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芙蕖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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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白倾妤辗转反侧终于熬到天明，香浮一见便诧然道：“小姐昨夜可是没睡，怎么脸色这么差？”
白倾妤摇摇头，怎么睡？
不管是进宫，还是白瑾晗，亦或是心中最深处那一丝不甘却又不得不压抑的期许，都让她无法安睡。
她起身走到窗畔，推开窗，一阵清泠的晨风扑面而来，朦朦亮的宇际斜斜挂着若隐若现的孤月，白倾妤静静的看着，那分明是一轮满月，却让她有种两相分离的落寞与惆怅。
“洗漱吧，一会儿该出发了。”白倾妤有气无力道。
香浮点点头，低头为白倾妤洗漱更衣，连杏去拿早膳还未回来，晴蓉晴荷不知到哪里去了，诺大的房间只余主仆二人，香浮平日里叽叽喳喳话说个不停，此时却一声不吭，白倾妤有些奇怪，侧首一看，才发现她的双眼不知何时红红的含着泪珠，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出来。
白倾妤轻叹一声，拉过香浮的手道：“瞧你，这是做什么呢？我这一去又不是刀山火海艰难险阻，怎么就先哭起来了？”
香浮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道：“小姐，咱们好不容易相聚，如今又要分开，此次可不是别的地方，那是皇宫，多少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那咱们不是再也不能相见？”
白倾妤哭笑不得，“看你，又听谁瞎说了？我昨晚不是告诉过你，若我真进了宫，王爷会想办法把你弄进去么？她们的话你别听，小心被看出什么来。”
香浮拭去眼泪点头道：“奴婢知道，只是舍不得小姐，深宫险恶，小姐可得小心照顾自己。”
白倾妤轻轻捏了捏她柔柔的脸颊嗔道：“知道啦！你就安心住在这里，若有人问起只说我到庵里还愿，与那惠明师太投缘，想在庵里多住段时日便是。”
香浮点点头，接着替她梳妆起来。
临出门前，白倾妤踌躇再三，还是走到案几前提笔在桃花笺上写下两行字，“我走以后，把它交给王爷，要亲自交到他手中，知道吗？”
香浮好奇的接过来，正想看看写的什么，忽听白倾妤道：“不许偷看！”
“小姐写了什么？”
“你以后自会明白。”
香浮想了想，“也许奴婢现在也明白。”
白倾妤叹口气，“世事难料，不说，便不期望，不等待，便不失望。”
“可是……”
“没有可是，一切皆有定数。走罢。”
白倾妤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扶着香浮上了马车，坐稳后抬手掀起帷幔一角，扭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刻着“宇灏堂”三个字的七色雕花牌匾，感受到马车前进，又坐直了身子慢慢将手放下。
而在梵音阁的楼上，墨熠宸一身藏青色锦袍迎风伫立，墨染双瞳静静凝视着大门方向，久久不曾言语，唐溯看一眼墨熠宸，再徇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道高高的朱门灰墙，心中叹道，若那一道墙砌得稍微矮些，他便能看见她了。
是的，他也能看见她了！
同往届一样，入宫第二天便是初选，所有秀女在栖霞殿前列队接受和太监的挑选，凡高矮，胖瘦，相貌，身形，音色，仪态等等不合格的皆落选送出宫外，第二天即是复选，凡步姿，风韵，举止不合格者，又遭淘汰送出宫外，两日后便是留宫，所有秀女会被宫中的老宫娥一一引至密室进行严格的体检，凡通过者留宫成为宫女，迁住淳仪苑，在教导姑姑秋喜的带领下各自准备着才艺，准备寿宴当天登上大殿进献，以获皇帝垂爱。
白倾妤被分到淳仪苑东厢房的西次间，一同入住的秀女加上她共三个，那两个都是从不同地方来的，短短几日相处，彼此间客气多些却没有过多的接触。她只是一介府尹之女，虽相貌出众但出身卑微，所以不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女子巴结的对象，倒是在旁冷眼旁观的人要多些。
坐在廊下，右手慢慢拈着一缕青丝，百无聊奈。只身进宫的日子甚是寂寥，事事循规蹈矩，想找个人说说话都不容易，哪像从前那般自在。
白倾妤轻声叹气，此时，却见秋喜姑姑走进来，她这一进来，原本各自散开的秀女都聚拢过来，猜想着又有什么事了。
果然，秋姑姑道：“恭喜各位已经入选的秀女，能走到这一步，各位的好日子也不远了。现在就请秀女们按照惯例移步溪雨台，向苍天众神祈愿求福，早日蒙得圣恩。”
这自是甚得各位秀女的心意，当下随着秋姑姑走向溪雨台，一个个俯首叩拜，虔心祈福。这溪雨台是一座由汉白玉石筑成的祭台，旁边是深深的芙蕖，四周遍布花草树木，是一处开放的所在。
白倾妤祈福完毕，退到一边，阳光正好，入眼一片明媚，比那冷冰冰的雕花宫墙可好看的多。
所谓人多是非多，不知怎的，有几个秀女互相拉扯起来，旁边的人去劝解，也卷入其中，渐渐的，越闹越厉害，拉扯的，劝解的，火上浇油的，呼啦啦一堆人推来攘去，挤到了白倾妤所在的芙蕖边上。
白倾妤不想被卷进去，便想着往旁边退开，可是面前的人乱糟糟成一团，反把路给堵了，白倾妤一面往后面躲一面想寻路离开，却在这时不只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照着她背后一推，她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掉进了芙蕖。
