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二十八章 出游进行时 ...
-
第二十八章
后半截路程三人再未上过马车，起初欧阳伶宣担心春羽一个女孩子受不了长时间骑马赶路，谁知道春羽骑起马来简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还表示非常担心他。只不过在皇城那段日子的突击还是有些效果，虽然骑起来仍然算不上熟练，可当他稳稳当当跨坐在马背上时，身体就自然地知道该怎么行动，甚至还挺喜欢这种感觉。
赶至与邻国交界的几座小城池时，欧阳伶宣这才直观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这几座城池都守备森严，城中大多都是老弱，有些人是家中有青壮在军中所以不愿搬离，有些人是无力再迁徙，这些城池被攻陷的可能性极大，居民看上去都好像行尸走肉，能活过一天便是一天，也并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是哪国的子民。
“在何处活不是活来？人活一世，俱是难知何时命尽，死也无甚可惧。过这座城，前面那座城进城便要查身，这数月里，那钺国贼人接连进犯，险些让他们夺了一座城去，听说是得了个厉害的人物。”身材佝偻的老头一边细心地擦洗着遍身染尘的马匹，一边叨叨着和欧阳伶宣说话，“这马都是好马啊。”
这处老旧的驿站里，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头。
“递文书传急报的必经此地，来时马儿眼见着都跑断了腿，倒在地上就不愿跑，这驿站要是也无人看管，不知得误多少事。”老头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欧阳伶宣，“想来公子是没见过这物事，我们唤作罗瓜、菜瓜的，到底也是从别国引来才有，初长在藤上时鲜嫩，是菜蔬，时日长了就不得入口，瓜内层层筋络如丝织成，受了秋霜，再晒干粗制，便可用于擦洗。”
欧阳伶宣伸手接过那个水淋淋的玩意儿，入手感觉滴下来的水是温热的，也试图过去擦了两下马，那马儿扑棱了两下耳朵，好像很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他立时又往后退了两步，不安地望了眼面上带笑的老头。
他还是见过这个东西的，什么罗瓜菜瓜的，其实就是丝瓜，他住出租屋的时候，一开始隔壁一家有个大妈，总是过来借这个借那个，做菜借两个蛋，停电过来借蜡烛借电池。有一天手里拿着个滴水的东西就来敲他的门，说洗碗的时候才发现洗洁精用完了，问他来借点。这大妈平时人很热情，有时候还主动帮他带垃圾下楼去，他也就去拿洗洁精挤在那东西上，看他很好奇，大妈就说这是丝瓜瓤子，晒干了洗碗刷锅特别方便，还问他要不要，被他推脱了。
他想起这么回事，就和老头说了，不过说得含糊，只说是偶然见过厨娘用，厨娘说她们家乡那里叫丝瓜。
老头又把那东西拿回去，“这名字倒也恰当，唉，公子去吧，莫怪老身嫌公子碍事。”
欧阳伶宣本来以为老头和他聊天挺开心的，这下听他说嫌自己碍事，也不好意思起来，转身进了驿站里头。
这驿站又小又破，房间没几间，只够临时落脚，春羽忙活着整理房间供他们晚上歇着，陆离则是帮忙劈柴去了，欧阳伶宣什么事也没得干，凑过来想帮驿长安顿马，这会还被嫌碍事，很无奈地想去后头帮陆离砍柴。
正要往后面走，陆离正好掀了中间隔着的布帘子出来。欧阳伶宣还是第一次看陆离穿做活时才穿的粗布麻衣，这种收身的轻便衣着越发显得他身姿挺括，腰窄腿长，原本总是规整的头发也是随意束起来的，额上显然有汗，原本清冷的眉眼也显得染上几分尘烟，鬓角散下来的丝缕头发黏在颊上，他正要伸手去拂开，猛一抬眼望见欧阳伶宣，面上神色未动，欧阳伶宣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陆离这种有些肆意的样子，反而比平常清贵温雅的模样更为摄人，冷冷递过来的一眼让他差点克制不住自己。
“今夜便将就在此处落脚，明日一早动身，午时便可入沅城。”陆离见他模样，便知是无事可做有些闲极无聊，随意拂开因流汗而黏在侧脸的散碎头发，带点安抚意味地说道。
“啊……好的。”欧阳伶宣回过神来，转头走过去拿放在厅堂桌上的茶壶，又把倒扣着的茶碗翻过来，倒了一满碗温茶水，巴巴地两手捧着递过去，“要喝水吗？”
陆离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茶碗，看了眼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的欧阳伶宣，很给面子地直接仰面全喝了下去，欧阳伶宣以为他真的渴极了，又过去抢了茶碗给他倒了一满碗，还是两手捧着递了过去。
这一路下来，越接近边境城池天气便越发冷起来，这会欧阳伶宣穿着棉服，外衫内是一层软绒，一小半脸陷在衣襟上装饰用的绒毛里，更加显得年纪小，他个头只比至陆离肩侧，这样两手捧着茶碗原本是怕一只手端不稳撒出水来，可从陆离角度看过去，怎么看怎么觉得分外乖巧。
他略有犹疑，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碗温茶，只不过这次并没有立即喝下，而是端着茶碗自己坐到了桌旁，又示意欧阳伶宣也坐下，和他简单扯了两句行程的事，便很自然地将茶碗放回了桌上。
欧阳伶宣也没发现，他根本没敢一直盯着陆离看，视线一直是飘忽的，闲搭了两句话，又有些心不在焉。
老驿长说，人活着都不知道啥时候会死，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那么蠢，就被自己取暖的火盆给害死了。
