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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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繁星点点，地上篝火如柱。
自打发现宓含烟略通蒙语之后，少女阿茹娜便缠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如同一只欢快的鸟儿，令她带来的仆从不□□露出几丝异色，却被她狠狠瞪了几眼，赶到了外围去了。
“他们告诉我，南边来的人都很坏哩，但你应该是个好人。”阿茹娜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亮慧黠，说不出的灵动可爱，她就坐在宓含烟身旁的草地上，一身红衣在不远处的火光映衬下，犹如霞彩。“我想额赫了，”她说着垂下了小脑袋，双臂抱在膝前，“她很久没给阿茹娜写信了。”
宓含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但是阿茹娜似乎只是需要尽情倾诉心中的苦闷，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通，只知道她出身元蒙贵族，身世却十分尴尬，并不被众人所接受，而她的母亲几年前去了南边，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如果你要回南边的话，可不可以替我带个口信？”她的声音很轻，凑近时听起来又娇又软的，教人难以拒绝。
“可以。”宓含烟也的确没有拒绝。
阿茹娜往外看了一眼，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块略有些陈旧的手帕塞给了宓含烟，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敏”字，和一朵极为精致的玫瑰。
“谢谢你。”阿茹娜眼见着宓含烟收好了手帕，声音更小了，用手指在宓含烟手心写了“西安南，画眉庄”六个字，她的官话说得不好，这六个字倒是写得明明白白。然后阿茹娜用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宓含烟，嘴里却若无其事地说：“那好，等你要走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就住在西边的哈林！”
天色渐暗，阿茹娜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她刚刚认识的新朋友，把草原的夜晚留给了宓含烟与鹰飞，只在临别前一再道，若宓含烟西行去往和林，一定要去找她。
宓含烟与这奇怪的少女分别。
草原的夜很静。
似乎鹰飞也是个安静的人。
套上了缰绳，他牵着马儿，而宓含烟坐在马上，月光温柔地洒落在这个异族人身上，令她与草原似乎融为了一体。
远处的篝火渐行渐远，依稀还能听到草原上的人们祝酒当歌、随歌而舞的声音，无忧无虑。
风儿轻轻地吹着。
鹰飞没有回头，他从风中嗅到一缕极清幽的冷香，引诱得他几乎不愿再克制心底翻涌的情潮。
宓含烟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背后，这一点他完全可以感应到。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那动人的眼睛带着琢磨不清的困惑，而对于她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来说，这样的困惑必定是极少见的。
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当一道身影由于好奇进驻到心中后，这往往是继续探究下去的良好开端。
只要一想到之后的美妙发展，鹰飞的胸口就涌起一阵火热。
他稍稍压下这难耐的感觉，就听到身后的宓含烟主动开口问：“你是否心悦于我？”
鹰飞停下脚步，轻柔地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的头顶，惹得马儿打了个响鼻。
“确实如此。”他十分干脆地承认了，“我心悦你。”
身后那宓含烟轻声道：“我想你已知，我心有所属。”
鹰飞哂然一笑，点头说：“若能轻言放弃，鹰飞就不是鹰飞了。”
他语气中的微涩与情意昭然若揭，即使透过一个背影，亦能令世界上大多数女人心折。
夜风吹动了他的长发，月光之下，这埋首再次缓缓前行的青年显得如此寂寥。
他仿佛自言自语道：“我真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那么你就能永远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只看着我。”
尽管口吻落寞如斯，鹰飞看似痴情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邪肆，令他那张颇具异域风情的面孔，在梦幻中透露出几分奇异的邪气。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宓含烟的声音十分冷漠，“若你真的对我有心，那么你就该放我离去。”
放她离去？
先不说魔师那面如何交待，单单是凭借她如今只比普通人稍稍好一点儿的身体，运气好的话，恐怕不需三天，就足以葬身漠北，运气差的话，则成为了某人的禁脔，生死不知。
