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之恋》西门吹雪

12、第 12 章

　　沈唯回到凤凰时已是华灯初上。
　　客栈顶楼的小院子里，六月和沈愿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一阵欢笑。
　　石桌上一堆姜糖之类的小吃点心，沈愿吃的不亦乐乎。院子边的石墙上，月亮沿着边缘跑来跑去，不时还向外探头看看风景。六月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它万一失足什么的有个闪失，在旁边小心的陪着它。
　　“哥，你回来啦！”沈唯才上楼梯，沈愿已经听到动静迎出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沈唯知道她一向黏人，揉揉她一头俏丽的短发。
　　“哇，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沈唯去长沙工作不过一天的时间，却拎回来两只大大的行李箱，叫沈愿怎么能不惊讶？
　　沈唯看看六月，微笑着说：“有人托我带的啊。”
　　“谁呀？老实说，男的女的？”沈愿马上好奇的问，一副八卦的口吻，让人后背冷嗖嗖的。
　　六月赶紧走过去，不敢让沈愿再这样八卦下去，轻描淡写的说：“是给月亮带的么？那可太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会带这么多回来。”
　　沈唯脚下有两个硕大的箱子，长途跋涉的从长沙带回来，跟着他一路的奔波，真不容易。一大箱子的——狗粮？这下够月亮吃一阵子的了。
　　沈愿追着不依不饶，眨着大眼睛问：“给月亮的？真的吗，六月姐姐？”
　　六月只能装作无辜的看她，再单纯没有的样子。这丫头还真多事，对她哥哥的花边敏感的不得了。
　　沈唯啪的拍上沈愿的头：“你玩儿够了没有？只是一箱子狗粮而已，另外这只箱子里面除了我的笔记本，便全都是你的了！你还吵什么吵？”
　　“真的？哥哥，我爱死你了！”沈愿满口乱叫，扑着抱上沈唯的脖子，跳个不停。根本就完完全全被收买了，哪里有心思去想——那怎么一样，她是妹妹耶，六月呢？
　　沈唯拍着沈愿窜上窜下的背，眼睛却炯炯的看着六月。
　　被沈愿一闹，六月纵然心里没什么，也不能不尴尬。沈唯这样看她，未免太让人遐想。急忙转过身去，到围墙上去抱月亮。
　　沈愿终于闹够了，扯着沈唯的手臂：“哥，我们商量好了，过几天一起到德夯、张家界去玩。你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你们？你们是谁？”兄妹俩人很少同游，沈唯知道妹妹一直很沮丧。
　　“我、大齐，还有六月姐姐喽！”沈愿一一细数，说着说着又挤起眼睛来。
　　沈唯象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似的：“好啊，来到这里很久了，还没怎么玩过。我要把工作好好的安排一下，只是不知道你们——欢不欢迎我去？”
　　六月自然知道这是在说她了：“当然欢迎，人多总是热闹些的。”又拍拍沈愿，“不打扰你们了，我到餐厅看看去。”转身就抱起月亮下楼了。

　　几天之后，一行四人，清晨四点半就爬起床，准备出行。因为大家商量好的计划是当天游遍德夯之后，并不住下，还要乘车前往张家界。凤凰到德夯的路程有几十公里，山路狭窄，再晚一些很可能就赶上堵车了。
　　可怜了沈愿，从没这么早起床过，一路睡眼惺忪，还要忍受长途的颠簸，想睡也不能睡。
　　山路两旁郁郁葱葱一片盛夏的浓绿色，青山连绵、绿水环绕、煞是好看。四个人在车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正好大家的成长背景、社会经历几乎完全不同，说起有趣的事情来大家都觉得新鲜好玩儿，言语中碰撞出不少火花儿来。不过六月大多时候安静的听着，望着窗外的景致，静静想着心事。
　　路程走了一半，没想到天空竟然洋洋洒洒的飘起雨丝来，斜斜的打在车窗上。南方的夏天一向多雨，几个人出发前费了好大的工夫挑日子，但这样的小雨，天气预报是很难预测的准确的，谁也没办法，只能干乍舌。
　　大齐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安慰地说：“没关系，我带够了雨伞，你们不必担心。这样的细雨，反而更能给我们增添情趣。”
　　展转了许久，车到德夯时，才刚刚早晨七点多。大齐叫司机把车停在了德夯风景区的偏门。说是偏门，其实并没有设门卡，只是一条小径，旁边盖了一间小房子。时间还早，正门还没有正式开放。就连这里，小房子也紧紧锁着门，看门人还没到呢。

