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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嫁到容国的第一个新年,陪我度过的只有鲤玉和韶明宫的侍人

      我静静地望着皇宫在新年中人声最为热闹的地方,眼里却没有半点向往

      “殿下,别看了。”鲤玉对着眺望远处烟火的我说道

      我如同没有听到她的话,仍是静立不动,瞳孔中闪烁着那边的灯火

      它不属于我,他们也与我没有关联

      “殿下若是愿意,也可以出去韶明宫到您看着的地方热闹一番的。”鲤玉建议道

      我摇摇头:“这样看着还真一些,如果去了,见着不同的人都是用同一种眼神来看我,那还有什么趣味呢?”

      容国有几个人真正将我这羽国的玄翎公主放在眼里呢?其他随便一个皇妃或者公主地位可都比我要高啊

      加上我与即墨温孤又出了这样的事,哪里来的颜面同他们一起过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年?

      鲤玉默言,转身进了昏暗的宫内,呈来羽国的梅糕

      我一见,笑道:“还是你明白。”

      鲤玉依旧低眉不语,手还是端着盛着梅糕的精致玉盘

      我挑了一块,未食,瞅了一眼这寂寥的韶明宫,还有处于韶明宫各处角落等着我吩咐的侍人们,他们谨慎地低着头,除了地上就再不看别的地方了,也不懂他们是否想去那处辉煌里凑凑新气

      这里的灯火与那里,竟是如此大而鲜明的对比

      一起欢度今日的那些人,有几人此刻是真欢喜呢?如此的和睦融洽,他们又能一同维持多久呢?

      即墨温孤,现在的你,可是也在注视着我所注视的人事?

      我咬下梅糕一角,将剩下的放回盘中,嘴里的,又怎么也咽不下去

      刺骨的寒风“嗖嗖”地在耳边呼啸着,我迎着它朝羽国的方向跪下,叩首礼拜三次

      ————————————
      容国的大臣们正对着丹国攻羽国的战事进行分析,重点是究竟是否出兵帮助羽国

      丹国进攻羽国缘起羽国一位依靠砍柴为生的人在羽国与丹国交界处附近拾得一块稀有的赤色金璧,因拾时地理位置还处于羽国,便交于羽国国君,国君大喜,奉之为国宝

      丹国闻之欲得金璧,使出诡计,被羽国云辞修识破,以一场“完璧归赵”保得金璧。丹国国君大怒,欲起而攻之,谋臣出计,乃曰丹国向来盛产红色的玉璧珠石,羽国的赤金璧本应为丹国之物,如今羽国占为己有,便是与丹国为敌,以此借口攻打羽国

      如此一来,木翎公主在丹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丹国的攻羽的计划本就蓄谋已久,奈何找不到理由,这个机会自是绝佳,好像不还玉璧成了羽国的错处

      “羽国若亡,我容国怕是岌岌可危。”谋臣初长宣谏言

      “但出兵相助,便是与丹国为敌,丹国实力强盛,难讲信义,倒时极有可能连累容国。”谋臣高阳恩求尚有疑虑

      我旁观他们的辩论,顾虑着羽国的安危

      容国实力强于羽国,而丹国实力却强过容国,尤其是军事方面。容羽两国若联盟对抗,胜算也只能参半

      而穆国与莒国极有可能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就算因金翎公主和华翎公主的关系出兵,也不排除到时反戈一击的可能

      “公羊爱卿,你呢?”一阵激烈的辩论后,国君的目光投向沉默已久的公羊连迟

      整个容国朝野中,身居卿士一职的公羊连迟的地位无疑是举足轻重的,国君一向偏重于听取他的观点,就算其他群臣争辩得再激烈也要等他说出自己的立场。而公羊连迟从不轻易妄论,在朝堂中,更多是保持静默的状态

      刚才他微眯双目,瞳中收有睿智的亮光,听见国君的问话,眼角的皱纹微微挑动,斑白的鬓角此时忽然衬出他身上少现的深邃

      我听见他用苍老沉稳的声音对国君以及在场的人道出了四个字

      “唇亡齿寒。”

      ————————————
      母亲说她帮我和哥哥找了一位会武功的师傅,由他来教我和哥哥习武

      “娘,为什么要我学武功?”我不解的问她

      “这只是开始,你以后要学的不仅仅是武功。”她回答我

      “可是武功不是女孩子该学的。”一听到“武”字我就觉得这是男子的事,跟女子一点边都沾不上

      母亲微厉言:“那你认为女孩子应该学什么?”