“救命！来人！救命！”白倾妤一下慌了神，她不识水性，一边拼命扑腾一边高声呼救，此时原本推攘的那一群人之中仿佛有人听见了，回头一见有人掉进了水里，赶紧大声呼救，“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这一声将所有人都唤了过来，本在溪雨台上的秋姑姑赶紧跑向湖边，秀女落水，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溺亡了，她会落个看管不严的罪名，再说这是在神明面前，若冲撞了神明，这大罪她可担待不起。秋喜急得直跺脚，若她会水，定然一马当先跳下去救人，可如今只能在旁干着急。
八月的芙蕖正是丰水期，足有数丈深，这对白倾妤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危险。方才还碧波无浪一副温柔模样的芙蕖转眼成了吞噬她的恶魔，这令白倾妤感到无尽的恐惧和惊慌。她看着岸上白衣粉裙飘飘，却丝毫不见救命稻草，只觉心寒如冰，随着渐渐乏力的身子开始往下沉。
怎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熬到进宫，却死在这里？
好不甘心！
“扑通！”又是一声，一名匆匆赶来的宫女脱下布履跳进水中，娴熟的拨开水浪，将已没入水中的白倾妤捞起来，奋力游回岸边，岸上的人帮忙着将白倾妤拖上岸，只见白倾妤已是面色青白，昏迷不醒。
“大家散开些！别捂着了！”宫女高声道，翻过白倾妤的身子对着背部使劲拍了拍，只见白倾妤“哇！”一下吐出几口污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总算死不了。”宫女长长的舒口气，众人悬着的心跟着放下来。
“多谢姑姑相救，不知如何称呼？”白倾妤身子虚弱，声如蚊音。
“奴婢云鹃，是秀女福气好。”云鹃莞尔一笑。
秋喜招呼着道：“好了好了，来人赶紧把她扶回去，传医女诊脉。云鹃，你赶紧去我那里换身衣裳，可别让人瞧见了。”
白倾妤泡了热澡换了身干净衣裳，不一会儿医女便来了，诊脉后对秋姑姑道：“秀女年轻体盛，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风寒，吃几服药便好。”
秋姑姑问：“可否耽误寿宴大选？”
医女道：“按时服药自然不会。”
白倾妤听着舒了口气，入宫六日，她早已私底下听说了这次选秀安排在寿宴上，是因为太后要给几位皇孙择贤纳妃之事。但她并不曾多想，当初墨熠宸只字不提，定是不愿她有所动摇，既然他如此执着，她也乐意成全，回到最初的初衷。
医女走后，秋喜在床沿边坐下，问道：“方才可是吓坏了，秀女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白倾妤望着她一脸探究的表情，想着那只偷偷伸向她后背的手心中一凛，随即平静道：“瑶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估计当时有点乱，慌不择路了，倒叫姑姑担心。”
秋喜皱了眉，“为一点小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不像话，我已经罚她们抄写一百遍宫规，你好生休息罢。”
说着压了白倾妤欲起身福礼的手，快步走出去。
白倾妤看着秋喜的身影在门口消失，这才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澄亮的光，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她自然更偏向后者，否则溪雨台前面那么大的一片空地，怎么偏偏就向她这边挤过来？
她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站在芙蕖边，约莫也有一点距离，若说是拉扯中不经意碰着了是根本就不会这样掉下去的。那只手力道十足，是实实在在的朝着她背上一推，这才令她站不稳脚跟落了水。
只是，这无凭无据不能告诉秋喜，否则打草惊蛇不说，倘若真是要查，估摸着牵连的人不少，劳师动众的反倒遭人记恨。
如今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暂且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所谓以静制动，她这次没事，总会再有风波。回想起进宫前墨熠宸说的话，又想到方才是有人故意推她下水，不由一声冷笑，这么快就动手，果然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么？
折腾了一番再加上风寒，白倾妤很快睡了过去，待悠悠醒转时，一个名叫巧儿的小宫女捧着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药汤道：“秀女们还在抄写宫规。留奴婢在此伺候，快趁热喝了这碗药吧。”
白倾妤看了一眼药碗，起身道：“劳烦小姑姑去寻些蜜枣来，我自幼怕苦，定要蜜枣佐药。”
小宫女福礼道：“奴婢去去就来。”
说着放下药碗，转身出去了。
宫女一走白倾妤赶紧下床关好门窗，神情警觉的端起那碗汤药，碗内棕色液体洋溢着腾腾热气。药可救人，也可害人，既然对方已经动手，必不会轻易放弃，如今她死里逃生，只怕会有其他打算，在这重重深宫，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这般想着，她便端着碗走到墙角，那里有一株盆植的白茶花，她右手一斜，将碗内的药倒进泥中，那一汪棕色的液体眨眼浸入深处，看不出一丝异样。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芙蕖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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