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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太后大寿(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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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这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众人齐齐回头,顿时愕然,只见白倾妤笑容清浅的站在金色阳光下,堆云砌黑的秀发挽成精致的飞仙髻,上面点缀着几粒饱满圆润的珍珠,发间的一朵紫玉芙蓉好似一朵真花儿那般妍丽端华。一身海棠红玉兰纹宫裙更是衬得她肤如朝霞映雪,面赛桃花,哪里还是之前面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这……”
白倾妤看一眼目瞪口呆的众人,走上前朝着秋喜福礼道:“姑姑,瑶华来迟了,还请姑姑莫怪罪。”
“你……”秋喜有些语结,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来回了几圈。
“瑶华身子已大好,姑姑不信可以传医女把脉。”白倾妤笑容灿然。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秋喜也展了笑颜,“列位,时辰快到了。”
“是。”白倾妤走进秀女当中,不少人探过身子来道贺,她一一含笑承了。面上周旋着,心里却淡然如水,这些人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是清楚的,她也不在意。这一招出其不意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那个欲置她死地的人呢?恐怕更加惊惶罢。
想到此处,她的眸光快速扫过众人,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一个极其隆重的时刻,这样的选秀于瑄国而言也是新鲜的,带着一些暧昧不明的刺激。所以九月十三一早,无论是皇亲国戚、后宫妃嫔还是二品以上的文武大臣都早早到了玉华殿,而最让人瞩目的,莫过于十五年不曾回宫的幽王爷墨熠丰奉旨携王妃从麓源赶来参加寿宴。
墨延宗五官生得极好,四位皇子也遗传了好相貌。墨熠宸器宇不凡,英伟贵气;墨熠珏清雅俊秀,飘逸出尘;墨熠丰温文儒雅,书香气浓;墨熠霄虽才十七岁,但五官俊美,只是年纪尚浅,还脱不了一丝稚气。四位皇子时隔多年齐聚一堂,如明珠照耀,光盖四野。
一时间,殿内喁喁私语不断,有人上前忙着给墨熠丰请安也有人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墨熠珏走到墨熠宸面前,笑颜浅浅瞥了墨熠丰一眼,转头道:“二皇兄,且看这好热闹的一出戏啊。”
墨熠宸不动声色,若说是戏,面前这位只怕更精彩,早前墨熠霄生病卧床时,他专程到宇灏堂找他以求联盟共图南巡之事却被自己回绝,如今此事被自己揽下来,可墨熠珏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反倒比以前更亲近自己。回想当日小船上墨熠珏的一言一行,若说他没有任何图谋,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吉时到,殿外吹响号角,重德太后、皇帝和皇后三人身着龙袍华服在百官朝拜下迈着威仪的步伐进入玉华殿,在大殿之上的正中位置落座。太后端坐中间,右边是皇帝墨延宗,他的下首依次是墨熠宸、墨熠丰、墨熠珏和墨熠霄。左边是皇后,下首依次是惠、贤两位贵妃,然后便是四妃、宁淑媛及其他妃嫔。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分男女各坐一方,中间用两道高高的琉璃屏风隔出一块空地,便是选秀的地方。
皇后的目光在宁淑媛那里顿了一顿,宁淑媛不过身居二品,竟敢与位列一品的妃子同桌,若不是墨延宗默许她哪里敢有这样的胆子,可见皇帝有多宠她。
皇后又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静妃,今日她坐在妃位的最下处,衣着装束依然十分素净,生怕别人多留意她一眼。
“做给谁看呢?”
同样把目光留在静妃身上的宁淑媛在心底轻嗤了一声,做娘亲的这么出世淡然,做儿子的却在皇帝面前出尽风头,趁着墨熠霄生病之际,两三下便把她和庄贵嫔费尽唇舌得来的南巡美差夺了去,害她一番心机付诸东流,如今又做出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倒真是能演。
就在各人心思飘然之际,丝竹之乐响起,美酒佳肴依次传上来,众宾客推杯换盏间语笑晏晏,一副盛世繁华的景象。
寿宴正式开始,先是展礼,太监们轮番抬上来各类奇珍异宝,名贵书画,古玉精雕,真真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其中最名贵的当属皇帝墨延宗送的一座由整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近三尺高的慈悲观音像。太后见了笑逐颜开,连连赞好。
备受瞩目的墨熠丰则送上八部贝叶经文,“孙儿知道皇祖母虔心向佛,所以专程派人前去摩诃国求得贝叶真经八部,愿佛法渡人,保苍生平安。”
“好好好!”太后喜出望外,对分别了十余年的孙子细细打量一番对墨延宗道:“这孩子的眉眼倒像极了皇帝年轻的时候,聪明伶俐,文雅俊秀,看着就叫人喜欢。只是身子单薄了些,麓源偏远,不及京城水土养人,丰儿许久不曾回京,就让他多住些时日再走,皇帝以为如何?”
“这恐怕……”墨延宗正欲寻个借口回绝,只听一声低呼,“娘娘!”
服侍着静妃的丫鬟惊惶道:“娘娘可烫着了?”
