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江湖》楚惜刀

53、第 5 章

　　陆岑康一面说，一面举剑砍下一段手腕粗的松枝，左削右刮，不多时做好两块高高的“鞋跟”，足以不畏地上金针。他取出两截细绳，交袁秀秀绑在鞋底，两人遂继续前行，果然无碍。
　　在火折的照射下，随着金针的路一直走过去，有惊无险，十分通畅。两人迎难而上，却拣了个便宜，不觉大为庆幸。
　　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在火折快熄灭前，袁秀秀收起了探路的火光。陆岑康渐渐觉出不对，停住脚步道：“我们是否在兜圈？”
　　袁秀秀凝神道：“不错，按理碟仙谷不会走不到边，现今来来去去似曾相识，出路却看不见。”
　　陆岑康颓然顿足，道：“糟糕，我把圣鬼的布置想得太容易了！这下再换路，不知今夜能不能找地方小睡一下。”
　　密林中月光暗淡，他看不清袁秀秀脸上的表情，但突然之间，陆岑康感应到她心中的惊恐。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攫住两人的心神，原本坦然的心头蓦地升起一个黑色的影子。
　　“有……鬼！”
　　袁秀秀颤声说出这两个字，抖着手去拉陆岑康的袖子。陆岑康被她抓住，也不禁一震，抬头望去，意念中的黑影成了切实的阴影，忽地自斜前方飘过。
　　两人同时想起此间的名字：碟仙谷。
　　陆岑康一想即通，道：“莫怕，这是圣鬼，不是真的鬼。既然是人就无甚可怕，拿好兵器，他们若敢过来我们就动手。”
　　细长的黑影如鬼魂四飞，一条条轻若无质，袁秀秀勉强打起精神凝视，无论如何看不出这是人所扮。不由轻声道：“你出手试试看，万一真的是鬼，我们要躲开点。”
　　陆岑康虽然说得自信满满，见久了鬼影飘拂，心下亦无把握，暗想如果是轻功，这些圣鬼的武功未免太强。但身为男子汉，不能在袁秀秀面前示弱，当下摸索了一身的暗器，道：“好，你看我的。”
　　他双足一点，身形似燕，嗖地朝四周乱飞的黑影掠去。手中暗器疾射而出，就好像他自身是个蜂巢，而无数的蜜蜂正在陆岑康的指挥下攻击侵犯的来敌。
　　袁秀秀听风辨音，暗自赞赏陆岑康的暗器功夫，头、肩、背、臂、腰、腿、脚皆有数种攻击不算，两手更有如千手观音般可同时发力，可谓华丽繁复，目不暇接。
　　但奇的是，尽管陆岑康使出全身本领，把百宝囊中所带的近五十种、共数百枚暗器悉数发了出去，貌似也打中了飘忽的黑影，却没有任何一条影子因此受伤落地。
　　它们真的像魂魄一样，有形无质，一枚枚暗器从中穿过，令人毛骨悚然。
　　陆岑康回到袁秀秀身边，手心出汗，不断地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可一颗心怦然猛动，无法稍静。
　　袁秀秀定了定神，聚目凝望那些虚影，忽然说道：“它们至今为止没有进攻过，会不会只是扰乱心神，根本不必理会？”
　　陆岑康一想，是啊，两人太过紧张，以致一看到有黑影就认定中了埋伏，抢先下手。如果这些布置不过是吓唬人的，他们只须大着胆子就可通过了。
　　咽下口水，陆岑康沉吟道：“你说的有理。小心跟着我，我们再走走看。”
　　两人往前行进数步，头顶仍是鬼影飘飘，却并不袭击。刚放下心事，陆岑康想起依旧前无出路，苦笑道：“娘的，提心吊胆和一群鬼走夜路，说真的，我已经累得不行了。”说着，扶着一株松树靠了上去，大声地喘着气。
　　袁秀秀默然无语，心知他说到点子上。夜间无形的压力本就比白日里强很多，更何况鬼影森森，暗藏机关，出路无门。即使那些机关不过是雕虫小技，也足以让来犯者穷尽心力，困乏不堪。
　　想到这里，她眼中忽然一亮，暗中向陆岑康传音道：“依我看，圣鬼一直未发动厉害的攻击，大概就是想等到我们精疲力竭的那一刻。”
　　陆岑康是聪明人，闻言越发装腔作势，索性耍赖道：“秀秀，你背我走如何？”
　　袁秀秀瞪着他的脸，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也感觉出定是一脸鬼相，笑骂道：“我只剩和你说笑的力气了。你不是在端木面前信誓旦旦要保护我么，想偷懒不成？”
　　陆岑康叹气道：“罢了，罢了，找个结实的枝头睡一宿再说。我走不动了。”说着，竟真的撇下袁秀秀，几下来到一株粗大的树下，攀上枝桠，靠了树干打坐入定。
　　袁秀秀见状无奈，从袖中飞出一条红绫，缠在两棵树之间，跳上去稳稳躺下。
