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易做》散步的猫

28、一池春水

　　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墨熠珏！

　　他怎么还在这里！

　　白倾妤心头一震，飞快地与香浮对视一眼，又看向站在柳树下的墨熠珏，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不过，墨熠珏身后的东武倒先发话了，他抬手指着香浮，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少顷方张嘴“噢——”了一声，大声道：“你是中秋那晚临鹤楼前的小子！不对，你居然是姑娘！”

　　香浮白他一眼，上前一步仰首道：“我是姑娘又怎么了？没见过女扮男装么！”

　　“香浮！宋王爷面前不得无礼。”白倾妤正色道，香浮闭了嘴，退回白倾妤身后。

　　既然躲不过，不如坦然自若，白倾妤当即携了香浮上前毕恭毕敬的对墨熠珏行万福礼道：“民女洛瑶华参见宋王爷。”

　　“免礼。原来洛姑娘竟是皇兄的座上客，若当日知晓岂敢怠慢，还请姑娘海涵。”墨熠珏温润一笑，仿如那四月间的和煦春风拂过轻柔的柳枝，飞散出漫天纯白柳絮。

　　白倾妤亦展颜道：“王爷真是说笑了，民女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轩王爷好心暂时收留罢了，怎敢称作座上客。”

　　“是吗？”墨熠珏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白倾妤抬眸，刹那间仿佛看到了一丝别样情绪在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仓促间难以捕捉。

　　她垂首道：“民女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欲走，却听墨熠珏轻言道：“等等。”

　　白倾妤茫然地看向他，只见墨熠珏几个大步走到自己刚刚坐着的石头墩子前，弯腰拾起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正是她刚刚握在手中的芙蓉钗，只是墨熠珏骤然出现，她手一抖那钗便和睡莲一起掉下来。

　　白倾妤见状赶紧上前，面色略微尴尬，墨熠珏微笑着一边将钗递与她一边道：“这钗如此精致，若是丢了甚为可惜。”

　　“多谢王爷。”白倾妤接过钗，放进袖里，再次别过墨熠珏，带着香浮匆匆往紫澜苑去。
　　墨熠珏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一抹清雅的笑容浮上他的脸。

　　“什么？你要搬出去？”墨熠宸猛地放下手中公文，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神情淡然的白倾妤。

　　“是的，还请王爷应允。”白倾妤低头回道。

　　这是她苦思一夜想出来的法子。她不是傻子，从进宇灏堂的第一天起，她便知道这府内上下并不是那般单纯的看待自己。

　　只是，她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别人自会明白。到卫嫔和蒋良媛上门寻事，她便有了些想法，但因之前的毒蛇事件一直未查出幕后指使，她分辨轻重，思量再三，终是没有妄动。谁知中秋夜叙惹来如狂风一般的流言蜚语，恼的她心烦。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竟然两次被墨熠珏撞见，思来想去，这里已不能再待下去，唯有搬离宇灏堂，才能避开流言，避开墨熠珏。

　　墨熠宸起身走到她面前，黝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少顷问道：“你住不惯？”

　　白倾妤摇头，“不是。”

　　“有人伺候不周？”

　　白倾妤再摇头，“没有。”

　　墨熠宸后退一步，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那为何要搬？这里有什么不能如意？”

　　白倾妤拧眉继续摇摇头，“都不是，我要搬出去，是为了还彼此一个清白，况且，不能再让宋王爷见到我，否则他日祸福难测。”

　　“墨熠珏……”墨熠宸低声念道，白倾妤说得对，他与墨熠珏原本就是劲敌，如今利益当前暂时风平浪静，可到了以后就难说了。

　　只是在他心里，这一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反倒是那一句“还彼此一个清白”让他觉得无比刺耳。

　　“你听谁说什么了？”中秋之后他一直忙于公事，并未闲下来，而来宇灏堂也只有上次墨熠珏相邀和今天，所以并未听说府内的流言。

　　白倾妤见他一脸不解便知他还未知晓，只是这话着实敏感，要亲自说出口还真是叫人难堪。她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启齿，却见一直静默在旁的唐溯上前道：“近日府内传言，说王爷中秋那一晚在紫澜苑留宿一夜。”

　　墨熠宸闻言猛地一震，竟然有这种荒唐事？难怪刚刚白倾妤进来自始至终都神色淡然，与那一晚有很大的区别，仿佛中间隔着遥遥距离。

　　“为何不早禀报？”墨熠宸沉了脸，目光犀利的看向唐溯。

　　唐溯俯首道：“属下也是方才听说，只是见王爷看公文看得专注，不敢打扰。”

　　墨熠宸怒拍桌案，“去，查清楚是哪些人，传播流言者统统三十大板，扣除半年俸禄，造谣者杖八十，关进监牢！”

　　“王爷，”白倾妤上前两步，“这不是用刑就能止住的。如今整个宇灏堂的下人都议论着，难道要所有人都受罚么？民女担当不起。况且，这不过扬汤止沸，阻不了悠悠众口。”

　　墨熠宸将脸转向白倾妤，“难道搬出去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白倾妤摇头，“民女并不这般认为，只是目前来说，是最明智的选择，至少你我不必再为流言所累，还各自清静。时间一久他们自然也就淡忘了。”

　　墨熠宸嗤笑一声，“说到底不过是白姑娘嫌本王连累你了。”