      我见她不悦,知是自己惹她不高兴了,但母亲既然发问于我,不回答也不好意思

      “女孩子,应该是……跳舞、琴棋、女红……”

      “谁说的?”她的语气依旧不改

      “附近的人说的,她们的女儿也是这样……”

      “那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母亲不假思索地打断我,“而你不是。”

      “为什么?”

      “因为你姓郢,你叫郢微城。”她用平时少有的不容人置疑的口吻低喝着我

      我或是被吓着,也或是委屈了,肩膀耸耸着哭了起来

      “娘,妹妹哭了。”哥哥对母亲说道

      “澜儿,你先回屋去看书,明天跟着师傅学。”

      “哦。”哥哥不再多话,先听话进屋了

      当时我真是讨厌极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我要叫“郢微城”,又为什么要姓“郢”

      母亲蹲下身子,重新拥有了柔和的声色,对我道:“城儿,别怪娘心狠,武功你不得不学,因为……”

      “嗯?”她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反正你记住,学了这些,以后千万不能在人前卖弄,也不要告诉别人你会武功。”

      “那学它有什么用?”还不让人知道,神秘兮兮的

      “我希望它对你没有用处。”她扶着我的两肩,眼中却有难言的纠结,“当别人多知道你一项技艺时,你就会多出许多麻烦。娘也不想让你和哥哥学,可是娘很怕,有一天你和你哥哥会因为不会武功丢了自己的命。”

      “邻居们也不会武功,但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我们以后的生活可能并不能像他们那样平静,或许你将来才会懂。”她怜惜的目光让我忽然心疼起她来

      虽然还是听不太懂,不过娘说的应该没有错,也就点头答应了

      她接着说道:“你和你哥哥先跟师傅学三年基本功,三年后,等你们基本功扎实了,娘会亲自教授你们更多。”

      “还要学什么呢?”

      “只会武功的是莽夫,你们还要学的,是兵战之术。”

      而后她执我之手,带我步入屋中,轻叹一声:“若天命可逃,该有多好?”

      ————————————
      容国的臣子们用了三天时间与国君商量定夺,最终应了羽国的求助,定下出兵援羽的决策
      国君向众位大臣询问道:“不知哪位爱卿愿带兵前往?”

      人中立刻响应了一个自信的女声:“臣司鸿流丹愿效微薄之力为国君分忧。”

      所有臣子的目光聚集在这个发话的女子身上

      司鸿流丹是容国朝中鲜有的女武将,通晓兵事,布阵善戈,二十四岁,却有十年的战场阅历

      浓眉大眼,肤色偏黑,体格健壮,脸上有着一股毫不输于男子的英气,极其符合久经沙场的老将风色,除了是女儿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让人质疑她不能担当此任

      高阳恩求道:“启禀国君,司鸿将军乃容国稀有的女将人才,她带兵绝不会出任何差错,只是……”

      “高阳爱卿但说无妨。”

      高阳恩求闻之躬身一拜:“司鸿将军的夫君司空兀 也是容国武将,如今重身八月,临盆之日日渐临近,近日来休憩朝事安心养胎待产,司鸿将军这带兵一去少说也有数月,夫妻不相见,婴儿初生即无生母哺育,相隔两国,实在人情之悲,不合常性。”

      “我……”司鸿流丹正欲开口,国君已先问高阳恩求:

      “爱卿可有替换人选?”

