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75云晴雪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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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弥散，竹枝轻晃，琴音如流水般从竹叶上流淌下来。
周芷若手持长萧，合着琴音吹出呜呜的声音，有几个音长短不一，虽然被琴音补救回来，但总觉的难以合拍，仿佛奔流的溪水中，总要遇上几个小石块，颠簸、迂缓。在周芷若又没跟上琴音的时候，黄衫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从竹枝上抱琴而下。
“你这萧太短了，”周芷若抱怨道：“平常的萧至少有二尺，你这萧的长度至多只有一尺半，这样的长度很难掌握音律。”
黄衫女就笑了，“芷若妹妹，这种东西多加练习就好，”她把琴放到一旁，“桃花开了，要去看看吗？”
周芷若和她一起走出竹林，远远望见桃林间彤云缭绕，“已经看了五年了，今年有什么不同吗？”
“张无忌回中原了。”
周芷若尽了最大努力才没有停住脚步，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声线，“出了什么事？他不是去蒙古不回来了吗？”
黄衫女轻笑，也就只有你当真以为张无忌去了蒙古便不再回来了，明教抗蒙大业尚未完成，朱元璋又虎视眈眈试图撺掇明教教主之位，于情于势他都要回来主持大局。也许张无忌回来不是为了江山和王座，但难道他确确实实告诉你说他不回来了吗？”
“他说他多半也就不回来了？”
黄衫女含笑看着周芷若。“多半？”她说。周芷若腾地红了脸颊。
“上个月丐帮有消息传来，说是朱元璋在鄱阳湖与陈友谅会战，陈友谅已死，下一步，只怕要挥师北伐了……”
周芷若凝眉道：“那武穆遗书已经传给徐达，听闻徐达将军用兵入神，倒是不辱没岳武穆的，屠龙刀在明教手中，只是无……张无忌用屠龙刀立下重誓不称王做帝，他身在蒙古……”
黄衫女道：“蒙古有什么好，心要回来，脚始终是阻止不住的。”
周芷若看着她，黄衫女面不改色说道：“昔年曾祖郭公，流落蒙古，在蒙古长大，可是最后还是回到了中原，不是故乡的地方，始终是留不住人。”
周芷若点头，“这一百多年过去，可算是看到鞑子被驱逐，郭公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两人在桃花林中感慨良久，无边红白重瓣、半重瓣的花朵悄悄落地，几回落叶又抽枝，和时光如流水般洗涤那些逝去的、璀璨的故人。
“张无忌也许是回来见你的。”黄衫女说。
“当初他去蒙古前，我已跟他说过，十年八年后，只要他还记着我，还念着我，便已经足够。”
黄衫女道：“十年八年后，甚至十六年后，他只会想着你，念着你。”她顿了顿说道：“小时候，我问曾祖父，问他为何只有一条手臂，他的右臂到哪里去了……”
周芷若心中一窘，听黄衫女说道：“他说是被你曾祖母砍断的。曾祖母说她不记得这件事了，说我曾祖父用这件事坑她无数年，害她好不内疚。父亲则说，曾祖父就是喜欢那个砍他手臂的小姑娘。”
周芷若凝眉摇头，黄衫女道：“我当时年纪小，觉得他们在胡扯，像是砍手臂这样的，，直到那时候我在嵩山少林，见张教主挺着胸膛冲着你的剑锋而去，我才知道，世间确有这样的事的。”
周芷若在心中捂住了脸，无力辩解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黄衫女笑了起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却在那天想了起来，我想我总算明白了，父亲说曾祖父喜欢的是砍她手臂的小姑娘。我曾祖父和曾祖母的故事很有趣的，你要听吗？”
周芷若道：“我已经听过一遍了，这个故事真是有够离奇的。”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如果说情花的解药是断肠草，杨过最后还是解毒活了下来，这部分暂且不论，龙女在古墓中被自己冰魄银针一刺，居然毒入心脉，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小龙女为了杨过跳下崖十六年没死——这部分已经够离奇的——但黄衫女对这部分并未详述，她知道的也不多——后面杨过在绝情潭底跟龙女重逢，在襄阳城救下郭襄——周芷若现在知道郭襄的命运是如何跟杨过有了交集——龙女最后还是死了，因为寒潭加白鱼只能减缓她的痛楚压制毒性，她仿佛为了给杨过一个关于十六年等待的回复，然后还是去世了。
