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江湖》楚惜刀

59、第 11 章

　　清晨时的冥河幽幽流淌，仿佛一个文静的少女在无人处诉说心事。一只竹筏逆流而上，玄机谷的河面现出一个身著紫色云绡的女子。林间几只小鸟倏地振翅齐飞，这少女见状便弃了竹筏，轻轻跃上了岸。
　　她双足一落地，听见一声清叱：“是谁？”
　　少女明眸如星，循声望去，遥遥一笑：“慕容瞬大少爷，苗幻幻前来拜见！”
　　一个身影流星般激射而至，冰冷坚毅的面孔打量了她一会儿，方缓和下来，道：“幻幻，怎么是你？”
　　“想你就来看你了。”
　　慕容瞬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道：“你跟小公主学坏了。到底有何事，让你连夜赶到我这里？”
　　“你怎知我是连夜赶来？”
　　“从叠云小筑到这里，自然须整夜。”
　　叠云小筑是西门小桥的居处，苗幻幻俏面微红，道：“你不是一样学坏了，油嘴滑舌。”
　　慕容瞬微笑：“我有吗？”
　　“不跟你犟嘴。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整天呆在这个鬼地方练什么神功？殿里最近出的事你可知道？”
　　“你想说婉幽的事？师父让人传了口信给我，我知道。”
　　“知道？你居然还躲在这里练你的大头功？太没良心了！连小桥也一心想救她，你……真沉得住气！”苗幻幻激动得涨红了脸。
　　慕容瞬不动声色：“我在等。”
　　“等，等什么？”苗幻幻目光一闪，“我知道你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你又有什么玄机？”
　　“我等来救她的人。”
　　“你想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比我们直接出面好。”
　　苗幻幻沉思：“圣鬼们只在碟仙谷布置了一点小花招，其余的只是从玄机谷和断情山才有圣鬼沿途监视，若我们真想出手，报到鬼王面前的确不好看。”
　　慕容瞬道：“这谷里的圣鬼我早已统统打发走了。有我在，要他们有什么用？不过他们昨晚临走告诉我一件事，姓萧的一行有四人，昨晚在断情山他们看到两男一女，应该还有一人，我猜会走这一路。”
　　“你说还有一人会从这悬崖上跳下来？”苗幻幻吓了一跳。
　　慕容瞬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昨晚，我看到了流星。”
　　苗幻幻一愣，不知他说这个干什么，可看他莫名其妙的神情中又带了认真，便没有接话，耐心地等待下文。
　　慕容瞬忽然伸手拉她，道：“跟我来。”
　　苗幻幻只觉他力大无比，使出全力才不致被他拖倒，奔走间不得不佩服地道：“你的功力又进步了。”
　　慕容瞬点点头，并不以为意，跑了一会儿道：“看到流星时我正想歇着，就没放在心上，如今越想越不对，那是亡命崖方向，如果下崖只能从瀑布旁的连天神索上下来，但外人根本不会知道这条上月才结好的神索。因此，如果最后那一人从这条路走，就非得从瀑布上掉下来不可。”
　　苗幻幻伸出舌头，惊讶道：“好险，还能活命吗？”
　　慕容瞬淡淡地道：“亡命崖唯一的好处就是名不副实，闭了眼掉下来最多受点轻伤晕过去，瀑布间一块翘起的怪石也没有，潭底又有浮力把人托起——这个月我跳了十趟有余。”
　　苗幻幻愣了愣，不信似地看他这个怪物：“你胆子倒大，拿命来赌，玩这么多回作什么？”
　　“练胆子。”
　　苗幻幻又一怔，苦笑道：“小桥总夸我聪明，遇上你这个古怪鬼，我连话也不会说了。”
　　慕容瞬瞥她一眼：“玄机谷古怪鬼，这名字好，以后跟师父讨个封号来。”顿了顿又道：“你呢，以后做什么鬼？讨厌鬼？小气鬼？”
　　苗幻幻嘻嘻一笑：“你知道么，你话少的时候才显口才，说多就露馅。”
　　“彼此，彼此。”慕容瞬脚下不停，转眼掠过大半个玄机谷。
　　“那么，你说的跳崖跟流星有何关系？”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点感觉。流星像是一个讯号，告诉我，他来了。”