      高阳恩求马上推举一人:“微臣的小侄高阳蒙自幼善读兵书,通晓用兵之道,微臣以为他可担当此任。”

      “高阳蒙现在何在?”国君听了他的话后提起了见这个人的兴趣

      “就在殿外等候。”

      我内心暗笑,原来他刚才那番说辞还有另外一层意图

      高阳蒙被宣进来时,身着铠甲,鳞光闪闪,器宇不凡,英俊爽朗,眉眼间尤见初生牛犊的傲气,刚过□□将风范略显

      国君很快表露出了对这个年轻人的赏识

      初长宣见状乘机道:“启禀国君,高阳蒙乃是高阳大夫的侄儿,如今年纪尚轻,在朝中更无一官半职,贸然领兵前往,怕是士卒难服,又阅历尚浅,心力或可不足。依臣之见,此时还是交予司鸿将军最为妥当。”

      “可是……”

      这一次司鸿流丹先打断高阳恩求,向国君主动请缨:“请国君相信臣的能力,臣一定不辱使命。”

      “国君。”公羊连迟禀道,“此次援羽虽要数月之久,但司鸿将军也是为保容国免受齿寒之危,舍小我成大我,救的是容国的人情常性,实乃大忠大义之举。”

      众人点头,国君最终授命司鸿流丹率领两万大军与羽国联盟抗丹

      司鸿流丹跪下领命,双拳里稳操着必得之势

      “国君,臣还有话说。”高阳恩求不甘道

      我静观他的言行,感到很有趣

      得到国君允许,他道:“高阳蒙正因年少才需历练,他自小便有报国之志,望陛下念在他这一片忠心,准许他此次跟随司鸿将军出征助羽抗丹。”

      高阳蒙也想施展一下自己的抱负,随即道:“望国君给蒙一次机会。”

      看上去高阳恩求这老家伙倒是还挺会扶植自家人的

      以这个说法出战确实找不到更多拒绝的理由,再说人才栋梁不也是忍尽常人所不能忍的事物才增益己所不能的吗?

      国君自然应下,此时公羊连迟躬身又言:“国君,若要跟随司鸿将军出战,微臣也有一个人选。”

      国君一喜,道:“爱卿速速说来。”

      “司鸿将军虽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但身旁也需要人来辅佐帮助。这次出征,依微臣看来,能辅佐司鸿将军的人有两个,一是高阳大夫的侄儿高阳蒙,还有一个——”

      莫非他要推举自己的外甥白云歌?

      “便是三皇子妃玄翎公主。”

      “什么?”殿内的王公臣子都十分不可思议,就连我也为他这句话感到出乎意料

      大家纷纷议论着,都以为不可

      举荐我听上去是有些荒谬,哪有让深居宫闱中的女人出征沙场的呢?且不说她们处在宫中娇养多年,细皮嫩肉,就是连金鳞甲都未曾碰过,何来的能力御马杀敌?

      但公羊连迟并不是糊涂人,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国君,臣以为不可。”谏议大夫澹台少顷劝阻道,“三皇子妃本是羽国玄翎公主,并非像战士一样能操戈作战。派她出征,势必惹起羽国不满,说我容国鲜有人才,薄待公主。再者言之,三皇子风寒如今尚未痊愈,若让皇子妃出战,实在有失妥当。”

      “澹台大夫此言差矣。”公羊连迟对这样的情况早在预料之中,“派皇子妃去,并非是容国薄待公主之举。三皇子妃听闻羽国有难回来相助正是显现她的一片孝心,容国若是不允许,才是叫不近人情。”

      “公羊上卿,玄翎公主久居皇宫内,哪识得什么铁马干戈?更不能与男子战斗,你让她去,岂不是让天下嘲笑我容国没人了,让他们看笑话吗?”澹台少顷厉色道

      更多的人也是站在他这一边,觉得不可行

      “诸位,陛下。”公羊连迟不紧不慢道,“我们都还没有问过皇子妃的意见。”

      他的话让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不少

      一时我身上凝集了所有人的视线,不太适应起来

      国君象征性地问我:“玄翎,你意下如何?”

