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爱年年》湜沚

7、第七章

　　商愿捧着手机，字斟句酌地分析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或许，他在约我？

　　她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得一震。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说的是“校友聚会”。

　　她抠了抠指甲，心一横，打下一句：“你记得我？”

　　常钦：历历在目

　　历
　　历
　　在
　　目

　　他说什么？

　　他对她的记忆历历在目？！

　　商愿的心跳得比擂鼓更激烈。她把手放到心口，可是这样也无法冷静。索性站起来，深呼吸在屋子里转圈。

　　嘴角却无法控制地翘起。

　　是真的吗？

　　做梦的吧？

　　她拿着手机，扫到那四个字。突然笑出声来。

　　不行，得冷静。

　　她伸手按了按有点酸涩的两颊。

　　商愿：我们以前不认识吧？

　　不对，感觉有点阴阳怪气。

　　她删掉，重新打一句：我们以前没说过话吧

　　这句可以。只是没说过话，不代表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久违的忐忑和紧张迅速找到熟悉的归处。她急急忙忙地查看消息。

　　还不回复？

　　手机一震，她立刻低头。

　　常钦：但我记得你

　　这句话，配上那个“历历在目”，一瞬间，商愿差点以为自己才是常钦暗恋多年，爱而不得的人。

　　是在看他打篮球的众多观众里注意到她频繁出现？

　　还是记得上午做完课间操他们总在楼梯间碰到？

　　她顺杆往上：记得我什么

　　常钦：捐了美术馆

　　心口上吊起来的期待被突然开闸，嗖一下全部泄掉。

　　果然，生活不会朝着你预料好的方向走。

　　他记得的，和当初两个人交错过的过往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暗恋只是她千方百计的努力，却不曾在他的岁月里留下任何痕迹。

　　商愿叹口气，得出结论：那校友会只是随口一说帮我解围？

　　常钦：不是

　　商愿理解成常钦在否认，于是回复一句：anyways，仍然谢谢，晚安

　　——————

　　第二天，早餐时间。

　　新负责人即将上任，部门里的人都有点忐忑。

　　张彻和人力的Bella有私交，知晓许多内幕，压低了声音给众人透风声：“我听到一点消息。”

　　闻言，陈强立马滑动椅子转过来，碰到商愿的扶手，讪讪一笑，才转头催张彻：“快说”

　　张彻直奔重点：“老板的嫡系。”

　　“什么意思？怎么个嫡法？”陈强问出所有人心中所想。

　　“英伟特驻中国区，负责to G的。”

　　众人恍然大悟。

　　竟然是常钦从前东家挖的大佬。新官上任，要带自己的人过来，也是职场潜规则了。

　　大家都没开口，但是忍不住开始想，齐升走得到底冤不冤？

　　“而且，你们知道不？”张彻把声音压得更低，引得众人不自觉都弯腰向他靠去，好像要密谋什么一样。

　　“升哥走之前，新老大的简历就已经被递到了人资。”他停一下，加重语气强调：“老板亲自递的。”

　　商愿脑中不自觉开始复盘整件事情。

　　To G是品牌部的弱点。常钦需要一个人来加强这一块，而且也势必要带自己的心腹过来。他早就想推这个人，但是给什么职位好呢？品牌的负责人已经被齐升占住了。

　　齐升要是能滚蛋就解决了一切难题。

　　就在这个为难的当口，齐升居然犯事了。

　　而且为什么那么巧？

　　那晚他会出现在餐厅门口。

　　是不是一直有心要抓齐升的把柄？

　　她脑子里突然跳出在园区接待时的画面。或许他早已经发现齐升举动出格，于是耐心等待一个足够开掉他的时机。

　　商愿忍不住想，在他看见齐升猥亵自己的那一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庆幸还是愤怒？

　　她两手不自觉交握成拳。骨节突出出来，像锋利的小山丘。

　　什么校友情深！

　　昨天对他的真诚感恩结成冷硬的寒冰，然后裂开，每一个尖角都直戳心脏。

　　难怪他说“不是”，还真是诚实。

　　“商愿……”张彻凑到她的办公椅旁边：“咋了，不舒服了？脸色有点难看。”

　　商愿切齿：“没事！”

　　张彻又看一眼她的表情：“不太像。”

　　商愿：“就是突然被社会毒打了一下。”

　　她咽下咖啡，凭着一腔愤怒在通讯录的列表中找到常钦，像扣动扳机一样点开他的头像。

　　噼里啪啦 ，飞快地打出一行字。

　　“常总，有事情汇报，能不能和您聊一聊？”

