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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次日傍晚,庞斑为防宓含烟有变所预留的后手,就抵达了这处别苑。

      彼时宓含烟伤势未愈,正坐在廊下擦拭她的短刀,昨晚那女奴与她并肩而坐,用指尖轻轻弹拨口弦琴的琴簧,身体跟着简单的乐曲悠悠摆动,突然察觉到走进院中的白衣青年,登时吓得面白如纸,惊惧间已瑟瑟发抖,吹出的乐声细若蚊呐、摇摇欲坠。

      宓含烟轻蹙眉尖,收刀回鞘,抬眼望向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那白衣青年身材笔挺瘦长,肤色异于平常的草原大汉,是如江南女子般的皎洁白皙,但这样的肤色并没有令这青年显得女气,而是让他的气质更为特殊又容易使人产生好感,再加上他剑眉星目、如同雕塑般的俊美面庞,以及薄唇挂着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邪魅微笑,很难有女人能够抵抗他的吸引力。

      此刻他双手环抱胸前,斜斜倚靠在廊道一边,背上交叉插着一对双钩,含笑回望宓含烟,那高瘦的身型沐浴在橙光中,颇有一种既慵懒又温暖的奇异魅力。

      而在这青年看来,映着一片暮色朦胧间抬眸的宓含烟,正如一副极为写意的泼墨山水。

      只见她坐于石阶之上,黛蛾长敛,凤眼似含情,流转间顾盼生辉,犹如天边皎皎明月,白衣金冠更衬得气度清贵幽雅,一头鸦羽般的青丝如锦缎般披散在肩头,兼有几分羸弱之态,更觉美不胜收。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语出唐代李太白的《长相思》,乃是一首哀怨缠绵的情诗。

      白衣青年见猎心喜,面上神色不变,开口道:“宓仙子你好,在下鹰飞。”

      宓含烟此时气息与常人无异,毫不掩饰地打量鹰飞后,颔首道:“看来奉魔师之命看守我的,便是你了。”

      鹰飞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那女奴退下,自己代替了女奴的位置,极为随意地坐在了宓含烟身边。

      他嗅到一缕幽香,沁人心脾。

      “若旁人问我,我定会回答,本人不过是代表魔师宫,略尽地主之谊。”鹰飞凝视宓含烟近在咫尺的娇颜,语调中带着一种使人愿意顺从的力量,缓声道:“魔师要我看紧你,因为他目前为止,仍不愿杀死你。”

      宓含烟并不看他,而是幽幽望向天边一片绮丽至极的火烧云,“所以,你要囚我于此?”

      鹰飞无奈摇头,这样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别有一番潇洒的意味,“天南地北,宓仙子悉数去得,只是暂且需远离湖广一带。至于原因,想必你已知晓。”

      宓含烟拂袖而立,腰间环佩与刀鞘碰撞出清脆的响声,脚步似乎带有某种韵律,身姿纤纤如柳,却极为优美,浑然不似一般草原女郎,抑或是江湖儿女,令鹰飞大感新鲜。

      因魔师亲自出手将之重伤的缘故,鹰飞对于此女的忌惮一度被提升至最高点,然而甫一见面,便已察觉宓含烟气息晦涩,一时紊乱如入魔前兆,一时平平若不通武功,心知她伤势颇重,短期内无法复原,如此忌惮大减,欲念便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头。

      宓含烟未能由身后这道看似欣赏的目光,感应到鹰飞那双透着三分邪气的眼睛里,真正流转的念头。

      她背对着鹰飞,步伐很慢,身姿在这日月交替的时刻,仿若被镀上了一层奇妙的光晕。

      在这处院中,娇艳欲滴的白色芍药吐露鹅黄的花蕊,婀娜多姿的金莲花雍容华贵,藏蓝色的翠雀草影影绰绰,微风吹动娇羞的勿忘草跟着摆动,如绣球般的狼毒花红白分明,又有多情的红百合娇艳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此处美轮美奂的一切,却改变不了宓含烟身上,一抹似乎亘古不变的孤清。

      鹰飞不言不语,俊逸的唇边微微含笑,较常人更为深邃的眼眸之中,被渐渐降临的幽冷月光照射出琉璃般的质感。

      在这样的月夜中,他竟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冲动,试图探究面前这女郎如迷雾般的内心。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对于他这种人而言,越是美丽动人、难以上手的女人,总是越具有挑战以及乐趣的。

      一连七日,宓含烟对于突然出现的鹰飞视若无睹,或煮酒饮茶,或焚香抚琴,倒是把这处魔师阁别苑,当做了又一个任凭她使唤的邪异门分舵。

      而鹰飞似乎也不以为意。

      这蒙古青年摆出了一副初见便钟情的模样,日日掇在宓含烟周围,偶尔偷一杯美人素手所沏之香茶,又或斜倚栏干以口弦相和琴声,眼里的温柔多情,连其中那个知情的女奴亦不禁暂时忘却他往日传闻中的残忍之处。

      但宓含烟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七日后,鹰飞从附近的牧场寻来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宓含烟莹白如玉的娇颜上出现一丝讶异,和掩藏不住的欢喜,温声问:“它叫什么名字?”

