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之花》司马宣夜

12、深红之花

　　堂本刚是直接去找天照本人的。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整理思路，认为天照才是这次事情的关键。对光一提出质疑的是天照，而天照的意见和态度对于事情随后的发展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如果能够设法说服天照撤销对光一的指控，那么巴斯特纽方面也不一定会执意把事情送到星团管理委员会的层面去解决。但是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天照是否愿意撤销这个指控。如果他现在愿意撤销的话，当时也不会在发表会上那样公开质疑吧，刚是这样认为的。何况以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想要说服天照，他确实是没有把握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天照下榻的旅店。中居的话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觉得光一会遇到这样的事、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是因为自己的固执、退缩、懦弱，才让光一不得不走上发表会的舞台、才让他在受到伤害的同时遭遇这样严重的指控。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明明也是喜欢着光一的啊……
　　是的、是喜欢着的，从第一眼见到开始，他就喜欢上光一了。那么纯粹、那么自然，毫不做作的纯真，又可爱又强势的不讲理，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如斯地鲜活生动，宛若一朵深红之花，灿烂地盛开在究加的天空之下。从第一眼看到光一开始，他的直觉就告诉他——他必将不会是一个平凡的Fatima，他一定会在究加星团的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深深刻印。然而那样的人生，并不是自己的所欲所求。对于至今依然深深沉溺在留加的死带来的阴影中的自己而言，再次拥有Fatima、再次驾驶MH，根本就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他根本不认为那样的光一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会有什么意义。而且，一个逃避战斗的自己，根本无法保护光一。刚没有这样的自信。
　　所以，才会狠下心来一再拒绝，才会故意在认出他之后装做把他当成了别人、说一些有的没的。他希望能够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他所认定的能力，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履行骑士义务的意愿，他希望他能够找一个真正适合他的主人，和他一起创造属于他的传奇人生。可是当他看到发表会上的他那张美丽的脸孔上淡然而平静的悲伤，当他被他拉着手、看着他无声地对自己说的话，当他看到他那么随随便便、简直像是在赌气一样地胡乱认主人的时候，他的心感到了深深的动摇。如果事情变成这样，那不就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吗？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随便选择主人的光一，今后会遇到怎样的对待、面临怎样的人生，不就完全变成了毫无把握的危险的未知数吗？与其这样，那还不如……
　　在得知天照帝和幻象骑士都没有回到旅店之后，刚随即来到市政大楼。光一应该是要暂时处于巴斯特纽市政府的监管之下、等待星团委员会的决定反馈的，那么在市政大楼里找到天照的可能性就很大。如果可以的话，刚也希望能够先和Johnny桑商量一下，但他一时也找不到Johnny桑，又不敢耽搁，一心想要尽快采取措施、以免事态朝着更加严重的方向发展。好在他的推断没错，在市政大楼的贵宾室里，他顺利地找到了天照帝。
　　“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天照陛下。”他开门见山地这样说。
　　天照只是微微一笑：“我只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快呢、凯利公爵阁下。这好像不是您和凯利公国一贯的风格啊。”
　　“这和凯利公国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以‘凯利公爵’的身份前来的。只是作为一个骑士，希望您能够收回您的不当言行。”
　　“哦？不当言行？我吗？”
　　“请您收回对Fatima光一的质疑，并向委员会说明情况、撤销对他的指控。您这么做是对他的无端攻击，我认为以您的身份和威望而言这并不妥当。”
　　天照高深莫测地笑着：“是吗？想不到凯利公爵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是个满口谎言的人呢。”
　　刚眉头一拧：“您这是在质疑我本人的品行吗？”
　　“因为您很清楚，Johnny桑的‘高天原三贵子——光一’、事实上确实没有精神控制，不是吗？”
　　刚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天照。
　　“而他真正中意的、也不是那个他在众人面前想要认做主人的人。我相信这一点，您应该比谁都要清楚吧、公爵阁下？”
　　“……他想要选择谁做主人、和您对他的指控应该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我真心地希望您能够考虑撤销这个指控！以您和众多Fatima制作者的交往，我相信您不会不理解Fatima的悲哀和他们的心情。我真的不明白，这样的您，为什么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来。”
　　“您太无礼了、凯利公爵！”天照身旁的幻象骑士17号对于刚激烈的言辞感到了愤怒。
　　“没关系、兰特。”天照微笑着制止了部下的冲动，血红色的双眸盯着刚的面孔，微笑着反问：“那么、您又为什么会做出伤害一个深爱着您的孩子的事来呢？身为他父亲的友人、有着一颗慈悲的心的您。”
　　刚顿时无言以对，忍不住避开了天照的视线：“总之，我希望您能够慎重地重新考虑。如果您认为我是无关人员、无权过问，那么至少，希望您能够和他的父亲好好地谈一谈。”
　　“呵呵、我不会认为您是无关人员的。”天照再次轻笑，“但我也无意和他的父亲商谈。父亲一定会拼命维护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那么您到底是想怎样？”刚再次正视天照。
　　“当然是按照《星团法》的规定来进行。”天照淡淡地回答，“即使是我，也不能违背《星团法》啊。”