这一声将墨延宗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只见静妃面前的玉案有些凌乱,茶盏搁在一边,碧绿的茶汤洒了出来,正沿着桌沿往下滴。
墨熠宸见状刚要起身问候,却见静妃略带歉意的朝墨延宗和太后福礼道:“臣妾不小心弄洒了茶水,扰了太后兴致,请降罪。”
太后道:“多大点事就降罪,你也太小心翼翼了。没烫着吧?”
静妃回道:“不妨事,谢太后关心。”
太后点点头,又侧首看向墨延宗,“皇帝,刚才哀家的提议如何?总不能让丰儿千里迢迢赶来赴一场宴就走吧,哀家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要再见一面谈何容易。”
墨延宗见太后当众要求,又是在寿宴上,他不便拂逆,便道:“也罢,今日是太后大寿,太后想怎样便怎样吧。”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墨熠丰道:“听闻你带了王妃来京,在哪里?让哀家看看。”
此时此刻,原本自进殿时就端着仪态坐在女眷一方的白瑾晗正看着大殿正中那一叠贝叶经。
此番进宫不易,她委实费了一番心思,且不论那通身高雅的王妃之仪,光是她身上的这一件杏色飞鸟撒花曳地宫裙便是用麓源最上等的锦丝织成,而她特意梳了宫里最时兴的坠马髻,上压一支白玉嵌碧玺飞鸟簪,下面垂着斜斜的琉璃珠串,举手投足间珠串轻轻摇曳光影流转,尽现绰约风姿。
她虽目光落在贝叶经上,心却一直系在墨熠丰身上,如今听见太后问起自己。当即落落大方的起身朝着太后、皇上和皇后行大礼道:“妾身参见太后,愿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愿皇上圣体康泰,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愿皇后凤体万安,福泽绵长,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太后微笑着点点头,“是个知礼的孩子,与丰儿相配。”
皇后在旁笑道:“太后看孙媳怎样都是好的。月湖旁的玄微宫一直空着,不如就让幽王和王妃这段时间住在玄微宫如何?”
太后颔首,“甚好甚好。”
墨熠丰和白瑾晗受宠若惊,当即谢了恩,满面春风的坐下来。墨熠珏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三皇兄这次可要多住些日子,咱们几兄弟也可以好好喝两杯。”
墨熠丰笑着点点头,墨熠宸举起酒盏朝墨熠丰示意,墨熠丰会意饮了一口,墨熠霄见两个兄长都表了态,自然不甘落后道贺了一番。四人看着言笑晏晏,只是其中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便不得而知了。
很快墨熠宸的刺绣送上殿,五皇子墨熠霄看着那满幅雍容华贵的牡丹噗嗤一笑,隔着玉案探身过来对墨熠宸道:“二哥向来在皇祖母的贺礼上特别用心,怎么到了这七十大寿却送个这般稀松平常的东西?”
原本几个皇子的宴台都并在一排,他这一声自然其余几个皇子都听见了。墨熠宸并不理睬只看了一眼墨延宗,只见墨延宗也微微有些皱眉仿佛嫌这贺礼小气。
皇帝这副表情自是落在了众人眼中,一时间殿内隐隐可听见众宾客对这幅宽三丈高一丈名为富贵锦绣的刺绣指指点点。
“宸儿。”端坐上位的太后慈祥开口道,“哀家知你素来繁务缠身无暇顾及其它,这贺礼虽平常但哀家仍然看了欢喜。”
墨熠宸起身神态自若道:“皇祖母别急,这贺礼自是要好好看看。”说着便命殿内的太监关闭门窗,熄灭灯火,一缕缕光亮被阻隔在外面。
墨熠霄不屑的一笑,“一副刺绣弄什么神秘,真看不出来二皇兄竟对女红这般感兴趣。”
墨熠珏睨他一眼悠悠道:“五皇弟今日精神不错,可见这病是真好了,只可惜白白了失了南巡的机会,叫人扼腕。”
这话正刺中墨熠霄的痛处,他陡然变色,目光阴鸷地冷哼了一声。
坐在旁边的墨熠丰神情自若的饮着盏中美酒,仿佛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此时只听黑暗中一阵高低起伏的惊叹,只见原来那幅花开富贵刺绣图并未因光线的消失而黯淡,反而渐渐显现出一道道耀目荧光,这无数的荧光或深或浅或密或疏的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副气势磅礴的锦绣河山图,但见山河壮阔碧波盈盈,奇峰峻岭独秀风骨,画面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令在场所有人叹服。
“哈哈哈哈!好!”方才面色不悦的墨延宗此时抚掌笑道,“宸儿这次的贺礼倒是令朕大开眼界。”
太后早已笑容满面,“宸儿有心了,赏西域美酒一壶。”
皇后在旁陪笑道:“这孩子调皮,方才这么藏着掖着,竟弄的大家误会了。”说罢将头转向静妃,“还是静妃教子有方,轩王不管做什么事都能一鸣惊人。”
静妃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回道:“娘娘过誉了,宸儿不过是小打小闹惯了。”
容妃闻言皮笑肉不笑道:“小打小闹也能做出这番惊人之举,本宫倒要让珏儿好生向轩王学学。”
静妃笑容一滞,默默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