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尘世情之殇》北方素食狼

3、她对他说：你离婚吧

　　在公交车上打电话给余可，打了好多遍才接通。陈清云生气地问她：你还睡在男人怀里啊？
　　余可笑得如同一只下蛋的小母鸡，说：早起来了，别人帮忙找了份超市会计的工作，正忙着应聘呢。
　　怎么想通上班了？
　　不上班吃啥花啥？让男人养活看脸色。
　　那让我养活你。
　　废话，老娘年轻着，有的是力气。
　　力气存着和男人上床嘿咻吧。
　　好大的胆，公交车上还说这些荤菜，挂了，一会儿过来找你。
　　余可挂断电话，陈清云正好下了公交车，路过那家新开的美甲店，向里张望，清晨的小店里已有人在光顾，她一时兴起，推了门进去，昨天给名片的帅哥向她微笑着打招呼，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有着钻石一样的光泽。
　　她坐下，把手伸过去，问他什么样的指甲造型适合自己，小男人递给她一本厚厚的花册，她翻开来，琳琅满目的各种指甲花一样呈现在她的眼前，陈清云赶忙打电话给余可，让余可速来做指甲，她请客，余可喜出望外，说打的立马过来。陈清云挂上电话，拍了两张图片发给她。然后从书中找图样，找了半天，不知到什么样的好，旁边一个女人好听的声音突然对她说：做那个淡蓝上面小白花的吧，很有诗意的，我喜欢那个。
　　陈清云回过头，一看却是一个绝色的美女，年纪应当比她小几岁，烫过的头发松松地绾成一条大辫子，斜放在胸上，白皙的胸口前，别着一支小小的水钻胸针，恬笑里，眼睛透着和气可亲，陈清云打量着她时，她正同样打量着自己，最后两人相视笑了，陈清云说：好吧，我就选这个蓝色小白花的，妹妹说得对，很有诗意。
　　她点点头，安静地看另一个帅男给她的手指甲上涂东西，陈清云将书放下，将手搁在桌上的小枕上，任凭美甲帅男给她手指上作将起来。

　　一只手刚刚做好，余可来了，一进门就责问陈清云昨晚为什么关了机，陈清云不置可否，此时也不方便回答她的话，只假装微笑，虽料余可不依不饶，还一个劲追问到底和谁在一起度了春宵，她真是哭笑不得，正在尴尬，身旁的美女拉了一下余可的衣襟，大方地嗨了一声，说：姐们儿，你看我这指甲漂亮吗？
　　余可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被女子惊人的美貌所震慑，停顿片刻，才不住地点头称赞。陈清云明白美女的意思，冲她竖了一下大姆指，余可问：你两个认识啊。
　　还没有等她张口，美女挑了一下眉毛说：那是肯定的。
　　余可哦哦地咂吧着嘴，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看陈清云的手指甲，夸说太漂亮了，陈清云指着身旁的美女说花样是她选的，余可说，怪不得这样好看，她这样的大美女就是眼光非凡啊。
　　陈清云忙说：你也漂亮啊，大美人，快让帅哥给你做指甲吧。
　　可是，我做什么样的呢，瞧，我以前的这个退色了，水晶甲不要，太长了，马上要上班工作，碍事。
　　你还是让她给你参谋参谋。
　　陈清云指指旁边的美女，余可凑过去，把画册递给她。
　　最终选择了一款玫红的底上是金色的花纹，美女问陈清云：你觉得这个配她吗？
　　配，很配，我了解她的。
　　陈清云肯定她的选择。心想这真是一个谦卑有礼的女子。正要问她的来处和芳名，她电话响，接通后可能有人在外面找她，于是扬扬手和她们道别，陈清云想了一下，还是追上去把名片递给了她。

