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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铜雀春深 ...

  •   虽说我并非深宫中长大,但亦的确是皇家女,但如今我入了祁朝王宫殿——这是燕归教我的,祁朝这边不称皇宫而称王宫殿,是以皇族也改称王族——又察觉出些微的怪异之处。骊朝与祁朝皆有相似的制度,按理来说王夫侍与宫嫔的不同等级也有不同数量的侍女随从,最为重要一点,合该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不屑一顾。

      一如谢珺的父君是王君,而我之父君是贵君一般,即便我父当年得到再多荣宠,地位如何超众,只要居于王君之下,对方便也从不青眼相对。只除了那时之事。

      那事不提也罢。

      然而我之所以想起这些的原因,也是因着我一入了宫,就遭受到各方妃嫔的围观与暗嘲。说来也奇怪,这宫中的帝王还未曾见我一面,最多是那时外界传言皇帝对那唱曲的歌伎感兴趣些而已,这些女人……就这般忍不住的?

      就我看来,着实落于下乘。

      但是那些事情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多费一份心都嫌浪费的事情。毕竟我之前耗去三天进入这宫中,之后虽然燕归帮我接任了皇帝与我娘见面的工作,然而我却也不是说立刻就能面圣的,我猜想以这皇帝的性情,恐怕即便是异姓王燕归,也恐难做到。

      可我又如何能放弃?

      他不出来无事,但若是这深宫里有让自信已掌控一切的帝王都在意的事情出现呢?

      我既然是以歌出名,也自当以此当利器。最初总是要有那么些个地位不高不低的妃嫔打着各种名号探视我一番,燕归放在我这里的那位小公公——因着对方并没告诉我他的姓名,于是就这么称呼了——告诉我无需将那些人说的那些话放在心里,燕公子定会想到办法完成我所托付之事云云。

      但我却并不担心那皇帝不会前来。

      他既已放出追寻人已死的消息,又怎么能允许自己宫中有人传唱这首曲呢?毕竟最开始便是借着这个名号暗中搜寻失踪的骊朝郡主,结果此时若要被人传出这祁朝宫中有我这么个人,我娘又怎地不会联想更多?

      更何况我那些时日里唱的曲子,也不是什么平常的唱曲。

      自然,我也是之后才听那些宫人说道杂事,才知道我过去常听的曲子,即是我如今不断唱的这首曲,在如今的祁朝鲜有人知的原因。

      那曲子的背景…所言所述的,是祁朝前代皇帝与某一世家大族争抢同一个女子的一段荒唐。

      是以,我虽进宫,但在那些人的眼里,看我不过是将死之人。这也是为何那些人来找我的颇多,却也没做出什么实事的原因。

      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另外的事情。这首曲子…现今几乎失传于众人之口,却还在燕家传唱。而我知道这首曲子,则是从我娘那里听来的,燕老板似乎也会一点,只是唱的词不一样,我父君只喜爱念白前两句……

      想起我父君,我便也就放下对这件事的好奇了。

      而在我入宫,仍然不断唱下去的第三夜,我终于见到了这位皇帝。不得不说,他与我父君当真是十足相似。只是我父君大抵被骊朝皇室折磨得只剩皮囊与数不尽的哀怨。

      我幼年曾听燕老板说过,曾经的那位大祁皇长子,昔年也是位光风霁月的人物,但到头来…仍然输却一腔真心予流水,只换昭华空付深宫。

      那时候的燕老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总戴着些复杂。我幼时不懂,总带着些偏见,现在轮到了自己,却多少理解了一些。

      “…小姑娘,朕在此,你居然还走神了?”这皇帝的声音倒也是不错,只是比不得我父君。

      我照着那些宫人教我的礼仪朝着他做了个万福,便直视他的眼睛,说:“若不是皇上仁慈亲厚,臣妾怎敢?”

      幸亏我之前多有练习,才不至于说成臣女。

      我不大清楚这位皇帝有没有认出我这个侄女,但若我事事都带着我父君的影子呢?当年我父君还是皇长子,与这位曾经的皇幼子关系尤甚的事情我很早的时候就听着我父君说腻了。只是…大概是朝夕出生前后,我父君似乎便不再与我亲近。

      这些事情我虽然有疑惑,但也无从问起,只得作罢。

      “又走神了?”

