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之恋》西门吹雪

8、第 8 章

　　沈唯一直在旁观，看到六月挺身而出，替服务员挨骂，和王局长据理力争，也看到她最后终于“发飚”，不计形象地和王局长当场争吵起来。
　　沈唯并不知道六月是幕后的老板，但即使她是真正的负责人，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不适合挺身而出。且不说她不可能知道王局长作为所谓的“领导”在凤凰的势力到底是怎样——面对一个老男人如此粗鲁的举止，她出面阻止就大大的不妥当。万一人家动起手来怎么办，万一人家根本蛮不讲理、只知道大吵大吼、乱飚脏话怎么办？
　　沈唯当然也看得出来，六月主要是为了她手下那个被纠缠着不放的女服务员。她作为老板，不能让一个服务员在这样混乱的局面里承担客人的骂骂咧咧，服务员心里肯定委屈得不得了。要是真的会受到什么伤害的话，也不能让服务员这样一个小女孩来独自承担。
　　虽然六月这样做，表现出了十足的敢于担当的责任感，但沈唯还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冲动。
　　一般的饭店经理，尤其是经验丰富的经理，遇到类似的情况，恐怕处理的要婉转的多。现在的服务业，从业者秉承的理念往往都是“顾客至上”、“顾客就是上帝”。一旦惹怒了顾客，被告发到经理或是领班，谁管你服务员和顾客孰是孰非，劈头上来自然先是服务员的不是，得罪了“上帝”首先就是因为你服务员没有服务好。经理这样做才能放低身段，先讨得顾客的欢心。先把顾客哄高兴了，接下来事情也就可能会容易处理得多。
　　而六月的一系列做法，摆明了是先要帮助被王局长骂的狗血喷头的小姐。之后又恨不得痛斥王局长的无理取闹，双方谁都没有台阶下。说好听点是据理力争，说不好听是撇清责任。王局长即使真的是无理取闹，六月这样做，不但不能灭火，反而只会引燃战火、引火上身。
　　之前沈愿对沈唯介绍六月时，把她说的大姐姐一样，一直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沈唯与六月见过几面，也觉得她温婉文静、虽说有些冷淡沉默，但从她的神情举止知道，她起码世故、有些社会经历。
　　今天，让沈唯不禁改观了。王局长似乎一直在挑战六月的底线，以至于最后六月终于——也有了脾气。
　　这才是她真实的一面吧？隐藏在冷然面具下、在心底里默默保护的自我的一面。
　　当别人侵犯她的底线的时候，她也会反扑，也会铿铿锵锵的讲理论，也会和人正面冲突起来。
　　沈唯也有他的底线。都市人，人人自有一套自卫防身的法宝。
　　但他修行的道行够深。所以即便老黄和这几个局长之类几番挑拨，他仍然冷静自持，不为所动。仍然和他们虚与委蛇，左右周旋。只是不知道，六月的“道行”尚浅，是因为她浸染得不够，还是——她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黄局长。”沈唯放下筷子，叫住旁边正要自斟自饮的老黄，指指对面的王局长，“这样子——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老黄拿酒瓶的手一抖：“您也知道，凤凰是个小地方，这几年旅游业的发展势头又特别的好。县里各个部门铆足了劲儿的发展经济，大干快上。当然，我们也没有忘记在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发展物质文明的同时，大力提高人民的精神文化水平。但是，政府部门的人员毕竟也一直在精简，我们的同志要想彻底的惩治这种不守规不守法的个体商贩，也是有一定困难的。所有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扰乱社会秩序。”
　　“行了！”沈唯冷淡的打断。老黄回答的谨慎，足见他的心虚——沈唯的态度太模糊，老黄还搞不清楚他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各位局长的辛苦，我会记在心上。但是，王局长好歹也是国家干部，连体面都不要了？”沈唯实在希望这场闹剧快快收场，要不是小陈机灵的护在六月前面，她早吃亏了。
　　老黄有些开窍了，沈唯毕竟级别更高，他不能出丑。
　　“老王是个暴脾气，路见不平，总喜欢拔刀相助。他也真是直肠子，也不看看今天这是什么场面？就为了这一点小事，竟非要争出个是非曲直来？不过，他的出发点还是对的，游客是我们凤凰的上帝，商家不能为了盈利就去骗游客的钱。”
　　旁边插进另外一人的附和，自然是顺着老黄的话说：“我们老王可真是个讲原则的人。说了半天的理，也不拿自己的乌纱帽压人。这样的好干部，难得呀难得！”
　　那是他还有识些时务，否则，就让沈唯彻底的鄙视他了。沈唯心里不知道多厌烦，这帮人，不与他们挑明，他们不知道要绕弯子到什么时候。
　　“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但那位老板小姐是我的朋友，我住在这里，也是因为她。”
　　沈唯的话一落，老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江湖行走多年，居然看走了眼！不过也不能怪他，沈唯这人太深沉，表面上谁看得出来！他们平常也一样像老王这样到处撒泼、到处找便宜。手中掌权，这样才叫物尽其用。再说，今天老王已经收敛了不知道多少倍，本来以为会有些正面的效果的。今天——竟撞到了枪口上！他和那个女老板……谁知道会有这种关系！看沈唯维护她的样子，八成——还是很“重要”的关系。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老黄急忙离席颤颤的去拉老王。老王哪有空注意谁在扯他，猛一挣脱，一下把老黄摔个趔趄。
　　“你他妈的想干嘛？——老黄？你拉我干什么，这女人欠教训，今天我非要……”
　　“歇着吧你，啊。”老黄已经不知道这口窝囊气该向谁出了，狠狠地瞪了老王一眼。赶紧砖头赔个大笑脸给六月。
　　“实在是对不起，这位小姐，我这里代表他给您赔罪了。”说完九十度弯腰鞠躬，把六月和王局长都搞得莫名其妙。
　　老黄靠近六月，压低声音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原来是沈先生的——呃，朋友。我这兄弟嘴巴刁，又爱挑刺儿，您也就别往心里去。我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老黄觉得六月不像是个官场人，还算讲理和气，先把她稳住再说。王局长靠他们很近，自然也把这些话听了进去，浑身直冒冷汗。
　　“老王，你这样就太不对了！你才来凤凰几天，不懂就不要乱说，坏了人家的生意。这家餐厅的饭菜，这么有特色，你瞧瞧，色香味俱全。别说是你了，就是□□来视察，也没有不夸口的道理！还不快向老板赔礼道歉！”
　　王局长没他那么会见风使舵，还有点转不过弯来，愣愣的向六月鞠躬，嘴里想说些场面话，但又讪讪的说不成句。
　　六月渐渐冷静，这才看见和王局长同桌的沈唯。听老黄一说，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大概的猜测。这几个人，不可能真的认为自己犯了错误，应该都是受制于他的了。他低着头吃自己的菜，好像置身事外一样，是不想她尴尬难做了。
　　她也不多说什么，和其他顾客招呼一下，就回厨房去了。
　　不管怎么说，她心里知道，她欠沈唯一个人情。
　　她在来这里之前，和大多数的都市白领一样，秉承“多说多错”，安分礼让、低眉顺眼的作自己的事。不和客户产生矛盾是起码的法则。可到了这里，好像一切都变了。
　　自己刚才的冲动失态，根本解决不了这场纠纷。虽然不知道沈唯对他们说了什么，怎样使这些人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是他帮她解了围，并且显然没有让她吃亏。

