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如故》池未堕

4、第四章：没有丑女人

　　直到列车进站，一脚踏在异乡的土地上。安一天仰头凝视着天空，毕业后她选择继续留在南京，而潘茗一家则搬回了深圳。形影不离的好友从此成了异地，能靠的就是网络这条线了。

　　潘茗家正位于这珠三角的繁华地段，高楼顶矗，落地琳琅。从大厦的极目处看下，正将这一片的宝地尽收眼底。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潘茗家了，安一天每次还是忍不住感叹。幸好潘茗家是做生意的，若是换成了她，真不知要画多少张，熬多少苦工，才能换来这黄金地段的一屋一角。

　　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了第十九层。

　　好友再度相见，正常的想法应该是相拥相扶，高兴的诉说这几年的经历。感情再深厚点还要嘤嘤而泣。少说，总该有个拥抱吧。

　　不过，等安一天真的敲响了门，保险喀嚓下锁，出现的是潘茗面无表情的脸。

　　“来了啊！”潘茗面上丝毫未动，她甚至还打着哈欠，拉开了门，信手一指，“过去看，吃的都给你买了。自己挑，饭还没好。”

　　几句甚是家常的话，就将安一天给打发了。潘茗坐在沙发上甩着钥匙，“到现在才来，本来觉得不可能，但一想你这个智商，可能真的就迷路了。你再晚来一会，我就真的得去找公安帮忙了。”

　　安一天凳子还没坐热，热茶还没喝上一口，就被好友连嘲带笑的给取笑了番。从小到大安一天就没在嘴上赢过她，干脆闭了口，淡定地喝起水来。

　　说着不甚在意的话，吃的喝的却全给她准备好了。

　　在车上身边都是陌生人在注视着，这会可算是到了自己的地方。安一天放开顾忌，该吃该喝，一点都不落下。

　　没一会，是潘茗主动靠了过来，笑眯眯的，“你可有点出息，小时候跟你爸吵了架离家出走，就从你家离到我家，一个对门。现在离家出走，还是从你家到我家，你能换点新鲜的不。”

　　这话可翻出了小时候的黑历史，安一天再乖，总有和老爹意见不和的时候。尤其当二人都说了重话，安一天哭着喊着：“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转身就往楼下跑，把门关的惊天动地，最后，还是被潘茗一把拽了回来。

　　于是，安一天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从401走到了405，一个对门的距离。

　　安一天显然是窘了，她辩解道：“哪有离家出走，不是你说的，来换换心情而已。”

　　她说的铿锵有力，慢慢的，表情也黯淡了下来。她想到老爹的那条短信，突然就触景生情了。她说，“潘茗，我想谈恋爱了。”

　　“你说什么！？”潘茗还是吃惊的，表示真的没听清楚。

　　最后，潘茗吸着饮料，好奇道：“你非得给我说清楚不可，怎么来了我这就想谈恋爱了，南京没有春天吗？”

　　已经是凌晨了，不赶稿的安一天略觉了倦意，她凝视着天花板，叹道：“大概就是时候到了，想尝试一番吧。”又补充道：“我爸爸也挺不容易的。”

　　“得了。”潘茗截断了她的话，“我懂了，你是想当孝顺女儿。”

　　潘茗侧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有这想法可以，但思路错了。”她说着，难得的认真，“其实，我们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跟着父母一辈子的。你当初辞职的时候我就说过，有能力了一定要搬出去住。否则日子一长，肯定会起冲突的。”

　　安一天皱起眉极力回想，她隐约记得，当年潘茗好象真的说过这句话。只是她当时急着追求自己的梦想，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现在看来，潘茗果然是人生智者。

　　这一夜，她们谈天说地，聊古谈今。一直聊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外边的路灯也渐渐暗了下去。二人的声音才慢慢隐去，带着一天的欣喜和劳累沉到了梦乡。

　　临睡前，安一天听到潘茗说，“找男朋友，这简单，都包在我身上。你要什么类型的？对了，我最近新认识了小男孩，挺好玩的，等我介绍给你……”

　　安一天眼皮累的直打架，哪还有心思去听她说什么，只含糊“恩”了几声。

　　安一天这人，吃穿从不讲究，更不择床。吃饱了，头一偏，立刻就会见周公。无论是放到哪，都是极好养活。

　　一夜无梦，八点多的时候潘茗就醒了。安一天一直躺到下午一点多，一般到这时候她身体的懒骨头都散得差不多了。然后铃声一震，打断了她的沉浸。

　　一看发件人，安一天浑身的细胞都瞬间修复过来了。对方正是她编辑，已经放了狠话过来，“再不交稿，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附带了一个狂暴的痛扁表情。

　　安一天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她连睡衣都来不及换，趿拉着拖鞋就一头冲向了行李，翻出她的画稿纸笔。她望着只涂了一半的画稿，这可好，昨天玩的太疯，都忘了截稿日了。