      我扬上一弯恬静,却对言:“陛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
      我重重的跌在地上,视线有些模糊,右手的沉重感还在提醒着我,我要站起来,继续下去

      “你跟着师傅学了三年,就是这么个结果?”母亲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利剑,声音也是那么威厉

      她的剑光直接射入我的瞳里,逼得我睁不开眼

      “站起来,继续!”她低喝道

      我晃了晃头,清醒一下意识,硬是重新站起来,右手所执的剑身一偏,以极快的脚力朝她攻去

      那时我已入了皇宫,每次这样的练习,母亲都要避开有人经过的地方带我到宫中的安寂之处,如此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才能在宫中不被察觉

      她总是在换地方,似乎总能先一步察觉到哪月哪日哪些地方没有人,而哪些地方人又最多

      我与她执剑相对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却每一次都只有一种结果——失败

      在我眼里,母亲无懈可击,几乎是一个神话般的人物,让我找不到任何弱点打败她

      她的眼神在每一次执剑的那一刹那将变得冰冷,冰冷到好像能将我与她之间的血缘纽带冻碎

      她的剑在每一次都能很轻松地架在我的脖子上,或差一寸刺入我的咽喉

      每一次,都不外乎这两种结果

      也是在我每一次失败后,她都会说:“站起来。”

      她无数次地成功,又无数次地将手中的剑从我脖子上移开,让我一遍又一遍地再来

      我不断地努力着,练习着,让她打败我所用的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我出嫁的前一年,那把剑终于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欣慰的祝贺我,笑意不自禁地收缩了眼尾的细纹,“城儿,你成功了。”

      可我一点也没有自豪的感觉,为什么?

      如往常一样,侍人在我们回寝宫后端上一盆温热的水

      那盆水不同寻常,用它洗手沐浴,皮肤从来不会生茧,就算有伤,愈后也不会留下疤痕,所以在外人看来,我的肌肤同其他公主一样娇嫩,谁也不会想到我暗中执剑多年

      我身上所留下的全部伤痕,也无一例外地被光滑细腻的新皮肤取代

      我还是不懂母亲意欲何为,也不想懂母亲意欲何为

      只是一开始我觉得剑握着很沉,到如今它对我来说竟若鸿毛一般

      母亲说,越长大,就越要学会驾驭更重的剑,这是我的责任

      我所有使用的剑中,最沉的是“青霜”,其利能切金断玉,可现在我对它所带给我的重量全然没有知觉了,倒是它受制于我,任我操驭着它的锋芒

      “当你麻木了它的沉重,便要开始学会将它锋利的剑刃为你所用。”母亲如是教导我

      想想也是

      麻木了,适应了,习惯了,就该为我所用了

      ————————————
      要达到什么样的能力,才足以披甲出战?

      高阳蒙对我行礼,从腰间取下自己的剑:“皇子妃,承让。”

      有人提议拿木剑切磋,但公羊连迟认为,切磋也是对战,不可儿戏,不真刀真枪不足以体现真实水平

      他有时候让人揣测不透,怪不得白云歌也是这副脾气

      “承让。”我对礼,接过侍人递来的剑,将它从剑鞘中抽出

      “皇子妃,您这衣裳……”旁边有人好意提醒我

      我穿的是皇子妃身份的常装,雍容典雅,衣尾长覆在地,并不适合与人对剑

      “不碍事。”现在换衣服岂不是浪费时间?

      简单的点到为止。我赢的话,便能同司鸿流丹及高阳蒙出征抗丹,若输了,呆在自己的韶明宫安分守己就是

      高阳蒙无论输赢,都是去定了的

      “高阳公子先请。”

      “还是皇子妃先请。”

      “高阳公子无需谦让,切磋而已,公子先行,也好对玄翎多加指教。”

      高阳蒙脸色微红,道:“如此,多有得罪。”

      在场的王侯将相一同围观,怕我受伤,公羊连迟的神情相比他们倒轻松了许多

      高阳蒙有意让我,出招时力气并未全部使出

      我也不说,自如的一一接下,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只守不攻

      人群中有了疑惑声,因为高阳蒙额上有了细小的汗珠,而我却连半点喘息都没有

      高阳蒙意识到我并不简单,不再低估谦让,将浑身的路数如实使出

      我退后几步,还是没有还击,他的攻势加快,我来不及抵御,就又发一招袭向我

      霎时,只听得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想起了刺耳的声音,众人回神时,不约而同地为我和他捏了一把冷汗

      一把剑在地上,另一把剑架在脖子上

      地上的剑是我的,架在脖子上的剑是高阳蒙的

      只不过他的剑,现在是握在我的手中

      那么脖子,当然也是他的脖子了

      惊叹声连连迸发,像当初我为父王祝寿时一样

      大皇子二皇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高阳恩求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公子承让。”我微笑着收回了剑,还给他,自己径自捡起掉在地上的剑,收回剑鞘