　　大齐才回到凤凰，已是满城灯火阑珊的时候。沱江边上的吊脚楼群上一排排的红灯笼，在夜色中的江水里映出摇曳的鲜艳的倒影。
　　大齐顾不得先回客栈了，急急的往夜航船赶。今夜有蓝蓝的场子，蓝蓝今天唱新学的歌曲，他答应了她要在她演唱之前到休息室看她的。至于夏姐那边，只能晚点回去找她了。
　　进了夜航船，大齐知道尽管自己一路狂奔，却是来不及了。该死！他懊恼得捶捶自己的头，早知道就不该和游客多逗留，早知道就不该先去外城买蓝蓝喜欢吃的起司蛋糕——也许还能早一点回来，能在开场之前见到她。现在蓝蓝又要怪他食言了，可别生他的气才好。蓝蓝的脾气，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台上，蓝蓝仍是一身T恤短裙，长长的头发就像沱江水一般荡漾起舞，显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冶艳。
　　大齐喜欢蓝蓝的所有模样，不施脂粉的甜美也好，如此浓妆艳抹的绚丽也好。有的时候，蓝蓝根本不能自主。她得听老板的，听客人的。虽然客人大多只是无聊的起哄，老板也只是一味想多赚客人腰包里的钞票而已。她的无奈，他全都知道。