　　大齐熟门熟路，带着三个人悄悄的溜了进去。
　　“德夯” 在苗语之中翻译为“美丽的大峡谷”，以峡谷和瀑布的绝美风光著称。另外由于周围地区是纯苗族居住地，所以风景区内到处洋溢着粗犷古朴的苗家风情，又是一大特色。大齐在路上给另外三人背过一首诗，更加让人迫不及待：
　　一人盘古到如今，佳境蓬莱何处寻？
　　莫向仙神询去路，湘西德夯醉游人。
　　真正踏上德夯的土地才知道，诗中所赞誉的“莫向仙神询去路”之处——果然名不虚传。

　　时间才七点多，天空有些阴翳，山间满是氤氲的晨雾，缭绕着，飘荡着，仙境一般。两旁是崇山峻岭，路边是青葱的水稻田，中间是湿答答的青石板小径，宽不过半米，一级一级的石阶蜿蜒蜒的直伸展到山中去，望不到尽头。
　　四个人撑着雨伞，缓缓前进。清晨的山谷一片寂静，仿佛还在睡梦中一样，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轻微可闻。大齐在最前面，一边领路一边讲解。山谷中回响的便全是他清亮的声音。
　　德夯风景区是完全天然形成的自然风景区，占地面积近九十平方公里，地处武陵山脉与云贵高原相交形成的长约180公里、高约数百米的武陵大峡谷内，德夯就是武陵大峡谷中的精华部分。由于山势跌宕，绝壁高耸，峰林重叠，形成了许多断崖、石壁、峰林、瀑布和原始森林。山间更有多种古木奇花、珍禽异兽，在这山谷中繁衍生息。
　　大约爬了一百多级台阶，四个人在峰顶停了下来。大齐说，这里叫做“天问台”。
　　脚下确实是一个小小的台子，长宽不过两米，地面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想来这峰顶原来是长满树木的。
　　放眼一看，风景真是美不胜收。他们是真真切切的置身在晨雾里了。在山脚的时候，人看雾觉得好像在几尺之外、周遭的草木还是看得清的。而在这峰顶，雾愈加的浓厚。周围本应是群山环绕、树木葱郁，可举目四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触手可及的浓雾，平添了无限的虚渺和神秘。让人忍不住怀疑，难道是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为何——就是无法聚焦到一点上去？
　　战战兢兢的探身到天问台的边缘，没有栏杆，俯瞰下去——仍是白茫茫，浓的化也化不开。不知道身处之地到底有多高，回头看看来时的石阶，只能恍恍惚惚的看见个入口。
　　“大家小心点！”大齐不住的提醒，“这雾实在让人眼花！天问台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多跨一步——那就掉到万丈深渊了，连回声恐怕都听不见呢！”
　　沈唯、沈愿和六月齐齐缩脚，不自觉地聚集到了台子中央，围拢在一起。雨伞乒乒乓乓的碰撞在一起，三人只差没背靠背了。
　　大齐被逗笑了：“因为今天有雨，所以雾也特大。平常的时候，这里可是德夯整个景区里览景的最好地点。我们湖南有一位土生土长的湘妹子歌唱家，就专门在天问台上拍摄过MTV呢！”
　　在这小小的台子上？如此险峻的地势，摄影师还要操作机器、四面的取景，不知道情形是怎样的艰难？沈愿直吐舌头，紧紧拉着大齐的衣角，生怕自己一个站不稳便滚下崖去。
　　从天问台下来，雨势时缓时急。踩着湿湿的石板路，走在第二个的沈愿脚下一滑溜，重心不稳的向前栽去。幸亏前面有大齐挡着，后面沈唯眼疾手快的扯住她，沈愿才不至于滑到在平平硬硬的石阶上，几个人长舒一口气，实在好险！
　　沈愿脸色发白，惊叫：“好可怕！刚才在天问台上太恐怖了，我现在下山腿还发抖呢，怎么办？大齐你拉着我吧，好不好？”
　　大齐欣然点头，伸出手臂。沈愿一把握住他的手，就势钻到他的伞下，这才放松下来。
　　沈唯在后面微微的皱起眉，回头关切地问六月：“你还ok吗？这路太滑了，要不要我帮忙？”
　　六月摆摆手：“我没事。我的鞋不滑，就不用了。”手指指自己的帆布鞋：“再说，你们仨在我前面替我挡着呢，我倒不了。”