　　从美甲坊出来余可和陈清云恨不得将手贴在脸上走路，好让路人皆知这四只手上做了这样美仑美奂的工艺，余可问她，那个美女是做什么工作的，陈清云说人家那样漂亮还用上班吗？余可呆瓜一样点头称是，继尔问：你常夸我漂亮为什么我还要去工作，显见这是谎话。
　　陈清云听了戳了她一指头，骂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想当年姑奶奶我不是下嫁给孙宇翔当过阔太吗，结果怎样？
　　余可习惯性地撇撇嘴巴，鼻子里哼了一下，陈清云知道她不待见孙宇翔，鄙视那样的奸商小人，可是人家原始积累完成后，做着正规生意，人模狗样上着本地电视台说着冠冕堂皇的官话，况且艳遇不断，情史风流，好几次陈清云从儿子口中得知，他居然带着那个□□去了国外旅游——有钱就是任性啊。还好，陈清云是净身出门，他的一个子儿，她都没有拿，当初离婚拿儿子来威胁，只好把儿子留到他身边。

　　进了店门，向戚莆她们几个炫耀加工过的指甲，然后和余可又试了几件衣服，趁着没人，告诉余可自己昨晚和阿楠在一起，余可惊讶道：你不是说过不要和他来往了吗？你不是有犯罪感吗？
　　陈清云笑出了声，告诉她：比起在林伟在一起，犯罪感小多了。
　　碧池。
　　余可骂她。
　　林伟今晚回来，说要见我呢。
　　见吗？
　　你说呢？
　　我都不明白，你怎么老和时间不对情况不对的人在一起啊，阿云。
　　我的命吧。
　　屁话。和孙宇翔分开后，林伟就那么重要么？
　　当初重要，是没有看清，相信他的鬼话，说什么和老婆之间没感情，我成了长期免费的JI——比起他周围的那些女人，时间久了些。
　　对的，知道就好，那为什么不离开不拒绝。
　　或多或少他对我动了点真情。
　　真情？——他？哈哈哈。
　　余可妖精一样的笑引得众人侧目观望，陈清云踢了她一脚。说：可可，多少有点吧，不见得他坏得无可救药，有钱的男人，好的有几个。
　　是你天真。昨天还说看清了呢。
　　我是看清了啊，也是看透了啊，可是还能怎么样，和他在一起偷偷摸摸也都三年了吧，难不成我和阿楠拍拖着去登记结婚？
　　这有何不可？
　　天真的是你，可可。
　　好吧，一样天真。你有勇气让林伟离婚吗？
　　没有。
　　碧池。

　　谈话就此打住，两个人抽着烟，谁也不看谁，她们都习惯了彼此这样，余可等待陈清云说话，她憋着不去理余可，最后，余可抽完了烟，见陈清云一副死猪样，掐灭烟蒂高跟鞋踩得啪啪响甩门而出。

　　再看手机短信，林伟说晚上到达W市，让她直接来酒店找他。心里无由地痛了一下，当初林伟可是说要给她一个家的，怎么约会见面每次是在酒店，看来余可说得对，今晚她得问他个明白，陈清云不想再这样坚持下去，坚持着这种没有未来没有方向的男女关系。
　　吩咐戚莆买了一份早点，看看表，却已到中午，盘点了店里的账务，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商家，供货商提醒已近夏季，新款即将上市，陈清云吃着东西有些糊涂起来，这日子过得看不到任何痕迹，仿佛春去冬来，四季轮回，只是衣架上变换不停的衣服款式，单身这么多年，原来日子平淡，当初以为再不和任何男人纠缠——理论上以为阐透了男女问题，实质上她还是把快乐和幸福挂靠在男人身上，如此看来，陈清云依旧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并且情感和□□没有忠于任何人。那么，她要向林伟要求什么？她要向阿楠要求什么？
　　落寞随及而来，向余可发了一个问号，她回过来两个字：碧池。