他比较宅，看过的小说非常多，对穿书的接受程度比较高，实际上也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去想过自己原来所待的世界。因为就算再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也许就这么永远也回不去了，还不如不去想。
在哪里活着不是活着呢？哪怕是活在一本书里，不也是活生生过着自己的生活吗？
陆离见欧阳伶宣虽然嘴上和他搭着话，但是又一副耷拉着眼皮子若有所思的模样，好笑地调侃道：“与我闲谈便是如此无趣么？”
欧阳伶宣一惊，立刻摇了摇头，很颓丧地趴在了桌面上，“我是在想事情……”
陆离堪称温柔地垂眸望着他不自觉皱起来的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放柔了声音，“可否说与我一听？”
“听我说你所有遭受的那些……只是因为一本书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欧阳伶宣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臂里，声音闷闷的，“要是我们都只不过是生活在一本书里，听起来就很没有意义……”
陆离微微一怔，“似乎的确是毫无意义。”
欧阳伶宣心里一紧，没有抬头，好像梦呓一样地喃喃道，“是不是非常痛苦，而且觉得很可笑，甚至觉得活着就是个错误？”
陆离没有说话。
“你骗我说你是陈仰……不，是我自己搞错了，你只不过是没有否认。可是为什么？我以为你是陈仰，因为你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参与改制……我要是你，恐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我才不会掺和别的事。”欧阳伶宣说着说着，突然很想看看陆离的表情，但是他不敢，只好紧紧握着拳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我到这里来，一开始只是想着改变一件事，后来我想法越来越多。我想要国泰民安，想要皇帝走条好路，想要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不要像书里写的那样凄惨……”
“并非如此。”陆离伸手越过不宽的桌子，轻轻拍了拍欧阳伶宣的头，“起初我醒来时，险些以为做了一场荒唐大梦，又或许是冥府情形与地上无异，而后我发觉我依然是我，只不过一切还未发生。”
欧阳伶宣感觉到头顶一重，慌忙抬起头来，就看见陆离柔和的眉眼——他似乎微微带了笑，嗓音里也好似有笑意，“在你看来，陆某当真是会轻易寻死之人么？”
“当然不是！”欧阳伶宣立刻皱眉，“怎么可能啊？你自己想想，陆离这么个人，要寻死早死了，怎么可能偏偏是为一个已经和别人双宿双栖的女人寻死，从人设来看都很奇怪吧？”
“若是宣王仍在，想必亦可为友。”陆离轻笑了一声，“我二人曾对弈共饮，醉时还争联作赋，却不曾共赴巫山。”
欧阳伶宣愣了一下。
仔细想想……小说里好像是没提过王爷和陆离床上的事儿，只说欧阳伶宣对陆离感兴趣，和男主提了一嘴，又表现得非常痴汉，和男主联手把陆离弄到了自己院子里。
“起初我亦心中暗恨，那时钰儿古灵精怪惹人喜爱，我心悦于她，确是实事，原本我也不曾想过与付将军争得钰儿青眼，只想与寻常女子相伴一生，或许入朝堂，或许隐江湖，便如此平淡度过也无甚不好，可宣王……”陆离微微一顿，垂了眼帘，长而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宣王害我。我入王府几日，便察觉宣王对我无意，彼时年少气盛，心下既恨且痛，只认为他是为作出荒唐模样用以蔽上才害我至此。”
欧阳伶宣忍不住跟着皱紧了眉头。陆离原本也是天之骄子，却因为这变故被陆家抛弃囚禁在王府，不恨才是怪事。
“我被囚于王府前并不曾分神留意柳楚钰，一意助予敬行改制之事，竟不知她已然入宫，而后被囚于王府时，听闻她与皇上私逃出宫，宣王将此事说与我听时，抚掌大笑，道是‘这二人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本王那兄长当真是不要江山只爱美人，本王倒是稀奇，这柳楚钰是怎样的人物，引得你们如此痴狂’……”陆离好像轻笑了一声，“一日我收到柳楚钰传来书信，道是在我二人常见之处待我，我轻易便避了王府中人出了府去。彼时她对我号哭，连声问自己有何错，我所有情绪都不由己身，便察觉了不对。宣王匆匆而来，我重回王府，被废去内力，也还是怨憎，只是旷日弥久，这怨憎愈发没有由头，我与宣王日渐相熟，两相合计，才发觉某一刹那的所作所为会被莫名地操控摆弄，甚至于那时所想都与本心不同，以我心性转念一想，那日柳楚钰邀我相见，我决计不会赴约，更罔论为此黯然落泪。”
欧阳伶宣：！！！
“直至柳楚钰大婚之日，我原本并不知情，不知怎的宣王陡然请我于梅园抚琴，彼时我便知有异。”陆离慢悠悠地眨了眨眼，“宣王在我身后冷冷地笑，说是柳楚钰嫁为人妇，我心下还有些疑惑，不知他同我说这些是为何意，正欲开口发问，就又陷入了不可控的境地。”
欧阳伶宣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懵逼了。
“唉……”陆离伸出手来，轻轻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弦磨在腕上可真是疼，我纵是傻，也不会选这般死法。”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二十八章 出游进行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