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江湖》楚惜刀

55、第 7 章

　　叠云小筑。
　　筑外流水叮咚，夜莺轻啼，一个宫装少女引灯缓行。未到门前，筑内传来一声询问：“谁？”
　　“是我。”少女低声答道。
　　门自动打开。明灯之下，西门小桥坐在青绫洒金榻上，眉间满是企盼，迎面便道：“你叫我好等。”迟疑了一下又道：“你师父呢？”
　　少女掩上门，道：“你今日没带面具，看来心情不错。”
　　西门小桥笑了笑，道：“幻幻，我问你，你师父呢？”
　　“你背了人从不尊她公主，为什么？”
　　西门小桥叹了口气道：“唉，若是给她知道你来我这里，恐怕要麻烦不断。”
　　幻幻放下琉璃灯，坐到他身边，笑道：“是否因你身份与我师父相若，是以才不肯叫她公主？其实这回她很想帮婉幽，我猜等斯然公主回来，她们三姐妹一定会为婉幽求情。”
　　西门小桥面露忧色，摇头道：“你师父她们不是没有求过，王上那里……”他停了停，转过口气道：“萧映雪他们此次入门救人，王上准我相机行事，但他没说会如何处置婉幽。你说，我该如何？”
　　幻幻眼波流转，微笑道：“哦，你也有被难倒的时候？谁都把你吹得天花乱坠，跟个鬼灵精似的。问我这笨丫头主意，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西门小桥道：“我并非没有主意，但此事真是棘手。婉幽的人缘极好，斯然公主也极有影响，让我如何惩罚她们？你师父也摆明要帮她俩，至于鬼道诸前辈更不用说了。但婉幽此番进了禁地，如不杀一儆百，又怎能服众？”
　　幻幻道：“我以为你有何高见，你说的都是明摆的事。斯然谷主就要回来，萧映雪也越来越近，你到底有何打算？”
　　西门小桥低头沉思，幻幻不以为然地道：“少在我面前装样子，我知道你早就想好了主意。其实你叫我来，无非想和嫣然公主通个声息，却又装模作样的诉一堆苦，推几分责任。你呀，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西门小桥露齿而笑，笑容天真诚挚：“你是我的军师，对你，我只有甘拜下风的份。我的确没有想定，要见了萧映雪再说。王上也很想见他，因此今次这事，王上的重点仍在萧映雪身上，处置婉幽不过例行公事。”
　　幻幻双眉一跳，触动了什么似的，如有所悟。
　　“你见过婉幽没有？”
　　“见过。”幻幻心事重重。
　　西门小桥斜睨她一眼，又看着灯光道：“不想把情形说给我听？”
　　幻幻摇头叹息。西门小桥道：“我刚出关，整件事听了个大概，也没空去见她。对了，瞬那小子对这件事怎么看？”
　　“他？”幻幻笑道，“他是王上的宝贝徒弟，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你想让他摸清王上的意思？”
　　西门小桥沉吟道：“我做军师一年，这回是王上对我最大的考验。”
　　幻幻凝视着她，慢慢地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既不想得罪三位公主，也不想王上对你不满。军师历来难做……也罢，瞬那里我明日就去拜访。还有小公主，王上对她言听计从，你何不求她帮忙？”
　　提到小公主，西门小桥低下头，他不想让幻幻看到眼中复杂的情感。
　　“小公主不来捣乱，我已经谢天谢地。”他淡淡地道，“在我心中，鬼道最聪明的人就是你和她了。”
　　幻幻嘻嘻一笑：“若知道你这评价，精灵鬼知道了非大哭三日不可。”
　　“说正经的，你替我看牢小公主。她虽然和婉幽关系不错，但极有可能去戏弄萧映雪他们，回头生出什么事来，我可来不及补救。”
　　“唉，我想她应该知道分寸。”幻幻歪着头想了想，“只不过她的脚上长了风火轮，我总是落后一步，找不着她。”
　　“你想想法子，不行就请圣鬼帮忙跟着。妙然公主说她今天找精灵鬼要什么天书去了，后来我寻人问过，她根本就没去，一天都在收拾东西，临傍晚又不见了。我要到各处长辈那里知会一声萧映雪的事，小公主若是乱跑，掉到陷阱里损伤了什么，我的苦头就大了。”
　　“那些大叔大伯布置的机关，我闭着眼也走得出，更别说小公主。你以为难得倒她？”
　　西门小桥叹气：“是我去布置！”
　　“你去？”幻幻抚掌笑道，“你应该只出主意，还须做这些细致活儿？”
　　“我必须让他们见识鬼道的厉害。”
　　幻幻喃喃地道：“你可别把小公主害惨了。”
　　“线报说萧映雪走的是绝地一露，如果我没猜错，今晚他们已过了断情山，日夜兼程的话，说不定连笑笑谷也过了。”
　　幻幻惊道：“这么快！无情鬼和快活鬼会轻易放过他们？”
