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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痴心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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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完饭回家的路上,青瑜颇为神采奕奕的夸赞着刚才那位大叔的一手绝活,青瑜长这么大,除了父亲烧的糖醋藕片,似乎就没有人可以烧出这种家常温馨的味道出来,后来父亲瘫痪在床,青瑜更是不敢再有奢望。
就像每个孩子都会觉得自己爸妈烧的菜绝对是这世上最好吃的,青瑜也不会想到从唐叔这里也能吃到父亲手里的味道。虽然是陈起桢自作主张千里迢迢地把她拉过来就是为了吃这道久负盛名的糖醋藕片,但看在今晚能够大快朵颐的份上,青瑜觉得其实还是自己赚了。
不过青瑜自顾自地夸赞着,带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开车的陈起桢没有跟着青瑜后面附和着,但也没有反驳。
青瑜原本以为被唐叔狠狠批评了一顿的刺儿头会暴跳如雷地捧着自己被气炸的肺要青瑜来缝补,可谁知这家伙还真是能装的要命。
青瑜也懒得理他,也许是白天上班加上晚上被陈起桢这么来回折腾着,她迷迷糊糊地靠在车窗玻璃上就睡了过去。
青瑜一向睡眠很浅,但也许是车子在郊区的路上一颠一颠的,她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摇着弟弟妹妹的那个小摇窝,她像母亲一样哼着小曲儿哄他们睡觉,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过去的种种就像村头放的幕布电影一般,昏黄古旧的电影灯光里,她搬个小板凳挤在汹涌的人群里,她只记得一开始是牵着母亲的手的,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再也握不到母亲的温度,她惊慌失措地拨开人群想要找回母亲,然后电影里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青瑜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手心里确实有种妥帖的温度,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陈起桢的手竟然又被她深深地掐了几道血印子。
“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呃,疼……”“吗“字含在嘴里还是咽了回去,对于陈起桢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犯毛跳脚的家伙,青瑜可不敢随口说对不起或是问东问西,不领情不说肯定又是一通狗血淋头的大骂。青瑜索性直着肠子撇地一干二净,她发誓,就算下次有谁求爷爷拜奶奶八抬大轿来抬她,她也不想再见到这个家伙。
这一招似乎还挺奏效,陈起桢果然没有跟火烧了屁股的老虎似地,但下一秒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句话就把青瑜直接呛得是无语凝噎,“下车。”
他猛地一下踩了刹车,青瑜差点一个趔趄没撞傻。青瑜赶紧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亏陈起桢到现在还能这么气定神闲,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大少爷脾气,简直就是自以为是的霸道到不可理喻。
青瑜懒得看他脸色,下车就下车,谁稀罕坐你的破车,青瑜还巴不得早点下车少受点这家伙的气。
心里一口气憋在胸口,青瑜刚解了安全带下了车,还没来得及用脚在他那骚包的车上踹上一脚,陈起桢就一溜烟把车开得老远。
青瑜气得喊爹骂娘也是无济于事,也许是在车子里眯地久了,她并不知道外面早飘起了蒙蒙的细雨,这会子,淅淅沥沥地大了起来。
好在这里离她租住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了,青瑜一鼓作气地把包顶在头上想要狂奔回家的时候,忽然有车灯在她的身后亮了起来。青瑜本能地要避开在一旁的时候,忽然车窗里伸出手来捉住了她的胳膊。
青瑜吓了一跳,这会子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女人走在大街上,不会是遇上抢劫犯了吧?青瑜本能地去护住包包,没办法,就算是抢劫,她也是逃不掉的。反正要钱没有要命有一天,刚想要梗着脖子和抢劫犯来一番唇枪舌战的时候,陈起桢才幽幽地奸计得逞般地笑道,“你还真是少有,钱能比命还重要?“他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脑袋,跟想起什么似地接着笑道,”哦,对了,我差点又忘了,你可是坑蒙拐骗专业户,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
神经病,青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她不发火但不代表就可以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到脚板子底下却不知道反抗,“陈起桢,我告诉你,我宋青瑜到底怎么样都与你无关,上一次你确实是撞了我,对,索要那么多医药费是我的不对,可你这么多天来对我的折腾恐怕早已够了吧,从今往后,咱们两不相欠。”
青瑜说完,扭头就走,不过都是气话,她以为他会拽着她不放,可谁知这一次走得格外地轻松,差点让青瑜错觉地以为陈起桢真的开始在反省他身上的种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毛病。
也许她还是不了解他的,在巷子里走了很远的一截路,终究还是不放心地想要回头看看,陈起桢的车早已开开走。或许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来骚扰她的生活了吧,青瑜对着漆黑的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原本以为不再有的纠缠会让她轻松一大截,可是一路走,心里却忽然空荡荡地疼起来。
看来是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也不知上次医生开得那瓶药吃完了没有,青瑜甩了甩头,又拍了拍这几天瘦成巴掌似地小脸,呼噜噜地走到门口,刚想从手袋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脚下忽然不知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一团东西,楼道里太昏暗,应急灯早八百年前就坏了。
青瑜以为踩到的是一只小野猫,她打小就怕猫,吓得“哇”地一声就叫了起来,谁知零点零一秒过后,那团东西就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青瑜大腿,声音像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一般,幽幽地开始埋怨道,“喂,我说宋青瑜大小姐,您老最近业务是有多繁忙啊,打电话次次关机,为了等你回来,我都快饿死了都……”
映雪吧啦吧啦地活像个吃饱了撑着没处撒气的人,青瑜拍了拍胸口终于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哼爹喊娘地狂骂道,“你丫能不这么吓我吗?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都……”
映雪嘻嘻哈哈地从地上“唰”地一下就跳了起来,从青瑜手上麻溜得抢了要是轻车熟路地捣开了门。
青瑜真是拿这个好闺蜜一点办法都没,这丫头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在青瑜的印象里,映雪是每次和孙大志闹僵了才会到她这里来寻找安慰,每次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哭啼啼地倒完了苦水就躺床上分分钟睡熟了节奏,一开始是青瑜在安慰她,可是搞到最后,青瑜彻夜失眠了。
按照映雪自己的话说,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一根筋,本想哭个天翻地覆,却抵不住瞌睡来袭啊!反正映雪和孙大志每个月的几次大吵和小吵比她大姨妈来得还准时,算算日子,这一次貌似还提前了好几天。
青瑜看着“呼啦呼啦”狂扒着桶装泡面的映雪同学,苦笑不得地揶揄道,“早知道提前几天来,我就该多备着点姨妈巾,省得每次害我给你洗血裤子。”
映雪扒完了桶里的最后一根泡面,又“咕咚咕咚”地喝完了那汤,这才舒坦地摸了摸肚子嬉皮笑脸地说道,“可别,有康师傅就够了,下次想来姨妈都没的来咯!”