      高阳蒙心服口服,拿回自己的剑,对我小声道:“刚才蒙以为皇子妃没有招架之力,才想加快攻势取胜,没想到反而中了皇子妃的局,蒙输得心服口服。”

      我道:“你还年轻,这算不上什么。迟早有一天你还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只不过不是现在。”

      “蒙会更加努力,还望皇子妃以后多加指点。”

      我有了出战的资格,三天后就能出发

      “公羊上卿怎知我有能力跟随司鸿将军出征呢?”事后我找到公羊连迟相问

      他随意一笑:“猜的。

      “公羊上卿一点都不愿如实相告?”

      他听我这么一说,才颇有意味地回答我:“老臣只是为容国着想。皇子妃是桃面夫人之女,桃面夫人乃是容国的奇女子,放眼整个天下也再难找到第二位,她的女儿就算没有她出色,也肯定不会是平庸之辈。”

      “是吗?”他对我的母亲还挺是了解的

      公羊连迟笑得豁达:“皇子妃是羽国五位公主中孝心最重的,如今联羽抗丹这样的大事不让皇妃参与,不仅折磨皇子妃,也是浪费人才。”

      我对他这个情理之中的回答尤为感激,敬谢道:“多谢公羊上卿。”

      他摆手,对我郑重道:“皇子妃不必如此,老臣这也是站在容国的立场出发。今日算老臣卖给皇子妃一个人情,他日容国有难,还望皇子妃能运用一身才能倾力相助,不要有所保留。”

      “公羊上卿请放心,我嫁到容国也就是容国的人,容国需要我时自当效力。”

      公羊连迟打消了对我的疑虑,叮嘱道:“皇子妃这一去,可要多加小心。”

      他让我去羽国,实际上也是行了一步险招

      我当然要活着回来,只要活着,容羽两国互助的纽带就不会断,关系就不会进一步恶化,羽国有难时容国就没有理由不给予帮助

      “我一定小心。”

      公羊连迟干咳两声,忽问:“皇子妃,为何您在容国从不用自称呢?”

      “说一个自称比说‘我’一个字费力得多。”我玩笑道,“即墨温孤不也从不自称‘本皇子’吗?”

      “因为慧妃就是从来只说‘我’的人。”公羊连迟轻叹,“她和桃面夫人有一些相似,却终比不过桃面夫人那样幸运。”

      我怔了怔,他是我在容国皇宫中除即墨温孤外第一个主动谈论慧妃的人

      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选择转移话题:“您要去羽国了,这个消息理应告诉三皇子。”

      “不用了。”我笑道,瞟了一眼消失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他已经知道了。”

      ————————————
      我接触的第一首辞赋,不是来自汉乐府,也并非诗三百,而是屈原《九歌》中的《国殇》

      ……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我曾想过为羽国的战士们颂歌,祭奠他们为国殉身

      我曾从皇宫的凤阁龙楼中向下远望那些沙场浴血归来的将士,那时羽国的将军出征三月,领军凯旋归来

      有些兵卒脸上的血渍还未洗去,面部污腥,却让我从心底升起敬畏之意

      哥哥与我同视,忽叹一声:“他们为了羽国,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光阴和至亲。”我道,“还有生命。”

      哥哥在这支队伍到达宫殿外时,张口高唱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他哽咽着声音,眼中笼起一层水色

      我平静地望了他一眼,也用很平静的语气对他说道:“子之魂魄,当为雄。”

      一个真心愿意为这些战士流泪颂歌的皇子,无论如何,都会是一个英雄

      这一点,与王位无关

      ————————————
      “殿下,让鲤玉陪您前往吧。”她恳请我,叩首不起

      “呆在韶明宫,才是对你最好的。”我对她道,“我还需要你在宫中多注意些人事。”

      她清灵的眸子抬起时,仿佛随时都能涌出一汪泪泉

      “帮我。”我扶住她的肩,示意她起身

      她从了我的命令,临别时,鼻子还是红的

      “第一次上战场,皇子妃可害怕?”司鸿流丹怕我不习惯

      “司鸿将军不用叫皇子妃,叫微城即可。我现在辅佐将军,还是将军的下属呢。”