      她轻轻抚摸红马的鬃毛,眼澄似水,梨涡浅隐,犹如仙子跌落了红尘,流露出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可怜可爱,令鹰飞不禁心中微叹。

      “它还没有名字。”鹰飞说,“你可以给它一个名字。”

      宓含烟只收回手,漠然道:“不,它还是没有名字更好。”

      转瞬之间,她面上因为这匹马儿所流露出的罕见喜色已消失无踪,又成了那副玉雕般的清冷模样。

      然而鹰飞却知道她绝没有表面上看来那般无动于衷。

      只因他已从情报中得知,宓含烟原本有一匹亲手喂养长大的枣红色小马,后来更是日日与厉若海的宝驹蹄踏燕同吃同睡,这显然对于她具有特殊意义。

      又过了两日,鹰飞邀了宓含烟骑马,后者稍稍考虑过后,竟是应允了。

      这日天光正好,风也清清,草也青青,正是本地一年一度的那达慕,一对璧人策马同游,本身已是旁人眼中极为亮眼的景色。

      那达慕乃是铁木真被推举为蒙古大汗时,为了检阅自己的部队,维护和分配草场,每年举行的大忽力革台所演化而来的游艺活动,起初只举行射箭、赛马或摔跤的某一项比赛,到了前朝时,此三项运动已成为那达慕的基础项目。

      号角长鸣,远近百里以至几百里的牧民不分男女老少,不备马鞍,不穿靴袜,只着华丽彩衣,于这一方草丰水美的草原上飞驰。

      鹰飞虽不似一般草原汉子般黝黑健壮,但他身高体长,五官俊美,单是一手干净利落的飞身上马,便给人以雄姿英发的味道,不知迷倒了多少草原少女。

      可这被人瞩目的青年却在马上一回头,独独对宓含烟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宓含烟倚在那匹枣红小马边,一身流光溢彩的石青色织金窄袖骑服,衣领绣有紫金暗纹,腰带也换成了一条金嵌玉的,甚是华美。而她那一头秀发被女奴编了一个元蒙贵女常梳的样式,额间坠着一颗松绿色的猫眼石银饰,更衬得那一张玉容莹莹生光。

      她神色淡然,只说:“你为什么要问我。”

      鹰飞仍然一身白衣,于马上灼灼望来,“因为你身上有一样我很想要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少女们看向宓含烟的目光已然带上了艳羡之意,待瞥见到她本人无懈可击的风姿,怎么也兴不起半分嫉恨之情。

      众人虽大多不通中原官话,不知鹰飞正对她说些什么,但他眼中热烈的情意无从掩盖。

      宓含烟定定地看了鹰飞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神情之中透着些许困惑和莫名,似乎正在思索他此刻所表现的这一切有几分真实性可言。

      被她这样认真注视着的人,是从来不会有半点不耐的。

      鹰飞亦是如此。

      他十分坦然地面对宓含烟的目光,直到她微微颔首,说:“那枚狼牙倒也别致。”

      “那便是它了。”鹰飞微笑道,“稍等。我这就为你取来。”

      对于他们这些修为高深的人来说,区区赛马,只以真气灌注马身,获胜已是极为简单的事。然而有幸得到宓含烟青睐的那枚狼牙饰物乃是第三名的奖品,因此鹰飞既要获胜,又要胜得恰到好处,这便是考验他真正的马上功夫了。

      而鹰飞的马术比起他的武功丝毫不弱。

      他原本便是由马上长大的人。

      远处骏马奔腾,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宓含烟却神色微妙,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一名带着仆从的少女翘首望了望赛马场,又侧身看了看宓含烟,突然用半生不熟的官话问:“他可以赢那柄宝刀的,你为什么只要那枚狼牙?”

      宓含烟循声望去,见那少女不过十二三岁,衣着华丽、天真烂漫,便回答道:“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少女似懂非懂,转而问:“我叫阿茹娜,你是谁?”

      宓含烟没有作答。

      因为就在此时,带着战利品归来的鹰飞策马而至,草原上的那轮太阳刚好升在他的背后,令这青年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是如同天神。

      这天神般英伟的青年翻身下马,马儿如有灵性地跟在他身后,待到他走近,宓含烟才看到他额前冒出的细细汗珠,想来刚刚那一场是仅凭马术取胜。

      宓含烟随手接过那枚狼牙,平静问:“你想要什么?”

      鹰飞欣然道:“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便很想要你能对我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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