青瑜一时没反应过来,映雪这凑到她耳旁郑重其事地说道,“亲爱的,我怀孕了。”
“真的?”青瑜惊讶地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到她脸上,这丫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头双方父母还闹僵了不知如何是好,那头她就整出了个孩子出来,也不知道是该替她高兴还是该替她难过地发愁?
“哈哈,原来我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嘛,我拿这招骗我妈,她老人家果然就中计了。”映雪一边从行李包里把洗漱用品拿出来放到了洗脸台上,一边来来回回眉飞色舞地差点没让青瑜给揍扁。
原来是映雪她妈跟大志她妈是彻彻底底地闹翻了,甚至在村上拿着锄头就干起了仗。映雪她妈气得不让映雪再与大志交往,可是两个人都相处了那么久了,虽然中间吵了那么多次嘴,可大志终究是映雪的初恋和第一个男人,本来结婚就是两家子的事,他们的恋爱又没什么错。
映雪哭闹着不肯分手,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一向要强的江妈妈被女儿着实吓得不轻,这下可怎么是好?亲家那头她是铁了心的不会再去求了,可是也不能强逼着女儿去医院把孩子做掉。
映雪自知心虚,又怕露了马脚被老妈发现了,赶紧拎着行李箱就来投奔青瑜来了。
青瑜看着映雪又要长期驻扎在她这个小的可怜的出租屋里,也不知道她大小姐的脾气能在这里熬多久,始终这么僵持着,终归不是个办法。孙大志那家伙也真是混蛋,好歹也该出面来协调协调给映雪和自己一个说法,每次都是缩头乌龟似地霸着自己的那个妈,却忘了疼这个媳妇,好几次青瑜都想劝映雪放弃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但是感情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也不能插手。
映雪只是装着跟没事人似地,洗澡刷牙敷面膜,和青瑜有说有笑的,其实心里的难过青瑜如何不知道,如果换做以前,映雪每次来都是哭哭啼啼地,或许还好点,可是这几次,青瑜越来越觉得映雪已经开始在这段感情里犹疑不决了。
其实青瑜自己又何尝在感情里没有犹疑不决过,可是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她不想再被提起来,然而今天与许幻阳的再次碰面不得不说又让她狠狠地煎熬了一把。
她想到许幻阳身边站着的那个娇俏甜美举止得体的陈律师,她富家女的身份,佳偶天成,郎才女貌,而她……冲澡的时候,青瑜刻意将花洒的水开到最大,水流激到皮肤上,滚烫地顺着锁骨往下流,第一次她觉得这种心被刺痛的感觉,就像当初在女生宿舍门口她被许幻阳的母亲狠狠掌掴的那一巴掌,清脆的一记耳光,击碎了她所有有关她和幻阳之间未来的美好幻想,统统被击碎,击得粉碎。
她不愿去想那些曾经,也不敢想,只是记忆这东西是只阴魂不散的鬼,每次她感到害怕或是惶恐地时候,那只鬼都会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告诉她,你就是个没用又卑微的穷鬼,不要再拖累别人,不许再拖累旁人……
她成了别人口中的累赘,连恋爱的资格都被剥夺,如今她还是在穷苦的深渊里苦苦挣扎,所有的痴心妄想在现实面前都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青瑜苦笑着对着镜子哈了一口气,镜子上的那只乌龟看着越来越像一个人了,青瑜不禁觉得好笑,笑自己又开始自作多情了,天大的事都没有明天上班挣钱的事大,青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关了卧室的灯。
爬上床的时候才想起来闹钟里的电池没电了,没有闹铃明天她铁定是爬不起来了,再迟到估计不是卷铺盖走人这么简单了,恐怕连工资至少都要扣一半。
青瑜又从床上爬起来,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果然是没电了,在床头柜上给手机插上数据线,借着手机屏幕上的一点亮光,青瑜在设定闹钟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无数通漏接的电话。
有映雪打过来的,可是太多都是许幻阳打过来的,青瑜莫名地想要去删除,可是手顿了一下,才发现最底下他发过来的那条短信:青瑜,其实我和嘉伊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和她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只是你和起桢他……陈家很复杂,青瑜,我不想你陷进去……”
多么可笑而又多余的解释,陈家很复杂……他是在警告她吗?还是再一次告诉她她的痴心妄想病又犯了?
设定完闹钟,青瑜还是把那条短信给删了,手枕在耳边,听着安静的黑夜里嗡嗡的血潮声,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