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一听顾

16、及笄之年

　　及笄礼就快要到了呢……

　　在昭国，及笄礼是极为重要的，因为，这就是成人的标致，左思右想，采薇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下去了。

　　在快绿阁时，她至少还兼着买菜的差事，在这里，却好像是个手脚残废，平白无故蹭吃蹭喝的陌生人罢了，虽然秦家人都是古道热肠，真心相助，但她是不能允许自己不知深浅，坐吃等死的。

　　及笄礼过后，她就正式成年了，无论前路如何，总该自己去闯。

　　这么下定了决心，就只等及笄礼过后，向秦家人道别了。

　　日子从未过得如此飞快，十二天短暂得好像只是一个眨眼。

　　这一天，由秦济做为主人，白雨作为正宾长辈，棣之充当有司，为笄者捧盘，鸡鸭出笼，权作观礼者，仪式虽简，五脏俱全。

　　缁布为衣，朱红锦边，她长发及腰，如瀑散落，缓步走进东房，秦济已安坐主位，白雨坐于西位，正中放着垫子，她忍笑向门外的鸡鸭行揖礼，鸡鸭叽叽嘎嘎以表欢迎，而后她面向西方缓缓跪下，白雨上前，三梳其发，将梳子置于南面桌上，而后洗手拭干，仍归其位。

　　采薇转向东面，棣之奉上罗帕和发笄，白雨走到她面前，高声吟诵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采薇微微低头，方便她将她长长的头发用笄束起。

　　她秀美的侧颜落在棣之眼中，蒙上了一层静谧的光。

　　一加已成，采薇从棣之手中接过第二身衣裳，回房换上襦裙，接下来就该向父母亲行拜礼了，她犹豫再三，还是拿了青瓷瓶握在了手中。

　　轻轻叩首，感激父母养育之恩。

　　而采薇心中，却只有父亲的模样，恍惚听见白雨的声音变成了父亲的，他说：“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泪水已在眼眶打转，但终究是没有流下。

　　这是她人生何等重要的一日，然而双亲无一人可见。

　　棣之上前，抽去了先前所加的发笄，白雨第二次为其加笄。

　　二加已成，棣之递过第三套衣裳——是深色的曲裾。

　　“采薇……”他低声唤着她，心疼她此刻的泪水。

　　采薇浅浅一笑，努力克制着自己。

　　这一身曲裾是如此的华美端庄，可见秦家对她及笄礼的重视，换上这身衣裳，她似乎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连脚步也变得沉稳，青色的瓷瓶攥在她的手中，已经温热，就好像牵着回青的手。

　　走出来时，棣之的眼前亦是一亮，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采薇，那么端庄优雅。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棣之回过神来，为她抽去发拆，白雨最后一次为其加钗冠。

　　“礼成。”

　　听见这句话，采薇抬起头来，好像重获了新生。

　　她认真地看着待她如女儿一般的秦氏夫妇，又看过待她那样好的棣之……

　　行完这个礼，她就要和他们告别了。

　　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她并未起身，而是向着二老的方向，各磕了一个头。

　　白雨欣慰得点头，感动之余，不忘用眼色去催促棣之。

　　秦棣之鼓足了勇气，刚要开口，采薇已经掩面冲了出去，似乎是在哭……

　　谁也没想到的变故，棣之愣着，还是白雨急道：“傻儿子，快去追啊！”

　　他将盘子抛下，赶紧追了出去。

　　她果然没有去远，而是躲进了山洞里面，哭泣的声音在洞道理听来原来那么像风声。

　　秦棣之放慢了脚步，看见她躲在角落里，手中握着青瓷瓶，泣不成声。

　　心底柔软的一处被触动了，他想要走过去，告诉她，不管她从前经历了什么，以后，就交给他来守护她。

　　“采薇……”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生怕惊扰了她。

　　采薇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泪水更加凶猛。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一下说出口，他只是问：“你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指着自己，手指做了个行走的姿势，又指向外头——这动作，分明是要离开的意思，棣之急了，“你要走？离开这儿？”

　　她点点头。

　　“为什么？”棣之心中一片灰暗，“你要去哪儿？”

　　她只有摇头，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又怎么告诉棣之呢？

　　“这里，不好吗？”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采薇心道，不是这里不好，是这里太好了，好得她没有资格占有。

　　但他失落的表情让她着急，她努力比划着，告诉他，这里很好，只是，自己不想做个累赘。

　　他似是看懂了她的意思，神情忽而变得很奇怪。

　　“你觉得你拖累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采薇似乎看到他皱了眉，眼底的光芒让他分不清是喜是怒，他苦涩一笑，还是怪自己太迟钝了，“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解释太多的……”

　　心中的弦被绷紧了，采薇张了张口，试图解释什么，手上越比划，却连自己都混乱了，她无力地垂下双臂，也咽下了一丝丝不敢说出口的希望。

　　手腕忽而被握紧了。

　　“你愿意……”

　　她抬起头来，直直迎上了秦棣之的双目，那双旭日一般熠熠的眸子，交杂着温柔和忐忑，神色郑重，他开口了，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像是在说什么重大的承诺，“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采薇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他嘴角微扬，又重复了一遍，“陆采薇，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他终于明白，喜欢这件事情是如此的单纯，心上挂念的人，就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理由，值得辜负此刻的美好。

　　采薇动容，一下扑进了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厚实，好像大山一样满是安全感。

　　秦棣之轻抚着她的发，终于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