      我瞧着他一瞬骤起的眉头,便知道这皇帝已经不悦。

      于是我就摇摇头,将那曲其中一句念白了一番。“只是想到了这些,不禁想到了自己。”

      这皇帝猛地一愣。

      随后目光柔和起来,仿佛想到了昔日的时光。“你…很好。”他摸了摸我的脸,朝我走近。

      过去总听一些小侍女和我说帝王翻脸最快尤为无情,我看我那母皇的模样对这句话不以为然,直至遇到这位,我才明白那句话所言非虚。

      待他的手从我的脸顺着到唇的地方,我立刻开口:“…我听人说,皇上看中我的时候,就是我将死之时。”我垂着眼说完,又看向他,“我总归不想死,自然也挣扎着不让自己死的。”

      说完,我便退开数步,与他拉远。

      我有十足把握我说完并不会如何。原因只有一个,我父君便是一个喜欢将唱曲念白的人,彼时他喜欢抱着我轻轻摇着,一首曲子还没念完,我就已经熟睡。而说过去的故事时,父君也特意说过这话。

      也正是这句话,才算树立起我人生第一个道标。

      这皇帝听后一阵大笑,忽然就拂袖掀乱了挂在床角的帐幕。“既是如此,朕倒要看看,谁敢请许你死了。”他细微的踌躇了几步,转而离去。“便给朕好生呆着吧,缺了什么……直说就好。”

      我知道这么样子撑不了多久,毕竟这人是见过我娘的,但是但凡皇帝都有一番自大,我那娘常常以此训诫我们一群子辈,尤其是对我这种不听教训的,说得更多。久而久之,我也就知道如何应对了。

      骊朝以女子为尊,虽然从祖皇帝开始崇尚武道,但妆容也未曾落下半分。

      我向来大咧,这方面虽不及谢珺,但自从与沈慕一起,倒是应了那句女为知己者容,而且燕老板亦给我找过一些在这方面颇有手段的酒娘子教我一些别的功夫,所以只要燕归帮我拦下不少那皇帝与我娘见面的机会,再加上我每每偏向我父君面向的妆容与行为模仿,大抵能撑下一段时间。

      再者,还有这深宫中自顾与我称作姐妹的宫嫔。

      虽然来到此处非我所愿,但也算不错的经历。曾经在骊朝因着父君的缘故,就固步自封的以为全天下男子嫁娶后都要丢了自我,如今到了祁朝,见识到了与以往不同的事情,不光击破了原先固有的印象,倒也明白了不少。

      例如真正让那些男子丢失自我的不是男女尊卑,而是……我该称为爱,还是独占呢?然而我所接触到的人,皆逃不出这两者。

      那小公公倒也是个,怎地说,神通广大的人物,先是让我见着了装扮成宫女的当歌,做了个短暂的计划交接,又把竹青接了进来作为我贴身婢女。

      至此,我虽身在祁朝,但身边唯二留着的,却都是我在骊朝的人。

      惶惶间几日过去,此时距离第一次见到祁朝皇帝已过了七日时光,每天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波的自称姐姐妹妹的人物准时的堪比小公公与竹青说与我听的宫内外朝事迹,我记得那会刚送走一个据说与皇后颇有关联的婕妤还是什么的人,也是与我互称姐姐妹妹的。竹青当时看着我都和我说要搁在之前,怎地能轮到这样的人造次,我心中自然同意,但表面上还是得按照我父君那般的性格演下去。

      这也是我和我父君最大的不同,他不轻易招惹谁,也几乎不去争抢,当然这个和我那父君原本身份就不需要做这些事情有关,但最主要的一点,父君虽不招惹他人,却对除我母皇以外的人冷漠到无视地步有关。

      或许父君从前并非如此,但我也不用摸索那些,我只要让这皇帝知道我如今此时便是我父曾经。

      见完那位宫嫔姐姐,我着实没有太大力气继续管之后还要来的宫嫔妹妹,索性让竹青闭门谢客。却没想到小公公忽然与我说:“小主子,可否想见沈将军一面了?”

      我一愣,转念便知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说这些。

      或是沈慕也乔装一番来到此处,或是受了鞭刑…出了何事吧。

      然而我问问自己,却并不想在此时此地见他。

      于是我便这般直说了:“不,我不想见他。此地见他有多可笑?他便是缠绵于病榻,仅想再见我一面,那也不该是现在。我对他欢喜,便要越发与他严苛。”我甩甩这过长的宫装袖,“我既要见他,合该是以我自己的面目去见,绝不躲避一人眼光。他若来见我,自是该英姿飒爽,恍若初见。”

      哪怕这等着我的是最后一面,我也不愿意应了一句。我也希望沈慕至少能明白我对他究竟是何心情。

      即便不如那些皇姐对待郎君侍君一般无情,却也做不出祁朝女子那样低眉顺目。生来就不会的,又怎么能指望我学得会呢?就算学到了,也只会带着不协调罢了。

      “……若不能以妻主身份与他一见,那我至今所受一切,岂不笑话?”

      小公公看了我一眼,再问:“小主子可是确定了?”

      “我心已决,再无悔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铜雀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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