　　白倾妤蹙眉，“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马上就要大选了，待你选上你自会住进皇宫有真命天子护着你，你这么急着搬，不是嫌墨某耽误了你？”墨熠宸黑着一张脸，目光锋利如刀。

　　白倾妤听着这话很是别扭，她不过是不想跟彼此惹麻烦，怎么就成了嫌他耽误她了？她凝眸迎接墨熠宸的目光，那一双深邃如海的瞳眸似无尽漩涡包含了太多看不清的东西。可是那张面容却又格外的平静，静得让她觉得刚刚看见得不过是自己一时错觉。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墨熠宸蓦然收回视线，沉声道：“要搬就搬。唐溯，你去找间合适的府邸。”

　　白倾妤有些愕然，他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由何而来？不过，他能同意是再好不过。白倾妤福礼道：“多谢王爷成全。只是区区小事用不着劳烦唐统领，随意叫人寻处宅子就是了。”

　　墨熠宸怒目斥道：“你懂什么？以你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唐溯去选最为合适。”

　　白倾妤哑然，想想墨熠宸说得也对，唐溯毕竟知道自己的根底，自然知道选何处宅子最合适。便转身向唐溯道：“即如此，有劳唐统领。”

　　唐溯双手抱拳一鞠，“不敢。”

　　事已定下，白倾妤福礼告退。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墨熠宸目光森然看向唐溯：“下次你若再让本王成为最后一个知道实情的人，就自行去刑室领罚。”

　　“是，多谢王爷。”唐溯俯身道。

　　“一日之内，查出始作俑者。”

　　“是！”唐溯领命离开，留下墨熠宸独自坐在房内。他拿起公文，却再无心看下去。心里烦闷不堪，仿佛有股说不出的压抑在胸口郁结成一团，梗得他浑身上下都难受。他索性放下公文起身走到窗边，外面的枫叶已经红了，那满目的金黄与橙红交织成片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烧得他有些眩目。

　　耳畔再三回荡着刚刚白倾妤说的话“搬出去搬出去……”

　　他一阵焦躁，“砰”一声大力关了窗户，那劲道太大，震得整个窗棂嗡嗡作响。他转身走向软榻大喝一声：“来人！奉茶！”，之前被吩咐留在外面的丫鬟赶紧碾着碎步小跑进来，沏了杯清茶奉至墨熠宸面前。他接了茶盏，仰头咕噜一口吞下去，接连灌了几杯，总算觉得平静了些。

　　他握住茶杯，左手撑着膝盖坐在榻上，低头闷闷的想——

　　不过一个女子……

　　“王爷真同意了？”

　　香浮落后白倾妤两步喃喃道，仿佛是自问又仿佛是问自家小姐。

　　白倾妤站住身，回头睨她一眼，“刚在房内你不是听见了么，怎么还反反复复问个不休？”

　　香浮抬起头，“可是王爷怎么会答应呢，他应该不会答应的。”

　　“胡说些什么，”白倾妤皱了眉，“为何他不该答应？”

　　香浮拧紧了眉心看回去，“难道小姐就看不出来？”
　　“我应该看出来什么？我看你是一天闲得发慌。”白倾妤说罢转身快步向前走去，不再理她。

　　香浮想了想，心一横，两三步跑上去小声道：“小姐为什么非得进宫，留在王爷身边不是也很好么？”

　　她这么冷不丁的来一句，羞得白倾妤当即红了脸，拧了她的鼻子道：“你这丫头嘴上可真是没个把门的，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害不害臊？我看回去得多给你分派些事务，省得你闲着只会胡思乱想。”

　　“哎哟，小姐可轻点。”香浮按住白倾妤的手，急急道。

　　白倾妤撒了手，哼道：“叫你胡说八道，可别忘了这里是宇灏堂，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不是在白府，任你这张嘴瞎说。”

　　“可奴婢说的是事实。”香浮撅了嘴，“小姐不想想，你同王爷相识不过四个月，可王爷一直在帮你，别的不说，小姐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好的精细的？”

　　白倾妤随口回道：“那是王爷本就是个精细的人，底下的人自然也有眼光，你看这宇灏堂，处处都是朱楼翠阁，雕梁绣柱。”

　　“那画舫的帖子呢？王爷知道小姐想去就给，虽说不过是一张请函，可到底得有这份心。”

　　“他是王爷，想要请帖那画舫的人还不巴巴的送来，许是太多了才匀我一张。”

　　香浮一跺脚，“好，就算这样，可中秋月圆夜，按例王爷早该在轩王府歇息了，偏偏到了宇灏堂，还偏偏来了紫澜苑，难道小姐真相信这一切都是凑巧，况且那晚……”

　　“闭嘴！”白倾妤早已正了脸色，沉声喝道。

　　“小姐……”香浮虽然服侍白倾妤多年，平日里也常说笑，可白倾妤真生气时她还是有些憷。

　　白倾妤深深看她一眼道：“好，既然你要说事实，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选秀的花名册早在两个月前就呈报宫里了。你觉得这个可以改变么？”

　　香浮一下子怔住了，“什么？那么早！”

　　“不早，这是规距，提前两个月上报花名册。”白倾妤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所以，今后不管如何，都不要再说刚刚那些话了，当心隔墙有耳，给你我甚至王爷带来灾祸。”

　　香浮很不甘的点点头，满目可惜。白倾妤轻叹一声，摇摇头径直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