　　其他的事都只能放在一边，急笔匆匆，安一天努力勾勒着她的构思。用尽了颜色的铺垫，琳琅纷呈。在她的笔下，水墨纷飞，桃花依旧，泄尽了一世的芳华。

　　画画向来都是最磨人的，精工出慢活，所费的时间就更多了。安一天随便咬了两口面包，接着又迅速投入到画中。

　　时间在指尖流逝，安一天握着笔的手都出了汗。她仿佛听到大门被打开了，也腾不出功夫去看上两眼。

　　钥匙一丢，潘茗踩着高跟鞋蹬蹬的走了进来。红唇大卷发，睫毛乌黑竖立，眼线棱角分明。她妆容精致的站在那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看到她一脸的神采奕奕，光芒万丈。

　　安一天干咬着面包，一坐一站，与门口的潘茗形成极大的落差。她堪堪瞧了一眼，又看了看时间，“你还真是掐着点回来的。”

　　潘茗不以为然，“切”了一声，“能按时上班就不错了，还真给他加班加点！”

　　安一天继续涂涂画画，“还好，我已经不是上班族了。”

　　“你是伟大的自由职业者。”潘茗夸了夸她，随手摘下耳朵上那副碎星耳坠，在化妆匣里翻了翻，找了对大的夸张的圆形耳环挂上，“快收拾收拾，一会我们出去。”

　　安一天连头都没抬，“要去哪里？”

　　潘茗朝她眨了眨眼，笑了笑，唇边拉起的角度全是冷魅的气息，倒是很符合她现在的打扮，“找点乐子。”

　　安一天一瞧她眼神，几乎抖了三抖，“不用了，我还没画好。”

　　“安一天。”潘茗扑上前扯了扯她的满手墨污，“你要是来了我这还跟在家一样只知道宅，那还是趁早回去得了。你看你就知道画画，不多认识点新鲜的人，早晚得发霉。”

　　这话说的在理，安一天皱着眉，她这番出门，不也是想找点乐趣吗！

　　安一天不由放了画笔，但一想，还有两天就是截稿日了。

　　她犹疑着，“我还是等画好吧。”

　　“明天再画，老想着工作，人生多无趣。”潘茗道出她的人生真言，也不问安一天一声，拖着她就走。

　　她迅速打开衣柜，化妆用具一字排开。

　　她上下打量着安一天，“脸蛋过得去，皮肤也挺白的，就是黑眼圈大了点。身材么，也还合格。腰不行，有小肚子……”她就这么品头论足起来，完全不顾当事人的意见。

　　安一天被无数道“不行”给劈蔫了，“所以我不要出去！”

　　“别急啊！”潘茗在衣柜里一件件的翻起来，“我今天非带你见识见识。”

　　她突然笑道：“有了！”往外一扯，翻到一条褶皱领无袖连衣裙，“你就穿这件，快去换。”

　　安一天趁着她翻衣服这会还想回去再添上两笔，却被潘茗一把拎，“换衣服去。”

　　她的眼镜被潘茗摘了，高度近视让安一天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看着模糊的一团在她眼前晃。接着胳膊又被强行扯了起来，“你配合一点。”

　　安一天给整烦了，“我自己穿！”

　　优雅的淡灰色，剪裁贴身，前胸和腰间的褶皱很好的凸显了身材修长。领口下拉，软塌塌的V字下露出精致的锁骨。其他也不用多做修饰，只配上短靴，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和长腿。安一天再往镜子前一站，毅然一派淑女风派。

　　潘茗满意的点点头，左右开弓。又在安一天脸上刷上一层细白的粉，唇上涂一点唇蜜。审视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看看吧。”

　　没了眼镜，安一天走路都要靠摸。她无精打采，“我看不清楚。”

　　潘茗差点要翻白眼，忍无可忍的把眼镜递给了她，“明天就去配副隐形的。”

　　安一天小声念叨着，早就习惯了自己的邋遢模样。现在一看，镜中的人明媚高雅，皮肤细润如脂，仿佛整个人都成了一幅静态画。安一天自己都呆了一下，她想起女人的化妆真言，不由感叹，“这世上果然是没有丑女人。”

　　潘茗更得意了，甩了甩头发，“我要是不干这行了，就转行去做化妆师，绝对吃香。”

　　安一天拼命点头附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不腻，“我都想跟我自己约会了。”

　　“看你美的。”潘茗笑她，对着镜子细细补妆。

　　好不容易能把眼移开，安一天才想到，“我们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越热闹，越能找乐子的地方。”

　　安一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高跟鞋踏踏响亮，一把拽了她就走。

　　“哎呀，你怎么还戴着眼镜！”潘茗简直锤胸了，“还是个大黑框，这样谁要看你。”

　　“哎！别扔！”安一天反抗无效，被潘茗粗鲁的扯下她身上最不协调的眼镜，呈抛物线扔去。”

　　大门一关，又听“喀嚓”一声，好象是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