周芷若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杨过为何生生错过跟龙女的十六年，那个寒潭她还有印象，与其相信黄蓉的南海神尼的谎言，不如自己出海搜寻一番，难道十六年都找不到黄药师的下落？
男人哦，周芷若心想，口中说的都是扯谈，若是真有心，什么事做不到呢。
杨过最后和郭芙在一起了，不是周芷若穿越过去的那个郭芙，因为后面的事她并不清楚，而是黄蓉的女儿，郭芙。据黄衫女说，她曾祖母在绝情谷被李莫愁伏击，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后来嫁给了耶律楚才的儿子耶律齐。
郭芙会嫁给耶律齐这事也蛮让周芷若费解，她对耶律齐还有有点印象，那是一个宋青书式的青年人，颇有能力和才干。但她自己是不会选择耶律齐的，因为耶律齐是蒙古贵族，他父亲是耶律楚材在蒙古任高官，周芷若自己是近蒙古远之的。虽然她也同情耶律兄妹流亡江湖的不幸遭遇，但这跟选耶律齐做自己相公是两码事。这点也在黄衫女口中得到了证实，耶律楚材虽然蒙怨而死，但忽必烈登位后第三年便将耶律楚材迁墓地，后来更是给耶律楚材封王。
这些从传功长老的话中隐约可以感觉出来，耶律齐后来陷入了一些麻烦中。总之，杨过和郭芙再次相遇了，兜兜转转多年后，他们终于在一起。“有些事当时很重要，可是多年后，才发现重要的事仍旧重要，记得的人始终记得，而那些当时以为很重要的，最后却发现并没有那么终于。”
周芷若结结巴巴道：“我很高兴杨……杨姊姊的曾祖父能得到他想要的。”
这很重要，周芷若记忆中的杨过始终是一副愤愤不平、得不到满足的模样，周芷若很高兴他最后能得到内心的平静，这是一种真诚的祝福，而不仅仅出于自己砍断杨过手臂的愧疚感。
黄衫女道：“嗯，曾祖父的一生非常传奇，以前我总觉得，有很多事他是可以避免的，这样他可以免去一些痛苦。但是人生没法重新来过，你既没法说苦涩艰难的青春是必然要经历的，也没法说没有痛苦一帆风顺的青春好过兜兜转转的弯路，一切取决于自己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这是属于自己的人生。”
周芷若却在想，自己在无意中渡过了三次人生，总算有机会修正之前的一些错误，生命得以延长，令她可以不必在仓促间做出选择。
这令她感觉到欣慰。
“主人，明教教主张无忌在阵外求见。”小玲出现在桃花林中。
周芷若吓了一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衫女漫不经心说道：“大概是先前我给他的信，他收到了。”
周芷若顿时满脸通红，想起当年托杨过转交给张无忌的，那封穿越了百年的情书。那里面她写出了关于倚天剑屠龙刀的事，还有对殷离的愧疚，以及她对张无忌的思念和爱。
“你曾经嫌他充满孩童气，但是少年总归是要成长的，可能他当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正如你说的，十年八年后，甚至不用十年，他总会想明白的。”黄衫女顿顿又道：“想个十六年，最后终于还是想明白了，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
“……”
“我曾祖父吃张无忌的醋吃了无数年，过几日的清明节，我可算能去回答他了。”黄衫女见周芷若站着不动，由道：“铁片地图已经被补进屠龙刀中，光有倚天剑的半片地图，我猜他走不出桃花阵，若是乱闯……”
周芷若匆匆走过桃花林，路峰转处，见昔日少年站在台阶下。他手里正拿着那封信，抬头含笑朝她望过来。
星眸回望，便是云晴雪霁。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什么永恒不变的话，那便是无论多少次，我们终将再次相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075云晴雪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