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38、第三十七章

　　魂牵
　　离烟看他去远了，转过身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宇文闵成刚才的举动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俩的身份，难道宇文闵成会对自己有点“意思”吗？可是以他的身份才华和英俊外貌，一定是到处留情，看他骑马的样子就不难猜到，他是一个自幼高傲而自负的男人，而且他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更不会只专注于她，那种惹人的眼神和轻佻是训练出来的，是游戏于花丛间的风流浪子的才会有的。离烟不觉地摇摇头，嘴角现出一丝酸涩的苦笑，转身往回走。
　　离烟想的都不错，宇文闵成是京城中有名的风流将军，单就那张英俊的面庞已经赢得无数少女倾心而就，亦有不少已经委身于他，其中当然不乏青楼女子。对于这里的美貌女子而言，兰陵虽然被传言得俊美如神，但他却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爷，对于民间的女子来说也许是一生都见不到的，所以只会是少数豪门贵戚的少女们的梦中情人，连宫中的妃嫔们也只能干看看，依着兰陵的性子决不会和她们怎么样的。可是宇文闵成就不同了，虽然他的地位和俊美不如兰陵，但他却有兰陵没有的风流暧昧，他知道怎么展现自己独特的俊朗与风采，比起高不可攀的兰陵，出身豪门世家的宇文闵成有着更让女人们痴迷的幻想，就算这种幻想如同兰陵般得不到，却更加真实，更加触手可及，当然也更加热情如火，更加暧昧缠绵。
　　可是离烟又想错了，宇文闵成是很游戏人生，就连现在他还和不少各色女子纠缠在红粉墙中，但他这次确实认真的对待离烟，否则早就像对待以往的女子一样抱上榻取乐了，一年间他不时地来找她，她却总有借口避而不见，这反倒让他有一种挑战般的刺激，热情并不为对方的冷漠所损伤半点，反倒更加锲而不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离烟并非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他有过几个比之冯嫔亦不逊色的女人，但他却没有见过比离烟更让他着迷的女人。也许是周围的娇媚、娇痴、缠绵太多，太久了，离烟的冰冷和孤傲反倒成为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更加让他心动，而且初见离烟时她置之生死于肚外的气度更加让他折服，让他不由从以往的女人中将离烟抽离出来看待，心里除了爱恋更有一丝敬重，这就更加让他欲罢不能。策马飞驰的宇文闵成微微一笑：离烟，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只要是女人就没有我宇文闵成得不到的！
　　离烟往回走，责怪道：“你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就让他进来？而且还非要从后门进来？这是什么规矩？”
　　“哦，我想宇文将军是来看姐姐你的吗，后门离你的房间近，所以就——”
　　“胡说！以后不准让他进来，要进也得通禀王爷后从正门进。”
　　“可是，”柔雪抬起头斜着眼睛瞄着离烟偷偷地笑，“他又不找王爷——”
　　离烟看她那样笑不由板下脸：“你做错了还敢顶嘴？小心我打你。”
　　“哦，以后不敢了。”柔雪噘起嘴，低声回答，心里老大不愿意：我帮你，你还要打我，真是好心遭雷劈。
　　离烟瞪了她一眼接着走，现在只怕兰陵他们也该回来了吧？离烟抬起头想看看时辰，却意外看到假山凉亭里的一个人，顿时吃了一惊：“兰陵？”
　　兰陵见离烟发现自己了，缓缓地走下来，低着头走到离烟面前，心里是难言的辛酸，刚才他在假山上将宇文闵成从进来到出去的一刻全看到了，居高临下，分外清楚。
　　离烟看到兰陵的眼睛有点红，不禁说：“兰陵，你——”
　　兰陵把手中的锦囊往她手里一塞，回头就快步走了，怕眼中的泪落下来。
　　“姐姐，奴婢是否要退下回避？”柔雪小心翼翼地问，她知道王爷从不介意离烟时常的“僭越”言辞，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离烟这样叫兰陵，如果她们这样对王爷直呼其名是要杀头的，更不要说是摄政王。
　　“不必了，他已经走了。”离烟低头从锦囊中抽出一团符纸——是兰陵特意为她求回的平安符。
　　“哦。”柔雪撇撇嘴：还敢叫“他”，胆子好大。

　　丑时的暖阁中已经是夜色深沉，敬嫔在榻上依偎着静静睡着的兰陵，她不知道今天兰陵为什么回来后突然不开心了，直到就寝时都闷闷不乐，问他，他却突然抓住自己的手叫道：“为什么？我怎么了？我会兑现我的诺言，你要等我。”
　　“什么呀？王爷。”
　　待看清是她，兰陵又摇摇头：“不是，不是。婷嫣，我和先皇相比哪个好？宇文闵成好不好？”
　　“王爷，”敬嫔当然想说自己的夫君好，可是怎么能对先皇无礼呢？“什么好？怎么比，我好回答你啊。”
　　“是啊，要比的，我很多都比不过他，可是如果是哥哥我心里还会好受点，可是他，我就，就好难受。”