　　打完又有点惴惴。

　　在常钦来公司的前一年，她从未直接和公司高层接触过，无形中觉得她的位置和高层之间隔着鸿沟。

　　她安抚自己，不能屈服于这种社会结构带来的权力叙事。

　　谁还跟谁不一样？谁不吃喝拉撒？

　　她盯着屏幕，看到常钦发过来的消息：“没问题，我五点半有空。”

　　六点下班，五点半有空。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都爱卡着下班的点谈事。

　　——————

　　五点二十，出于礼貌，商愿应该再次向常钦确定一下时间。但她今天不想给他这个面子，只发了一条消息告知便杀了过去。

　　玻璃门依然开着，商愿敲了几下。

　　没有回应。

　　她也不担心偷看猥琐，通过门缝大胆地往里看了看。

　　没人。

　　遁了？

　　她拿出手机看看常钦有没有回复。

　　“我还会晚一点，你在我办公室稍等一下。”

　　商愿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嗯？跟上次进来时有点不一样了。书多了，墙上那幅“任重道远”换成了樱木花道！

　　回忆漫无边际地涌来。

　　以前，他总在晚自习前一个小时去篮球场。吃过饭以后，她就会特意绕到教学楼后的篮球场，混在人群中，看他打球。

　　有一次去晚了，没见到他。灰心丧气地去便利店买牛奶，买单时突然发现他就排在自己前面。

　　他穿着黑色T恤，转过身来，衣角擦过她拿着钱包的手。

　　她顺着他的衣服往上看。

　　两个人的视线交缠过一秒。

　　那一秒足够让心脏爆裂。

　　她叹息着在沙发上坐下。再看手机时，已经五点四十。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不要放弃，不要给他逃避的机会。

　　商愿又坚持等了二十分钟。

　　他要是再有事怎么办？

　　商愿站起来，焦灼地走来走去。

　　常钦刚进来，就看见商愿像只被点着的猫，在他的办公室里转圈。瓷白小脸皱成一团，让人想帮她顺一顺。

　　他心中发笑，嘴上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商愿顺着声音望去，看见脸上带笑的常钦。他眼型狭长，瞳孔又极黑，好看得有几分邪气。

　　这抱歉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在看热闹。

　　于是商愿也就语带嘲讽：“不敢。”

　　常钦没转身，一直看着商愿，手却在背后推一把门，再整个人往后一压，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商愿没来由心中一慌。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俩人。

　　她紧张地朝四周一看，玻璃墙都被百叶窗挡住了，也就是说外面没人能看见里面有谁，做了什么。

　　她往后一退，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常钦却嘴角含笑，往前走，见她紧张才停下脚步：“我还以为你不怕我。”

　　这不是怕！商愿心想，就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

　　总觉得有压迫感，好像空气要碎掉一样。

　　“说吧，什么事找我？”常钦十分清楚商愿不是为公事来的。他俩之间隔了很多层级，轮不到商愿向他汇报。

　　问题太多，商愿决定单刀直入：“你早就想开掉齐升，恰好遇到他和我的事情，然后利用我借刀杀人？”

　　他和我的事情？

　　利用？

　　常钦皱起了眉头，一时分不清哪个用词让他更……生气？

　　“原来你是这样理解整件事情的。”常钦语气中有一股冷意。

　　“我承认，”常钦的脸上已全然不见方才副猫捉老鼠的游戏态度，“因为这件事，我确实可以名正言顺开掉他。”

　　商愿接下去：“然后推你想推的人。”她迎向常钦的目光，语气坚定：“那我也要拿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商愿早就想好这个答案：“我要转去市场部，做市场经理。”

　　常钦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微微一笑：“虽然我来公司时间还不长，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是一点情况都不了解。芯通所有的市场经理都是工程师转岗的，没有一个人……”他不再往下说，只是居高临下的盯着商愿。眉毛微挑，一副你懂的表情。

　　商愿懊丧。

　　专业，又是专业！

　　“咚咚咚。”有人敲门。

　　两人一齐看过去，再交换一个眼神。却同时感到这个眼神不太对劲，匆忙收回。

　　常钦走过去开门。

　　商愿骂自己，没事和他瞎对视什么，显得两个人好像是一头的。

　　刘爽探头进来：“常总，约了六点半的局……咦，商愿在啊？”

　　常钦走到商愿身旁，从她身侧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商愿觉得他擦着自己的发尾弯下身去。鼻尖又传来雪松的味道，让她心旌摇动。她往旁边让了一步。

　　常钦站起来：“商愿一起去，我们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