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一听顾

44、手足之情

　　罗玉盛着马车回到皇宫，正是太阳坠落在宫墙那头的时候。

　　周遭猛然暗了下来，她想着那半碟七成糕点，本是喜笑颜开，此时也不觉收敛了表情，马车平稳，车队无声，她反而有些害怕地掀起帘子一角。

　　莫悉骑马走在旁边，朝她微微一笑。

　　她报以一笑，安心地放下帘子，继续想象流觞尝到她亲手做的糕点会是什么表情。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正当此时，马车忽而停了下来，继而是莫悉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参加太子殿下。”

　　罗玉眼睛一亮，一下掀了帘子，笑先人出，“承儿！”

　　兰承身后只跟着两个仆从，身影微有些模糊，却可见他笑容明朗地应着，“皇姐。”

　　“承儿快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糕点！”她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揭开装糕点的食盒，毫不避忌地拉过兰承。

　　兰承顺承着走到车边，朝食盒里头瞄了一眼，表情有一丝僵化，迟疑道：“这是，糕点？”

　　“哼！当然是糕点了，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吃起来一定好吃！”

　　“公主……”莫悉欲言又止。

　　罗玉直接瞪他一眼，缠着兰承继续游说，“这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今儿遇上我，可有你的口福啦。”

　　“哦，是么？”兰承笑眯眯地听着，却没有动作，其后的仆从低头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箸盒，里头装的，竟然是一根银针。

　　见他欲往糕点上刺，罗玉瞪大了眼睛，一声呵斥：“你做什么！”

　　那仆从吓得一颤，无辜地瞧兰承。

　　“皇姐别生气，这班子奴总才是这样。”他压低了声音，呵斥那随从，“还不快收起来！”
　　罗玉不悦地嘟着嘴，“难道承儿还怕我害你不成？”

　　“我怎么会怀疑皇姐。”兰承轻笑着摇头，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儿糕点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放进嘴里，轻微咀嚼了一下。

　　“怎么样？好吃么？”

　　兰承淡淡笑了，这么甜，大约这个月都不用吃蜜了吧，却还是缓慢地点头，“好吃。”

　　“哈。”她扫却了方才的不悦，高兴地拍掌，故意指着兰承的仆从，“你，你也来尝尝。”

　　那仆从颤抖了一下，“奴才不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我让你吃你便吃！”她拿起一块儿来，径直递到那仆从跟前，兰承咽下糕点，斜眼觑他，“皇姐赏你，还要本王帮你接么？”

　　有他的吩咐，那仆从这才接了糕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连声道好吃。

　　得了奉承，罗玉满意地拍拍手，“承儿，我赶着回宫，就不和你多说啦。”

　　兰承笑笑，“是，皇姐请。”

　　罗玉重新上车，车队碌碌前行。

　　兰承便站在原地，一直望着马车，瞧见角楼高耸，宫城缄默，他微低了头，唇齿间还残留着极度的甜味。

　　忽而，车帘掀开，罗玉探出头来，“承儿！记得多进宫来陪我玩呀！”

　　他无声笑了，远远挥了挥手，看着她驶进下一道宫门。

　　卫兵合上最后的缝隙，他的表情倏忽冷了下来，微微摩挲着翡翠扳指，“以后不用跟着本王了。”

　　“殿下……”仆从跪倒在地，兰承越过他，径自离去，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宫灯摇晃，照出他冷漠的侧影。

　　皇后居于栖凤宫，罗玉公主虽然早封了公主府，但也仅是空置着，平常还是住在自己的琳琅宫中。

　　不遗余力地亲自拿着食盒，一路通新无阻地进了凤栖宫中，皇后正在用膳，一桌子的佳肴美食，她云鬓高挽，妆容精致，一人独坐在前，除了几个宫中侍女，便只有陪侍她多年的叶嬷嬷在。

　　“母后。”她欢欢喜喜地唤着，迈过高高的门槛。

　　“玉儿。”皇后面上的表情融化了，伸出一只手来牵她，“一天没见你，又出去玩儿了？”

　　罗玉笑吟吟的不答话，表示默认，自有宫人加了凳子碗筷来，她自然坐了，扫了眼桌子，将菜色精致，却没动多少，便问：“母后胃口不好？”

　　“你来了，母后就有胃口了。”她含笑望着罗玉，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模样，“进过晚膳了吗？”

　　罗玉将眼睛从菜色上移开，“没呢！”

　　“那玉儿想吃些什么？母后让御厨做了送来？”

　　“不用啦，这些就很好。”她调皮地眨眨眼睛，尝了一筷子菜，满意地哼哼了一声，“真好吃。”

　　“那就多吃些。”

　　“不行。”罗玉捧过食盒，“玉儿还有更好的东西要给母后尝。”

　　皇后微笑着看向食盒，“是什么好东西？”

　　“母后定然猜不着！”她骄傲得揭开盖子，“是我亲手做的糕点！”

　　皇后一滞，面色微沉，“这是……你做的？”

　　“是呀，母后尝尝吧。”

　　“你是公主，怎么能……”

　　“娘娘。”叶嬷嬷凑上前来，“公主也是一片孝心。”

　　皇后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绽开一点笑，点了点头，“好，母后尝尝。”

　　方拿起筷子，便听罗玉随口道：“方才承儿也吃了，直夸好吃呢！”

　　举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皇后蹙着眉放下，“你见了太子？”

　　“是呀，方才在宫门口遇上的……”罗玉的声音渐轻，心虚地打量母亲的脸色，“怎么了吗？”

　　皇后沉着脸，只是不说话。

　　还是叶嬷嬷低声劝道：“娘娘，公主还小……”

　　皇后的神情变了几变，终究是没有发怒，声音却硬了些，“玉儿，太子事忙，你莫去缠他。”

　　罗玉正要辩驳，便见皇后挥了挥手，“母后乏了，你回去吧。”

　　“那……这糕点……”

　　叶嬷嬷不忍看她失望的表情，劝慰道：“公主放心，奴婢会提醒娘娘吃了的。”

　　罗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声音极委屈的，“儿臣告退。”

　　她离去许久，桌上也被下令撤空了，只留下那盒糕点，皇后拿起一块儿，轻咬了一口，面上笑了，唇边却漏出叹息。

　　“玉儿这性子，我也不知该喜该忧。”

　　“娘娘。”叶嬷嬷踌躇了一下，“其实奴婢瞧着，太子对公主，也是极亲热的……”

　　皇后一下寒了脸色，“这宫里谁不披着一张皮？那也是能信的？玉儿不知利害也就算了，你也不知道？”

　　叶嬷嬷唯有收了声，“娘娘说的是。”

　　皇后恹恹的放下糕点，“罢了，不说这个了。秦棣之的事可弄清楚了？”

　　“回娘娘，消息说，是皇上亲自下的令，但，秦棣之也是新近才知道的，可想，若不是公主传的消息，便是那秦夫人传的了。”

　　皇后点点头，“看来，这秦棣之是打定主意要倚着皇上，独善其身了。他那位夫人，倒是让本宫好奇得很。皇上……已许久不曾如此上心了。”

　　叶嬷嬷垂了眼，并不接话，四周静谧地无一点声音。

　　片刻，皇后淡淡笑了，“好了，你去玉儿那儿瞧瞧，可别堵着气不吃饭。”

　　“那，公主问起她的糕点，奴婢怎么说？”

　　“好吃——好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