　　“若真像你说的那般轻松，那人早就不会呆在那里了。”
　　慕容瞬道：“你沿河来时可曾见到人？他若来了，显然还在那里。我两个时辰前刚睡下，玄机谷若没有人领路，绝走不远。”
　　苗幻幻道：“为什么这人会落单，不和萧映雪一起走？难道他是那个什么著名的杀手么？”
　　“你说楚惜刀？他没有来。他受了重伤，不知道一条命剩了多少，反正这人该不是厉害角色。就算一会儿真找着了他，也丝毫不必担心。”
　　“王上果然心疼你这个宝贝徒弟，什么消息传到他那里不忘备你一份。”
　　“军师那儿不是一样也有。”
　　“你不用说他，我可不关心这劳什子情报。今趟若不是为了婉幽姐，才没兴趣理会萧映雪是何人。”
　　慕容瞬喃喃地道：“萧映雪，萧、映、雪……唉！”
　　“你看婉幽姐待他那么好，吃醋了？”苗幻幻打趣道。
　　慕容瞬眉间一跳，冷冷地哼了一声，久久没有回话。苗幻幻从他脸上生硬的肌肉线条中看出一点什么，道：“你心里有话，很应该老实说出来，否则没人知道，不是枉然。”
　　“你懂什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之间的事，我哪一件不知道。你对她如何，我又怎会不懂？不过我一直不知你对她的好感，究竟有多深多重，是不是可以超过小公主？”
　　慕容瞬道：“什么意思？”
　　“你对我们三人，本是一视同仁，我也分不出好坏，也不知你和谁更亲近些。但小桥出现后，你为避嫌，与我疏淡了好些，不过我很感激，你依旧当我是好朋友。只是对她们两个……”
　　慕容瞬忽然道：“婉幽不爱多说话，不过有回我不慎走火入魔，下肢瘫痪，她守了我十天十夜，几乎没合眼，你可还记得？”
　　“嗯，小公主爱动，坐了半天就呆不住。她虽然每天看你七八趟，却不曾一直陪你。我记得在婉幽累倒后，才换我候了你五天。你是为了感激婉幽才……”
　　“不。”慕容瞬不知不觉慢下了脚步，变作在河边漫步，“我丝毫没有因此觉得你们三人对我有轻重之分，对你们我都很感激。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在她陪我的十日中，她说了很多，很多。她怕我闷，总逗我说话，可当时我的心情很坏，以为什么都完了，她为了让我开怀，说了很多她自己的事——从那些日子开始，我才真正了解她，也才会慢慢地……”
　　慕容瞬不知何时松开了苗幻幻的手，低头望着泠泠河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份感情，我只能埋在心底，我以为不会有说出来的一天。因为婉幽实际上怕人接近，她的心太脆弱，你在远处看会以为她是个坚强的人，一旦走近，你会发现她太容易对一切失望。我很怕不小心会弄伤她，也就一直不敢对她说。”
　　他苦笑：“没想到今日，会说给你听。”
　　苗幻幻轻声道：“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慕容瞬迷茫地看着河水，道：“朋友，我和她也许仅有这样的缘分。虽然不知道萧映雪为人如何，但他肯为婉幽甘冒大险，真的很不容易。这是她自己选中的人，我……只有祝福她的份。”
　　苗幻幻深深注视着他，这番话让她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人。她一向知道慕容瞬面冷心热，他在几个好友面前随和风趣，对他人却总是爱理不理。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为了所爱，他可以甘愿牺牲自己的情感。她本以为慕容瞬会不顾一切去争取，以为他内心的火焰会点燃他的斗志，谁知他却退让了。她不知道这抉择是对是错，只是知道，换成她，也会这样做。
　　苗幻幻暗暗叹气，想到自己、颜婉幽和慕容瞬都是一般无异，也不知是福是祸，只觉命运弄人，把他们一齐推向“情”字的迷宫，易进难出，无法解脱。

作者有话说

　　貌似一直没时间更新，让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