　　大齐建议大家往景区的中心——苗寨走，到那边歇歇脚。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吃些早点，也可以等雨势稍稍停一停。
　　但苗寨也不近，还要走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
　　四个人高高低低的不知道走过了多少级石阶。沈愿和大齐躲在一把伞下并排走着，一边说笑一边打闹，不亦乐乎。沈唯让六月走在前面，路难走的时候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扶着，两人都走得十分谨慎。
　　连绵的青山一座连着一座，一级级的石阶在这群山中上上下下、百转千回。晨雾一点点消散，天空渐渐有些明朗起来。稀稀落落的细雨，更衬托出这里的山青水绿，一片葱茏。
　　走着走着，也会碰到“水路”。不知源自哪里的小河，在山底潺潺流淌，一下子阻住了去路。雨水使河水更加浑浊，颇显奔腾之势。探脚下去，也不过一脚深。河上有四五块大石头，间隔着杵在水里，踮着脚才能跳过去。或是不知道哪个石缝里冒出的泉水，转个弯时从手边一下子汩汩的流过，再向下，便浸满了石阶，人要挽起裤脚淌过去才行。
　　四个人的裤子上、鞋里灌满了水，湿嗒嗒的，双脚每一着地都能感受到鞋里泛起的水泡泡。
　　小瀑布出现了，银链子一般的、长长的水帘从石壁上垂下来，像少女的柳腰一样不盈一握，在葱绿的树木间摇曳生姿。与瀑布相隔有十几米的距离，一波波的水汽迎面扑来，像被春日的暖风抚摸一般，手覆上脸时，才赫然发现竟濡湿一片。
　　又绕过了几座山，穿过了几片稻田，小小的村落出现在眼前，这就是苗寨了。
　　苗寨其实是真正的“德夯村”，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居住着一群苗族居民，在群山环抱中世代繁衍。旅游业的开发给这里传统的男耕女织带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让他们民族的面貌更加为世人所熟知。虽然也免不了快速开发所带来的商业化和世俗化，但毕竟瑕不掩瑜。

　　苗寨的正中有一排小吃店，四人在山间跋涉了许久，终于可以在这里歇一歇了。外面又是雨又是水，大家身上都是一片狼藉。时间尚早，小店里几乎没有人，四人围着桌子在小藤椅上坐下来，受到了老板娘的热情招呼。
　　不多时，几碗米线和面条就端上了桌，正好四个人的胃正咕咕大唱空城计呢。老板娘的手艺真是好，只是——每个碗里都放了足足一大勺的辣椒油，黄澄澄得发亮。沈愿和六月哪里敢吃？两个人一个在北方长大，一个在西方长大，对于湖南的辛辣口味，还是有点敬而远之。
　　大齐和沈唯倒是很有风范，当下把沾了辣椒的面条和米线挑出，拨到自己碗里，再把自己碗里分出一部分拨回去，三下五除二做完了大家才开吃。沈唯吃起小店的食物完全不含糊，吃惯了西式快餐，在这小店里吃米线照样狼吞虎咽，不多会儿碗已经见底了，和大齐有的一拼。沈愿和六月倒是只吃了几口，就不动筷子了。
　　四个人在店里停留了一阵，外面的雨势才有了渐缓的趋势。时间已是八点多，真个村子也活跃起来，四周响起一片鸡犬之声，各家各户的炊烟也袅袅的吹散开来。
　　小店前的广场上，有小贩支起了两米多高的布架子，上面沾满了花花绿绿的小气球。相隔几米远的地方摆着几把步枪，供游客娱乐。
　　四个人看了都手痒得很，跃跃欲试、想一展身手。端起枪来，沈唯和大齐有模有样，姿势特别威风。六月和沈愿就差远了。每个人枪里有十发子弹，噼里啪啦一阵扫射，几十发子弹发射出去，布架子上的气球偶尔噗噗爆炸几个，大多数子弹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四个人相互验收“战果”，都哈哈大笑。
　　下一站是德夯景区内最负盛名的景点——流纱瀑布。据大齐说，那里是公认的德夯一“绝”。另外三人的兴致马上高昂了起来，一路的风景已让人拍案，居然还有更绝的？
　　从小店走出来，四人顺着横穿村落的小河走下去。不多远的地方，河上架起了一座拱形的石桥，黝黑的石头一块块堆垒而成，修建的很是巍峨古朴。加上河两岸是古色古香的苗族民居和高耸屹立的巍巍青山，让人不禁产生身在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大齐说桥对岸正对的山峰是盘古峰，海拔700多米高，等他们游完了流纱瀑布就要来爬这盘古峰。
　　仍是一段长长的石阶，只不过不用爬上爬下了，平坦的小径直通到看不见的远方。几乎完全是顺着河岸在走，小径上没什么行人，高山流水之间，只有四人穿梭的身影。
　　峰回路转，在大家走的疲劳、以为还会走更远的时候，转个弯一抬头，瀑布竟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