　　静夜无声，时间流逝，两人就像是忘了身在碟仙谷，忘了此行的目的，安然地休息起来。过了一枝香的辰光，两人意念空明，渐渐感应到远处缓缓而来的杀气。
　　对方移动得很慢，如笨拙的乌龟一爪一爪踏近，让人丝毫兴不起敌意。陆岑康和袁秀秀却不敢怠慢，以全副身心感受着随风飘荡而至的轻微杀气。一旦真的把对方当成了乌龟，恐怕就是他们化身为毒蛇，突然进攻的时刻。
　　“咝——咝——”
　　陆岑康和袁秀秀听到动静，同时睁开双眼。林中一切如常，轻不可闻的声音却提醒他们即将面临的困境。
　　陆岑康顿时想到一种可怕的攻击，立即传音道：“屏息！小心他们用毒。”
　　这时，粉色的轻烟如雾气笼罩，在这黑夜中发出栀子般好闻的香气，层层地裹住了陆岑康与袁秀秀。
　　两人接连跌落地上，一动不动。与此同时，两个黑影瞬间飘至，一人查看一个，分别把手向陆岑康和袁秀秀伸去。
　　陆岑康爆出大笑：“鬼是这样子的么？”袁秀秀亦微笑出掌，直攻那人下盘。
　　两名圣鬼登即弹开身形，避出三丈开外。他们轻功了得，陆岑康和袁秀秀心中一凛，互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掠在一处，并肩站了。
　　“你们是什么人？”陆岑康喝道。
　　一人唾了一口，道：“是你们大胆闯入，还问我们？”
　　袁秀秀见是人非鬼，顽皮的本性上来，笑嘻嘻地道：“两位大哥莫生气，我们是颜姑娘的好朋友，过来瞧瞧她。要是能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如何？”
　　那两人没想到她提出这个要求，一时傻了。一人道：“小四，她要我们放她过去。”
　　小四道：“笨蛋，王上不是叫我们布置陷阱吗？要是放了他们，不就白费心机了。”
　　陆岑康立即接话道：“谁说白费心机了？我们累了一晚上，都是你们的功劳。”
　　小四道：“小三，你听见没有，他说是我们的功劳。”
　　小三道：“哼，居然夸我们，居心叵测。小四，前面还有你的得意之作，要是在这里放走他们，你我还是白忙活了。”
　　袁秀秀听到前方机关更多，讨好地问道：“啊，是得意之作的话，一定要见识一下。两位圣鬼哥哥，不如带我们过去？不管怎么说，是你们辛苦才做好的机关，无论如何都要让我们吃点苦头，才对得起你们。”
　　小四感动地道：“嗯，你说话我喜欢听。来，跟我走吧。过了那些机关后，再放你们上别的路不迟。”
　　小三迟疑了一下，想想人家乐意自投罗网，无话可说，点头应了。
　　陆岑康和袁秀秀也不知这两人是真的脑筋转不过弯，还是有意装傻戏弄，总之能走出一条新路，赛过在林子里走迷宫，当下松了一口气，跟着两人往旁边走去。
　　小四走到刚才陆岑康睡觉的树前，拍了两下，大树竟从中间断了开来，分成两半，露出一条羊肠小道。陆岑康目瞪口呆，万想不到这里居然有路，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袁秀秀走过他身边，叹道：“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你身轻如燕，躺在上面也没把这棵断树给睡散了，佩服佩服。”
　　陆岑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摸了摸刀削般笔直的切口，心下骇然。是什么人以绝大气力劈出这一刀，贯穿整株三丈余高的大树？
　　跟随小三小四走了数百步后，终于来到一个宽阔之地。小四笑眯眯地指了前面道：“来，你们看，虽然这里看似寻常，就是一块平地，可其中的机关至为复杂，让我数数——呃，起码有十八、九种。你们刚才在林子里转圈的时候，我们也没闲着，就在这里费心布置。”
　　袁秀秀问：“过了这里是不是冥河？”
　　小四摇头，指了另外一个方向：“冥河在那边，你没听到水声吗？”
　　小三的脸色却突然绿了，骂道：“笨蛋，你干吗告诉他们冥河的方位？”
　　陆岑康与袁秀秀相视一笑，同时出手，道：“多谢了！”
　　月光下，衣袂飘扬。
　　一盏茶的工夫后，两人把绑得像粽子般的小三和小四放到他们本人亲手布置的机关阵里。
　　陆岑康道：“对不住，我们要走冥河，麻烦两位在这里歇歇。绳子上我们做了点手脚，要是你们乱动，不小心掉进阵式里，怨不得我们。”
　　两人撇下小三小四，循了水声往冥河走去。
　　他们没有看见，那两名圣鬼的表情非常古怪，好像终于把他们送进了真正的陷阱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