　　“两位前辈要玩真的话，当然没这么容易。可无情鬼正好下午被我爹灌醉了，他手下几个蠢材懂什么布置？萧映雪闯过第一关是意料中事。至于快活鬼最多逗他们玩几招，他自己逍遥要紧，哪里会恋着刁难他们？只是，萧映雪怎会知道婉幽被困绝地，走的路竟一丝不差！”
　　幻幻掰着手指道：“好，下面是飞天峰出窍鬼，他的花样多，你有时间布置其他地方。”
　　西门小桥凝神想道：“不然，妙然公主的艳雪谷，也不方便指手画脚。你师父和她都……”
　　“你倒有自知之明，我听师父回来抱怨，说王上太宠信于你。”
　　西门小桥顿时知道王上说的话幻幻亦听了分明，望着她笑道：“你师父可什么都对你说。”
　　幻幻低下头，道：“王上他……小公主她……倘若王上真有那个意思，你……”
　　西门小桥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幻幻吸了口气，故作镇定道：“把小公主嫁给你呀！”
　　“这说明王上很信任我。”
　　“那你自己是不是也很高兴？”幻幻盯着他。
　　“初听到是很高兴。军师兼驸马，这身份可真是难得。”
　　“是呀，你若成了驸马，以后鬼王之位……”幻幻冷冷说道。
　　“不过后来……”西门小桥欲言又止。
　　幻幻忍住不问，想听他主动交代，过了片刻，瞥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便道：“有话就说！”
　　“后来我想，小公主虽然不见得有多讨厌我，却也未必有多喜欢我。这样强扭在一处，也是不甜的。”
　　幻幻心中暗喜，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地道：“可要是王上坚持呢？”
　　西门小桥用手轻拧她的脸，笑道：“你可不可以给一点关心的表情？我们这样好的交情，你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看就是装出来的。你总须给我点决心，让我有信心违逆王上的命令！”
　　幻幻抿嘴一笑，转头不语。她的脸已又红又烫，哪里说得出什么话。西门小桥咳了一声，板了脸道：“也罢，明儿我就跟王上说清楚。说小桥心里早有了人，让王上为我们早日……”
　　“你乱讲什么！就算王上答应，我师父也不肯呢。”幻幻情急下打断他的话。
　　西门小桥苦笑：“是啊，你师父最不喜欢我。”忽然神情又变得轻松，嬉皮笑脸地问道：“那么幻姑娘你呢？”
　　幻幻一怔：“我也最不喜欢你。”头一撇却是在忍笑。
　　西门小桥拉住她的袖子道：“你若不肯要我，叫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如何是好？”
　　“好啦！”幻幻心中喜悦，不忍再作态，“你真有心，不论日后如何，我……”
　　西门小桥轻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把小公主‘送’给别人，总之王上不会找我的麻烦。”
　　幻幻低眉叹道：“眼下不说你我的事了，应付过萧映雪再说。你打算如何布置？”
　　“他不会知难而退，因此，我要让他尝尝迎难而上的滋味。要是连这几关也过不了，自然不配见到王上。他们来了四人，另外两个往鬼王殿去了，反正那一路没有萧映雪，我也不想为难，一切看他们的造化。但绝地这一路嘛，我要亲自考考他们。”
　　幻幻吃吃一笑：“你的口气太大，小心骄兵必败。萧映雪是个杰出人物，连婉幽也心悦诚服地为他涉险，你莫要掉以轻心啊。”
　　“婉幽感情用事。”
　　“换了我也一样。”她痴痴看着灯火，坚定而又叹息着说：“飞蛾扑火，在所不惜。”她凝望西门小桥，柔声道：“如果冥魂窟藏着什么有关你的秘密，我也会去。”
　　“幻幻，”西门小桥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想把她拥入怀中。他很快又抑制住情感，平心静气地道：“你帮我想想，该如何布置飞天峰、圣聪岛、神愁庵和我这叠云小筑？”
　　“有三位绝顶聪明的老前辈在，加上你我二人，萧映雪真的能见到王上吗？”幻幻含笑问道。
　　“他不仅要见到，而且非要救出婉幽。只有他足够厉害，婉幽才能免于劫难。”
　　幻幻细想了想，终于叹道：“不错。”她隐约看到事件的核心所在，因而更明白西门小桥处于夹缝中的难处。
　　她的眉头只一皱，西门小桥已知她心意。他洒脱地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威胁萧映雪如此盛名，又是婉幽看得中的人物，必不会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