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一听顾

8、别有洞天

　　那山洞隐藏在竹林深处的山脚下，入口处草木掩映，很是隐蔽，若非有秦棣之带路，她恐怕路过也发现不了。

　　拨开掩草，初入山洞，那洞道狭窄地甚至不能容纳两人并肩，黑咕隆咚的，一点光线也没有，除了隐隐约约的水珠滴答声，就只有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了。

　　秦棣之似是走惯了，即使周遭暗度极低，步子也井然不紊，采薇急着跟上，脚下不知勾了什么，一个趔趄扑了出去，幸亏秦棣之反应敏捷，单手托住了她。

　　“对不起……”她急忙道歉。

　　秦棣之摇了摇头，“这里太暗了，都怪我忘了点火把。”

　　安静了一秒，采薇的手陷入了一片温暖——是他的手。

　　“牵着我。”他说。

　　采薇浑身都僵硬了起来，感觉全身的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能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角度，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空气似乎开始变得温暖。

　　她的脸，也逐渐红了起来。

　　水珠的滴答声指引着他们的方向，道路的走势似乎是越来越往下，转过几个崎岖的弯道，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光明乍现，采薇不得不暂时眯起了眼睛。

　　待她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她立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如果说外头是人间仙境，那这里，一定是仙人府邸！

　　远比想象宽敞的山洞，却并不闭塞，洞顶大开，可见天光，果然有一口温泉半隐半露在阳光下，氤氲着朦胧的水气，许是因为它的缘故，这里的温度的确较之外头要温暖许多，山洞四周都开着一种黄色的小花，是她叫不出名字的。还有几块田开在平地上，种着各色的菜蔬，琳琅满目。

　　不过是观赏了这么一会儿，采薇就已经觉得有些发热。

　　“很不错吧？”秦棣之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如果不是发现了这个山洞，爹娘和我，或许还在哪儿漂泊。”

　　“是因为这里很美才在这儿定居的吗？”

　　棣之想了想，“是，也不是。去年我爹娘遇到一个僧人，赠给我爹娘一句偈语，说的是“开到荼蘼花事了”，说这句偈语应验，我爹娘的心结自然就化解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心结，但他们当了真却是真的。”

　　采薇心念一动，“难道是指荼蘼节？”

　　荼蘼节是昭国自古以来最盛大的节日，这近千年来，无论是战是和，国主为谁，如期举行，从不断绝。

　　秦棣之笑了笑，“谁知道呢。”

　　但让他父母决意定居在昭国的原因，定然少不了这一点。

　　“走近些看吧。”他仍然牵着她的手，越靠近温泉，就越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温度。

　　这池子不过两丈见方，岩壁间潺潺流出的水流显然就是它的来源，采薇好奇，便凑近了些，想要仔细瞧瞧，刚踏上石头，不妨脚下湿滑，竟一下跌了下去，连累了还未松手的秦棣之也一同遭殃。

　　“哗啦”一声，溅起老大的水花来。

　　采薇从未下过水，这一跌下来，当先便呛了一口水，整个人便失去了方寸，胡乱蹬踹着，在水里时起时伏。

　　她不知道温泉池的深浅，只觉得碰不到底。

　　难道要死在这儿了吗？

　　又呛了几口水，鼻腔里没了空气，她不能再顺畅的呼吸，泉水的温暖在她看来也如毒药一般可怕，若不是被吓蒙了，恐怕她都有心大哭一场。

　　手忽而被一股力量拉扯，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跌下来的时候还拉着秦棣之呢。

　　想到两个人都要死在这池子里，她心里就更难过了，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做什么还要牵连到他呢？

　　这么想着，她费劲了全部的精神，强逼着自己放了手。

　　但是，秦棣之并没有松手。

　　其实只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他就已经浮出了水面，想要救人，但采薇完全陷入了自我绝望的境地，以至于他拽了好几下，竟没能把她拽起来。

　　无奈之下，只好默默地站在水中，牵着她的手，看着她好像入网的大鱼一样，掀起惊涛骇浪。

　　更可怕的是，扑腾了一会儿，他竟然感觉到本来一直死命拽着他的采薇松了手，这下他可不敢迟疑，挨了她几踹才搂住了她，猛一提气，携着无数水花一冲而起。

　　似乎是被突然的变故吓蒙了，采薇除了咳嗽和咳嗽，就是两眼发直地看着空气。

　　“你可真能折腾啊。”秦棣之无奈地拍着她的背，总觉得那么点儿泉水再被她扑腾一会儿就会被洒光。

　　而陆采薇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秦棣之也愣了，只因为她脸上的黑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去，露出一张五官精巧的小脸来，她仰起的下巴线条流畅，细长的眉毛微微抬高，底下眼圈微红，一双大眼睛中含着隐约的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还穿着原来的衣裳，他几乎要以为那池子里还藏着另一个美人。

　　“你……”他张口，竟不知怎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手也松开了，“你没事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陆采薇的泪水就决堤了，仰着头张着嘴，呜呜咽咽，哭得毫无形象。

　　“你怎么了？”秦棣之无措地为她擦着眼泪，“吓着了吗？”

　　哪知她含糊地抽噎了两下，说得竟然是：“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秦棣之愣住了，片刻之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这个陆采薇，还真是傻得有些可爱呢。

　　“那么浅的水……”他忍着笑，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要是站直了，还淹不到脖子呢。”

　　“是……是吗……”采薇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温泉池，心有余悸的模样。

　　“好啦，好啦。”他嘴角噙着微笑，“把衣服脱了吧。”

　　“啊？”采薇忽然结巴了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裳。

　　“你在想什么呢？”秦棣之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积起的一汪水，“我是想帮你把衣服烤干啊，难道你要穿着这身湿衣服在大寒天里回去吗？”

　　“我……”采薇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你……”

　　“我出去换身衣裳，顺便帮你带身衣服进来，你脱完了就先进温泉池里呆着，免得受凉。”他一边儿说，一边就往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