　　准备见林伟前去发廊做了头发，满屋的帅哥，甜嘴蜜舌地向陈清云推荐各种护发产品，一一拒绝开来，出了门叫了车，直奔酒店，上电梯前刻意回顾了一下大厅——每次和林伟约会总是如此蛇弓杯影，可见一直心虚，总担心电影小说中出现的情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原配夫人将奸夫□□小三之流捉奸在床，然后对其打大出手，让狐狸精声败名裂.......想到这些陈清云背上冷汗袭来，踩着高跟鞋的步子在走廊里小心意义，生怕一不小心踩上地雷。
　　敲门。门开了。
　　林伟拉她进来，一把抱在怀里，然后亲吻，再亲吻，手开始到处游动。她挣脱开来，有些恼怒，发作开来：你以为我是JI啊，每次来总是往床上拽。
　　林伟好看的眉毛抖起来，他的笑总是这样让陈清云难易抗拒，眼睛认真盯着她，鼻尖来回摩挲着她的脸庞，双手一用力，将陈清云抱在他的腿上，然后整个身子紧贴着她，陈清云能感觉到他心跳的声音，仿佛穿透力很强的一台机械在运作。
　　说，想我了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陈清云头摇得象上了发条的兔子一般。
　　和别人约会了吧。
　　那是肯定。她亦真亦假地打马虎眼。
　　比我好吗？
　　肯定。人家比你年轻。
　　呵呵，年轻——有我床上年轻吗？
　　肯定啊。
　　试试看。
　　不容分说，她已被林伟抱起来，他身量不是很高，但力气惊人，陈清云被放在床上，他整个身子压下来，眼睛近距离地看着她。
　　干吗。她装纯情。
　　傻瓜，我想你了。
　　想就想呗，想我的人多了去。
　　呵呵，那你最想谁？
　　我儿子。
　　林伟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吻她，这次吻得激烈，陈清云干脆闭眼去享受，反正套路总是这样，与其不能翻出新意，享受其中总是可以。

　　林伟总在事毕后喜欢陈清云给他点燃支烟放在他的唇上，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享受，以前陈清云做这事总是心甘情愿，乐意为之，今天有点别扭，林伟有些感觉到，将她放在自己的胸口，说：去吃东西，想吃什么？
　　陈清云假笑了一下。说：好吧，还没吃饭呢。
　　两个人开始穿衣服。其间陈清云问他，外面办事顺利吗？林伟回答说还行，她说没有去看看新欢旧爱吗？林伟过来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我心里牵挂着你。
　　真是风月老手，她心想，问这样的话只能证明自己是个傻瓜，有吃醋的嫌疑，回答这问题的人真是得心应手，炉火纯青。

　　车驶过市中心，林伟又问她去哪里，陈清云说随便吧，他再回报她一个微笑，直接拐了一弯，停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门口。陈清云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车，两个人进了店门，服务员显然对他很熟悉，带他们去了一个包房。
　　点完菜，林伟的嘴凑上来，吻了她一下，说：今天有心事的样子，服装店生意不好吗。
　　还行。
　　不想做就不要做了，回家休息——还养活不了你吗？
　　什么话，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操心。
　　咦，今天某人不开心呢，没有收到礼物吧。
　　象变戏法一样，林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盒子，递给她，陈清云迟缓地去接，他嫌慢，自己打开了，一串镶钻的铂金手链闪在她的眼前。
　　陈清云承认自己拜金又物质，要不然她的心怎么加快了跳动。
　　林伟示意了一下，陈清云把手腕伸过去，脸有些发烫，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戴上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面颊，聪明的男人善于掌控各种局面，林伟用柔情和物质时刻掌控和俘虏着她的心。
　　不由自主地柔情蜜意起来，挟了许多菜给林伟吃，他的笑意竟有些单纯，也许他心安理得地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全部，或者是感情世界和情爱世界中的全部，而她要的是什么，陈清云嘴里含着生鱼片，感觉到腕上的手链沉重起来，手机响了一下，余可的信息展开来：在哪里，吃了么？
　　陈清云没有回她信息，让她着急去吧。
　　林伟吃得不多，倒是她，吃得风卷残云一般，看看表，这顿饭花去近两个小时，从餐厅出来，上了车，林伟问她回去还是想上街逛逛，她说天晚了，逛街干吗，林伟说给她买件象样的衣服，她说衣服多了去，我自己就开服装店，他说好吧，要不带你去江滨路走走。
　　这是陈清云喜欢的事，她和林伟很少有时间去外面光明正大的散步，趁着夜幕掩护，看来他有了这份信心和勇气。车停下来，林伟很绅士地扶她下车，将胳膊递给她，陈清云挽着他，信步到江边，初夏夜的江边灯光琉璃，风起时有些凉意，林伟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陈清云问他冷不冷，林伟说：不冷，因为有你在身边。
　　去握他的手，十指相扣起来，内心有了莫名的怅茫，不敢看他的眼睛，情知这是他设置的又一场温柔剧目，可是身陷其中，她已入戏太深，就算她能看清看得明白又如何？