　　“……无论如何、您都不考虑其他的可能性吗？”
　　“这个、恐怕不是很合适吧？”
　　刚沉默了很久，紧紧地盯着天照，试图从他脸上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中窥探出他真正的想法。然而天照的笑容始终就是那样淡然而神秘，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非常轻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您一定要这么做的话……”
　　他飞快地从自己怀中抽出了光剑，迅速地指向了天照的咽喉。他能够看到跟在天照身边的幻象骑士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变了脸色，因为刚的动作令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
　　“我要求跟您决斗！”他冷冷地睥睨着依旧微笑不变的天照。
　　“……以什么样的名义？”再次制止部下的行动意图的同时，天照淡淡地问。
　　“……以那名Fatima属意选择的主人的身份！”他坚定地回答，“对于阁下无端质疑即将归属于我的Fatima的举动，我表示愤怒、并决定追究到底！”
　　天照沉默了片刻。光剑的光芒映照着他白皙透明的脸色，许久之后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总算是听到您说出这句话了！”
　　刚微微一愣。
　　“把剑收起来吧、凯利公爵，和我一起去见您的Fatima，好吗？”
　　事态就这样急转直下，刚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天照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热情拖出了房间。几分钟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复存在，天照对他的不满和困惑充耳不闻，一口气将他带到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外。
　　“请您解释一下、天照陛下！您到底要干什么？请您不要逃避决斗的要求！！”刚义正词严地抗议。
　　“呵呵、我说过的啊，去见您的Fatima。”天照笑眯眯地回答，对守在门外的看守说：“把钥匙给我，你们先离开吧。”两名看守居然听话地把钥匙交给了他，转身离开了。刚立刻感觉事情的真相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这到底是……”
　　天照扭头冲着他抛了一个媚眼，转身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于是接下来房间里的对话，刚都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长濑惊诧的大嗓门同样令他感到尴尬，他确实也没想到长濑原来早就认识光一、而且光一就是他一直憧憬着的Fatima。而天照的表白更是让他在恍然大悟的同时惭愧不已。下定决心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打开的房门中。
　　不出所料，他果然看到了光一惊讶的神情。光一依然穿着上午在发表会上的那身衣服，额前的红色水晶也尚未取下。按照《星团法》的规定，Fatima用于操纵MH的额前水晶是不可以取下来的，这也是明确地区分Fatima和人类的标识之一。但很显然，平常的光一并没有遵守这项规定。和上午相比，光一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珠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像是难以置信似的。刚再一次为那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感到了心疼。
　　他迎着光一的眼神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面前。光一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难以置信，只是盯着他看。一旁的长濑看看光一、又看看刚、再看看天照，也是一副无法跟上节奏的样子。刚强迫自己放下一切的矜持，笔直地和光一四目相对，直到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微微一笑：“抱歉、光一，我来晚了。”
　　“……刚……”光一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他的名字，却又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接你了。对不起、来晚了，能原谅我吗？”
　　“刚、你……”
　　光一渐渐地反应过来了，眨了眨眼睛，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刚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光一额前的水晶上。
　　“虽然我知道你没有精神控制，但是我想，程序应该还是这么走的吧？”刚微笑着说。
　　“你……”光一的眼中闪过狂喜的光芒，“你愿意？你真的愿意接受我了？你……不再不要我了吗？”
　　“只要你还愿意跟着我这样没用的人。”刚微笑着说。
　　“我当然愿意了！！”
　　额前的水晶发出微微的光芒，光一欣喜地说出了对于一个Fatima而言犹如誓言的魔咒一般郑重的词：“Master！！”
　　刚微笑着，在时隔三十多年之后再一次接受了这个称呼，怀着满心的眷恋和期待。他想自己也许应该给眼前的人一个拥抱，用直观的肢体语言告诉他自己的心意。然而在他这个念头还只是刚刚成型的刹那，他感到自己就被人整个地抱在了怀里。
　　被眼前这个刚刚称他为主人的Fatima。
　　“太好了！你答应了！你终于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
　　“……”
　　“……”
　　“……”
　　“……”
　　“～＾＾～”
　　“陛下、您觉不觉得……好像有点反了？”
　　“哎呀、反了吗？我不知道呢、兰特！这个其实无所谓吧？呵呵呵~当事人高兴就好了呀~”
　　“……放开……”
　　“～＾＾～？”
　　“你放开我、光一！！！谁说我高兴呀！！！我再怎么说也是个骑士！被一个Fatima夺走了初吻也就算了、还被你当众这么抱在怀里、我怎么可能高兴呀！！？？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光一！！？？”
　　“什么！？初吻！？小刚、你……”
　　“呃……长濑、我……”
　　“……”
　　“……”
　　轻轻的叹气声。
　　“我总算明白了！小光、说了半天、原来你就是不想要一个身高能压过你的人作主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