　　你说你好孤独 日子过得很辛苦
　　早就忘了如何 寻找幸福
　　太多的包袱 显的更加无助
　　在没有音乐的时候 很想一个人跳舞

　　跟不上你的脚步 干脆就说迷了路
　　干脆就继续麻木 对你有没有帮助

　　可以笑也可以哭 不一定要别人保护
　　不要让现实残酷 把你赶上绝路

　　你说你的感触 已经变的很模糊
　　想走的路 还是有点凹凸
　　放弃的依附 一切都不在乎
　　眼看着 别人的幸福 还能怎么忌妒

　　跟不上你的脚步 干脆就说迷了路
　　干脆就继续麻木 对你有没有帮助

　　可以笑也可以哭 不一定要别人保护
　　不要让现实残酷 把你赶上绝路
　　***梁咏琪 《凹凸》***

　　大齐也希望蓝蓝能走出凤凰这片小小的天空，飞到外面的世界去，一展歌喉、一飞冲天。那是蓝蓝不肯说出口的梦想，所以那也是他的梦想。他从来都相信，终会有那样的一天。
　　虽然到了那个时候，他也许真的“跟不上你的脚步，干脆就说迷了路，干脆就继续麻木，对你有没有帮助？”蓝蓝，那时的蓝蓝，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彼得刚刚调好了一杯艳丽的鸡尾酒，举手送到大齐面前。
　　“怎么，动作不顺利？”彼得看大齐的脸色有些迷茫，以为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碰到了什么难题。
　　“没有，工作上没问题。”大齐脸色不佳，咄一口酒。
　　大齐算是这里的熟客，所以很多事情都逃不过彼得的眼睛。彼得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没有走远，继续颠倒着手里的酒瓶。
　　大齐闷闷的坐了许久，听着台上的蓝蓝一首接一首的唱着。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你的真心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会不小心伤害了你
　　你能不能温柔提醒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你的真心

　　***梁静茹 《勇气》词：光良***

　　蓝蓝的声音特别适合梁静茹这种小女生的纯纯的声线，唱起来格外的动人心弦，惹人怜爱。
　　“彼得，你曾经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吧，为什么愿意留在凤凰？”大齐望着他流畅的动作，好奇的问，“看得出来，你不像是窝在这种小酒吧里的人。你的技术、你的谈吐气质，都不像。”
　　“哦？那你说我像是干什么的？”彼得觉得这个男孩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反问他。
　　“我觉得你和夏姐一样，都是待在大城市里、作事业的人。不像我们，在这座巴掌大的小城里每天四处奔波、却只能赚到一点点薪水。如果不是作导游这份工作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的重重山水，看到外面的世界。”大齐羡慕的说。
　　彼得嗤笑：“你把我们想的太厉害了。大城市的茫茫人海，我也只是小小的一粒粟。生活远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精彩。每天重复着机械的工作，神经时时紧绷，还要参加各种虚伪的应酬、假面示人，有什么好？”
　　“所以你跑到这里来？”
　　“对。我喜欢这里，这里让我的心觉得安逸和平，让我真真正正的享受生活。”彼得墨绿的镜片下，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大齐微微的笑。凤凰是他的家乡，他爱他的家乡——也希望所有的人都爱它。
　　“大齐，你年纪尚轻，个中滋味不会了解。你们这个年纪，最难抵挡的是新鲜和诱惑，换个环境是新鲜，追名逐利是诱惑。如果这里不够好，如果外面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酒吧里这么多城里人，也不必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彼得说得凝重。
　　大齐似懂非懂，幽怨的说：“可是，蓝蓝她，她还是想走，我留不住她的。”
　　彼得叹口气，大齐眼睛望着的方向，正是台上神采飞扬的蓝蓝，他怎会不懂？关于感情，他也无可奈何。人生自是有情痴，斩不断、理还乱——大齐太过痴心，这种事情就谁也帮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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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文的老大们，给偶写个评吧：）
　　大家辛苦了，吹雪在这里鞠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