　　沿着江畔往前走，林伟忽然说：阿云，让我们这样一直走下去多好。
　　陈清云怔了一下，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林伟接着说：明天就开始忙了，你是知道的，公司上市以后有许多事要去做。
　　我知道的。
　　总是放心不下你。
　　我很好。我也有许多事要忙。
　　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你的，她要从香港回来了，女儿也一起过来。
　　嗯。
　　云云，我欠你太多。
　　别这样说，你欠好多女人呢。
　　这——好吧，你总有道理。

　　陈清云笑了一下，看到远处的灯光投在江水中，交错辉映，如此的绚丽斑斓，细浪微涌里，让人恍惚地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童话世界，她挽紧了林伟的胳膊，怕他突然消失了一般，林伟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回去吧，风大了呢。
　　陈清云说：好吧，但我想要知道，你爱不爱我。
　　当然。
　　你爱不爱我。
　　当然啊——我爱你。
　　那么，林伟，我想要知晓，你给我的家呢——我们总不能永远在酒店中相见。
　　买套房子给你。
　　我有我的房子。
　　那买套房子给我们。
　　我们的房子也是约会的酒店吗？
　　阿云，你今晚怎么了？
　　林伟，你离婚吧。

　　他停下来看了陈清云一下，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熟知林伟的一切，知道他一定愤怒起来，是的，一个善于掌控一切的男人，铺设太多的柔情场面给她，最后，她要从成形的游戏规则中跳出来，给自己一个前行或者突破的理由，他同样有愤怒的理由。
　　能不说这事吗，阿云？
　　为什么不说？三年过去，再三年过去，我是什么？我是你酒店里约会的第几个情人？我是你给过礼物给过许诺的第几个女人？
　　阿云，你怎么了？我不明白。
　　呵——你不明白，可是我明白，我不光明白，还看得清楚。
　　你明白什么？
　　我自己——也只能是我自己。
　　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想要说的话最终词不达意，这使陈清云恨自己。是的，她一直明白，睁着眼作着瞎子，留恋着林伟给她的片刻柔情爱意，留恋着任何残存的温情，这是她的悲哀，是她寂寞是她多情的悲哀，能怨别人什么。
　　阿云，你听我说——
　　不想再听了，见鬼——让一切见鬼去吧。
　　她跑起来，林伟没有追，陈清云知道他不会追上来，她入戏太深，演出也是她一个人出彩，他会料到这一天到来，也许早有应对的准备。肩上的外套滑落在地上，陈清云向前跑去，疾步如飞，想要挣脱什么，多少天来，内心所有的折磨和慌恐瞬间袭来，齐刷刷象风一样逼近，步子终是踉跄，泪终是滂沱，在马路一端的一棵树上，她把背抵上去，感觉自己抖得象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