　　敬嫔轻轻抚摩着兰陵光洁的面庞，兰陵眼中溢出泪水，在梦中喃喃呓语：“离烟，离烟。”
　　敬嫔心里一紧，眼中也差点落下泪，仍温柔地应道：“哎，奴婢在，王爷。”她这样应兰陵喊离烟的梦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里虽然酸涩，却愿意这样应一生，不论离烟还是以晴，甚至是以后其他的女人她都可以包容，只要兰陵还在她身边这样熟睡，她可以不论一切，只要兰陵开心。
　　“为什么？”兰陵紧皱着眉头，泪流满面，一脸痛楚。
　　“什么为什么？”敬嫔拭干兰陵的泪水，语气依旧温柔，“嗯？什么？”
　　“离烟！！”兰陵突然猛地坐起来，像诈尸一般。
　　“啊，吓死我了！”敬嫔捂着心口，生怕乱蹦的心跳出来，不是她胆子太小，像兰陵这样睡得好好的，突然诈尸般发作料谁都会受惊。
　　兰陵跳下榻，往外间跑，敬嫔叫道：“王爷——”兰陵根本不理，摔脱外间守夜的暧萧和月魂，只穿着亵衣往外疯跑，一直跑到后院的偏阁大力敲起离烟的房门，离烟披衣打开门，一看是兰陵吃惊不已：“王爷？！你怎么半夜跑来这里了，这么凉，怎么不穿衣服和鞋？受风生病了怎么办？”
　　“离烟！”兰陵不待她说完，一把抱住了她，泪水夺眶而出，“我不要你走，不要你和宇文闵成走，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离烟看他像着魔一样，眼泪也流了出来。
　　“别走，离烟，我会兑现我的诺言，你别走，求求你——”兰陵哀号起来，双手越抱越紧。
　　离烟心里一酸，在他怀里哽咽地安慰道：“胡说什么？我不走，我谁也不跟着走，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嗯。”兰陵的眼泪沾湿了离烟肩头的一大片，可还是不放手。
　　离烟此时从兰陵的肩头望去，看到手拿衣服的敬嫔呆呆地站在不远处，披着的衣服遮蔽不了亵衣的单薄，睡乱的发丝在满是泪水的脸旁轻柔地垂下，不言不语地就那样站着。她身后的月魂和暧萧关切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看到王爷的背影时便赶快垂下目光，她们很难过，为她们可怜的主子难过。
　　离烟的心像被烙铁烙了一下，鲜血淋淋地痛起来，被敬嫔看到这一幕对温婉的敬嫔来说太残酷了，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兰陵抱得是那么紧，紧得她说不出来。
　　“你们留在这伺候王爷穿衣，我先回去了。”敬嫔留恋地看了一眼兰陵的背影，转身轻飘飘地往回走，像是走在棉上。

　　敬嫔呆坐在暖阁的榻上直到天明兰陵也没有回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只觉得心很疼，整个人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鲜血淋淋。她知道兰陵喜欢离烟，她从嫁进来的那天就知道了，但宁愿骗着自己哄着自己，告诉自己，兰陵在她的身旁，她就已经该满足了，为自己爱的男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就是她所有的期盼，她在他身边，乖乖地听他的话，为他生儿育女，爱他所爱，恨他所恨，他总有一天会在梦里叫一声自己的名字。自己毕竟是正妃，在兰陵的心里总会有她的一席之地，而这一席之地总会提升的，不论兰陵身旁有多少女人，自己做好本分一定会盼到兰陵全心爱她的一天，她用她的温柔、宽容、大度、耐心等待这一天，四年了，却等待到兰陵在她面前拥住离烟的痴狂和自己的心碎。
　　“娘娘。”
　　敬嫔抬起哭肿的双眼：“离烟。”
　　“娘娘，王爷是被梦魇着了，我们，王爷对我没有什么——”离烟小心地走到榻前。
　　“离烟，我知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的心我知道。”
　　离烟看到凄楚的敬嫔不禁心酸，挨着她坐下来，在所有的侍婢里敬嫔一直对自己是最好的，可是现在她却伤了敬嫔的心，还伤得那么深，那么痛。
　　“我以为，我好好地在他身边，他即使忘不了你也会慢慢喜欢我的，后来我以为有了兰婷和承嗣，孩子会牵住他的。可是他还是忘不了你，离烟，他的魂魄都牵在你的身上，我得的到他的人，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魂，他永远都忘不了你，他一直对你魂牵梦萦，每天夜里他都会喊你的名字，我都替你答应，可是我多想他呼喊的是我，是我啊！哪怕一次，只要一次他的心里都是我，只要一次啊！”
　　敬嫔扑在离烟的怀里痛哭起来，呜咽的哭声让离烟心如刀割：这都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三个人都伤得那么深痛，却又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