      “这可不敢当。”她友好地笑了笑,继续盯着前方

      只要羽国还在,我就不怕上战场,就算是浴血一回,也绝不却步于它

      当初我嫁来容国时,羽国和容国都有千里轩與相迎,其可日行千里。可因造价贵重,无法普及,只有皇家身份的人才有资格乘坐。不过军营中或多或少还是备着那么几辆

      因为这个原因,到达羽国的阵地时,我们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丹羽两国交战的地方几乎是一片荒漠,没有水,没有土,只有数不尽的沙石和枯木

      还有那漠天连色的燥黄

      这里长年累月地肆虐着风沙,坚守在这里的士卒们,脸色也同样被染成了沙黄

      我刚进入司鸿流丹安扎好的营寨时,发现她让人多准备了一个地铺,上面还多垫了一套被子

      “将军,有人要来?”我问她

      她笑笑:“我不太希望他来。”

      “那个人是……”

      不等我说完,一个挺着肚子的男人穿着盔甲冲进帐来,看到她明显很欣喜

      “流丹。”他这样唤她

      司空兀?

      司鸿流丹不悦地看着他:“我说过让你安心在府中养胎的。”

      司空兀正好也瞥见了地上多出来的加厚的地铺,笑了出来

      “可你也早就猜到了。”

      “因为在这一点上,你从来不听我的话。”

      他放心不下她,他们对此无可奈何

      我不便打扰他们,先回了自己帐中,总像要思考些什么

      “白云歌参见三皇子妃。”

      那云进来时,我是背对着他,听见他的声音,没回身,也没说话

      直到即墨温孤也进了帐中

      “三皇子。”白云歌道了一声

      我转身,表情闪过一丝惊异,很快恢复正常,嗤笑他:“你的风寒可算好了?”

      他冷冷道:“你做了这么一件蠢事,我就算不好也要好。”

      半年不见,他精神好了不少,只是脸色尚还苍白,身材倒是发福了,不过在昼夜温差较大的荒漠里,他至少懂得给自己披上御寒的狐裘

      即墨温孤的身边,还站着上次为他把脉的御医。

      这样看来,这半年应该一直是他在照料即墨温孤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我让白云歌和御医先下去,才问他

      “皇子不关心皇子妃,岂非惹人怀疑?”他反问

      我冷哼一声,凝眉道:“少来这套,还是说说你来这里的意图吧。”

      他随口道:“我没什么意图,只是来陪陪你。”

      “陪我?”我好笑地挑起眉,“这个笑话你可说大了。”

      “说大了?”他眼底泛上冰厉的光色,对我道,“你做了这么愚蠢的一件事,还有资格来说我?”

      他喘息声有些重,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好似真的被我给气着了

      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他有孕在身这种荒唐的说法了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愤愤地背过身去,“你还是快回容国养好你的风寒吧。”

      “你再这么固执,迟早要害了你自己。”他的目色更加严厉,“你对你母亲的盲目愚孝,早晚有一天要被被人所利用。”说话间,他的脸又白了一层

      我察觉到他状况不佳,大概是不习惯这里恶劣的环境,也就没有在意

      “利用?你我不就是这一层关系吗?”我走近他,勾起一边的唇角,“即墨温孤,你这话怎么说得越来越可笑了?”

      他面带愠怒地对视着我,目光突然变得涣散,手捂紧了自己肚子,身体摇摇不稳,最终坚持不住痛叫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一惊,半扶起他,同时让白云歌他们二人进来

      二人也意识到不妙,御医为他把脉时,我的手在即墨温孤的腰间有了一种奇怪的触感

      不对……

      “解开他的上衣。”我道

      “皇子妃,这……”

      “我说解开!”我喊了出来,自己直接动了这个手

      解了即墨温孤的中衣时,我看到了一条宽韧的绸带紧裹在他的腰部

      等将绸带全部松开时,我险些惊叫出声,好在及时捂住了嘴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即墨温孤那浑圆硕大,高高隆起,被勒出了条条青痕的圆腹

      他腹中,尚能感知到一个生命在奋力挣扎求取容身的渴望

      是孩子,是孩子!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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