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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酒尽情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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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青叹息了一声,“我这次来,是为了采薇。”
金堂低着头,声音含糊,“或许,她真的回来带走你们父女。”
“我唯一的一点期冀,也在十四年里磨空了。”他的语气那么淡,淡地听不出哀伤。
金堂狠狠饮尽杯中残酒,面色有些涨红,“你既然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
“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不,回青,你若是愿意跟我走……”
“我绝不会跟你走!”
这断然的拒绝让金堂沉默下来,他摩挲着光滑的杯沿,轻声说:“我一直想问你,你可是真的爱极了付落英?”
话毕,却抬起眼来,直勾勾地注视着回青,不愿意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微妙表情,回青定定地回望着他,看着他满头的华发,看着他苍老的皱纹,看着他眼中的落寞火焰,这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睛,失去了狡猾和笑意,却依然让他无法忘怀。
是你啊,是你啊,我爱极了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然而,他终于是眯起眼来,张口宣判了两个人的极刑,“是。”
金堂眼中的倔强刹那间崩溃了,他却仿佛还嫌他痛得不够厉害,又娓娓道:“除了她,我从未如此爱过别人。”
“好,好。”明明是努力要笑的,却比哭还难看,金堂放下酒杯,想要说出什么体面的话来,却如鲠在喉,游移许久,目光不期落进回青眼里,一张口,却听到了自己的哽咽,寒风萧索,衬得他的声音好小,“我却还要告诉你,我爱极了的人,一直都是你。”
回青心中一痛,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从心底,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爹爹!”
采薇的声音脆生生响起,一溜小跑过来,不由分说,将一件裘衣披在了回青身上,气息还要些不平,“爹爹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些!”
她嗔怪着,仔细地给回青系上带子,忽而发现对坐的两人之间气氛奇怪,老金头脸上很红,眼睛也湿湿的,而父亲面无表情之下,又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老金头,一大早的就喝酒啦?”
老金头擦擦眼睛,软绵绵地伏在桌上,一副酒醉的样子,含含糊糊地嘟嚷着:“酒,好东西。采薇,你也来一杯。”
“我才不喝。爹,我们快回去吧,外头好冷。”
回青搂了搂女儿,站起身来,最后看了那人一眼,其实他很清楚,就算他什么也不说,金堂也会为他做好准备的,或许,自己只是忍不住找个冠冕堂皇些的借口,好来见他最后一面。
离开的时候,他忽而有些恍惚,这十四年独望寒枝,却不曾走下来瞧一瞧,原来这株梧桐已添了那么些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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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在外头受了寒,一走近楼里又乍暖起来,回青咳嗽着,采薇一边嗔怪一边给他抚背,却忽然发现回青手上青了一处,随口问道:“爹爹,你的胳膊怎么青了?上次受的伤,明明都涂了药酒啊。”
回青用袖子掩上那青处,“不小心撞了一下吧。”
采薇信以为真,也并未在意,只说:“那我回去给爹爹擦些药酒吧。”
两人路过一间间厢房,隐隐有些淫声秽语传来,听了让人面红耳赤,采薇吐了吐舌头,她虽然是个女孩儿,却在男馆长大,自小便听惯了这样的声音,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会有那种的欲望呢?
三不五时地,有半醒半梦的客人出来,恋恋不舍地朝里头的人送上一句甜言蜜语,又急匆匆地收拾好自己的行色,准备回到家里,冠冕堂皇地向自己的妻子说说养家的辛苦。
所以,在她的心中,与诗书为伴的回青,是与这些人决然不同的。
想着想着,她不禁抬眼看了一眼父亲,却发现回青也在看她,大手理了理她的围巾,“薇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快绿阁之后,去做些什么?”
离开快绿阁之后?采薇一脸茫然,“没想过。”
“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吧。”回青轻声道:“无论做什么,薇儿,你要记得,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爹亲怎么这么说。”采薇似懂非懂,歪头想了一下,“我从前倒是想……”
“想什么?”
“想同爹亲娘亲,我们一家三口,去花都看一看。”她咧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回青也笑了,“花都……怎么想去花都了?”
采薇手舞足蹈起来,“我听说,花都很美,有许多截短的风竹挂在屋檐下,竹筒中又种着花,花盛开之日,花都就是一片花海,要是能从高处看,一定美不胜收!”
“花海……”他出神地听着女儿描述,眼前仿佛当真出现了那满城花海,那人曾许给金堂的满城花海,竟真的做到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温柔,手指抚着采薇辫子上的青色花结,“好,待你出去了,一定要去花都看一看。”
话说完,他们转过拐角,见一个人站在房门前,仔细一看,竟是待春,笑意盈盈的模样,手中还提着东西。
“呦,陆老板回来啦。”他热情地打着招呼,有模有样地施了一礼,“小的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
回青微微皱眉,看他一眼,护住采薇,“你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自然是听说了咸鱼翻身,麻雀上枝,赶着趟来讨好他呗,但见回青语气不善,他立刻收敛了神色,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自然是为了我上次鲁莽冲撞了陆老板,来赔罪的。”
回青和采薇对视一眼,俱是不语,他递上手中的礼物,语声凄切,“小的是猪油蒙了心冲撞了陆老板,您要是不原谅我,我真是吃不下,睡不着,恐怕不日就要去了……”
他的戏,还是像当日动手那般好。
一时间三人皆未说话,过了一会儿,就在待春额头冒汗,心中大呼不好的时候,回青笑了,丝毫没有推脱地接过礼物,引得采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神情虽淡,却是客气的,“待春,你言重了,同呆在快绿阁里,有些误会,算得了什么呢。”
待春一喜,“这么说,您是原谅我了?”
“何谈原谅,以后和睦共处便是。”
“哎呀。”待春捡了宝似的吃吃笑了起来,没想到是事情如此顺利,原本都已经准备好挨一顿骂了,“陆老板当真是海涵,海涵,那我就不打扰陆老板休息了。”
“慢走。”
采薇与回青进房,打开礼盒来,里头放的是几只玉簪子,料子虽然不好,样式倒也不错,恐怕他要凑出这几样来,也费了不少力气,采薇兴趣缺缺,“爹,你干吗收他的东西。”
“收了,也不见得要留……薇儿,待会儿你出去买菜时,就把这些带去,到当铺卖了,换几个银子也好。”他坐下来,继续解释,“爹在这楼里虽久,但却无多少积蓄,有了这些钱,等来日见了你娘,不也可以少拖累她些?”
“是这样!”采薇信服地点点头,“还是爹爹想得周到,那,时间还早,我这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