哎，你真该庆幸，本人一向怜香惜玉。
鹰飞这样一想，嘴上却说：“好。”
那宓含烟果然诧异非常，有些无法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鹰飞回过头，朝这一身蒙古服饰、依然清冷如月的美人儿微微一笑，带着三分故作洒脱，和一分隐隐的失落。
“我说，我放你走！”他凝视着宓含烟的双眼，极为认真地说。
宓含烟却警惕问：“你会跟着我吗？”
鹰飞目光挚烈，反问：“你希望我跟着你吗？”
宓含烟忽而一笑。
一轮清月高高悬在她身后的夜空中，无数细碎的星辰如同宝石，忽明忽灭地闪烁着。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比拟马背上的美人，那一笑的丽色，犹如冰雪消融、鲜花初绽，不单姝丽不可言说，更有一番说不尽的鲜活可爱，犹如九霄神女终于落下了红尘，令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微风拂过，她身上的幽香似乎更加清晰了。
鹰飞仿佛看呆了，那双眼里只有宓含烟一个人的身影，满心满眼俱是她。
随着一声极其悦耳的轻笑，那玉容上飞起一抹红晕，更显得丽色生春、娇艳绝伦，鹰飞心中一片火热，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
警兆突生。
鹰飞寒毛倒竖，脸上的迷醉之色尚未褪去，一抹令人不敢逼视的寒芒骤然炸开，当胸而至！
此时再要去取他背上的双钩，已然迟了一步！
上一息，鹰飞的心神尚集中在宓含烟诱人至极的绝美笑颜中，匆忙间提起小半力道，心知当下绝非此女之敌，因而狂啸后移，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记倏地出手的阴诡杀招，然而一缕阴寒至极的气劲，已趁此良机侵入了他体内。
与此同时，马背上的宓含烟以一种诡异的气劲悬浮在空中，犹如一个完美俏皮的精灵，手中却握着那柄令人防不胜防的凶器，闪电般往前横挥。
鹰飞一声闷哼，心知甫一动手自己先被宓含烟刀气所伤，不由地眼中色.欲全消，带上了凝重之色。
他的眼力高明至极，因而心中更是骇然，手中已将背后双钩紧紧握于手中，两手同时劈向宓含烟再次袭来的飞尘刀。
宓含烟竟给他这一钩劈得仿佛狂风吹倒的落叶般，轻轻往后飘去。
鹰飞暗道不好，然而眼前景象竟慢慢模糊，那陡然变脸的女郎落回另一匹马上，朝他轻笑道：“多谢！”
那一笑，依然是美不可言的。
但更美的却是她的刀。
一刀挥出，那匹由鹰飞精心挑选的枣红小马哀鸣一声瘫倒在地，她本人则一夹鹰飞所乘那匹健马马腹，如箭一般驰骋离去，不过几息之后，大地的震动亦无法被倒在草地中的鹰飞所感受到。
鼻间那抹幽香渐行渐远，身边那不容忽视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烈。
一股凉意由鹰飞背脊升起。
到了此刻，倘若他还不知宓含烟几日下来不过是虚与委蛇，那他便是个傻子了！
然而最可怕的是，直到此刻，鹰飞仍然不知对方是如何恢复一身武功的，亦是如何对他下毒的……是初见时就早有预谋，抑或是直到今日才觅得良机？
鹰飞啊鹰飞，你竟然也会在女人手里栽了跟斗。
该庆幸她没有趁此良机，一刀捅了他么？
鹰飞一边苦中作乐地想，一边不甚清晰地看到，头顶那片夜空之上，果然已盘旋着数个黑点，被他身边的马尸所吸引而来。
那是草原上最为可怕的噩梦之一。
鹰飞的马自然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但再好的马日夜不分地一路往南疾行，也没有能够挨上太久。
宓含烟不得不弃了马，又撬掉了刀鞘上的宝石换了一些食物和一套平平无奇的衣服，直到她抵达明蒙边界的东胜城时，期间已遭受数波截杀。
兴许是鹰飞身中奇毒、无法出手，抑或是魔师宫的强大战力俱被带入了中原腹地、另有图谋，宓含烟在大漠中与这元蒙势力奔袭数月，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返回关内。
期间她并不是没有想过找机会联系邪异门诸人，但她实在无法得知，此时的邪异门是否已被魔师阁渗透，只得暂时作罢，左右风行烈已然入局，庞斑的阴影更是如影随形，她目前能做的，惟战而已！
相对于西宁一带，大同府由于靠近燕王棣所镇守的北平的缘故，元蒙势力不敢过于猖獗，但这并不意味着，宓含烟这一路就能太平。
雁门关内，大同府。
此处乃是北方的咽喉要镇，亦是西北联通蒙古的交通要道，明初便筑民堡于此。
天光微亮，时值秋凉。
刚开始新一天买卖的墟集一片喧闹，早起的商贩已穿上了耐寒的皮袄子，内里却裹着薄衣。
说与江南人不信，早穿皮袄午穿纱。
这正是雁门关附近，气候的真实写照。
宓含烟一身青衣，做男装打扮，头戴笠帽，遮住了大半容颜。
她牵着刚刚从集市上买好的黑色马儿，神色平静，一辆载着货物的马车急匆匆从她身旁驶过，扬起的尘土让人不小心迷了眼。
此地天南地北的江湖客不在少数，因此四周的人并没有对她投来太多的目光。
而稍有经验的人，只一眼便知道她绝不是好惹的人。
宓含烟向前缓行，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墟集在她身后渐行渐远。
长街尽处，一昂藏大汉持矛而立。
杀气凝霜。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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