得很安详，盛逢武静静站立在床边，能听见床上的少年传来的鼻息。
　　这一刻，他再也克制不住压抑多年的想念，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将心爱之人紧紧地抱在怀中。
　　只要这样抱着就很好了呀，彼此呼吸着气息，一个在梦境里熟睡，一个在黑夜里清醒。
　　他闭上眼睛，希望太阳再也不要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