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长歌问天》弃剑笑对青山

2、无可无不可，自有机缘

　　“新入门的弟子跟我来！紧跟着我，不要走错了路！”船上的那仙长说完便转身上了台阶。叶问心提起小金袍子，第一个跟了上去，其余的小孩子也赶紧提步跟上。
　　堂庭山上，草木繁多，玉石的阶梯隐藏在高大的树木之中。他们走在台阶之上，也就踏在堂庭山之中。那些树木植物大多数与凡世无异，但有的树木却明显同其他的不一样，奇形怪状也就罢了，还四射光华，无风自动。

　　“那发光的树叫迷毂，折一根它的树枝佩在身上，就不会迷路。”也许是看他们太过好奇，那领路的仙长主动介绍起了这些奇怪的树。“那个高高大大，形状却像韭菜的草叫祝余，吃上一根这一天就不会感觉到饥饿......”
　　“吼！”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之时，从树丛里跳出来一个身影，正好跑到赵拂衣面前。赵拂衣正在低头观察祝余，忽然看到两条毛茸茸的腿，虽然吓了一跳，但反射性地说了句“你好”。说完之后，他听到身后众人的阵阵笑声，抬头一看，这脸哪里是人脸，分明是一只猕猴。他吓得赶忙后退两步。
　　“这就是我刚刚给你们提到的狌狌，像人又像猕猴，但又不是猕猴。他跑得很快呢！”仙长话音刚落，那狌狌又风一样的逃回林子里去了。

　　这样说说笑笑，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长歌门大殿。众人虽然气喘吁吁，但所有的疲倦都在看到长歌门大殿之时，化为乌有。那大殿比赵拂衣心里描摹的还要高，还要恢弘，他只觉得自己站在殿门前，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小得要掉到尘埃里去。
　　“山间露重，快领他们进来吧！”殿中传出来的声音浑厚又慈祥。
　　“是。”接引他们的仙长答道。
　　赵拂衣不禁对这些仙人们隔着这么远还能讲话赞服不已。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传说中飞檐走壁，甚至刀枪不入的本事呢？不知多少年的岁月过后，赵拂衣还清晰地记得此刻小小的愿望和激荡的心情，这时的他，哪里知道，未来的他能一掌出而天地变，一长啸而风雷来？他不过是长歌门景龙三年新入门的弟子之一，包裹里只有一两半的银子，小小的拳头甚至握不住一柄真正的剑。
　　然而，未来的事，就算是真正的天机子，又能参透多少呢？

　　一入大殿，山间午后略有些阴凉的空气轰然一空，变成温暖的春意。
　　大殿里每个角落都放置着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因为还是下午，那光芒并不刺眼，柔柔地照亮一小方天地。而本来应该是空荡荡的头顶之上，却高悬着无数柄闪亮的剑，那些剑悬浮在大殿之上，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大部分在慢悠悠的晃动，也有几把不安分的，从这一角跃起数十丈，打乱整个剑阵，发出闪耀如星河的光芒。
　　大殿之中是五列整整齐齐的弟子们，有到了束冠之年的，也有像赵拂衣这么大的。赵拂衣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位领路的仙长便带着他们一行人快速的从大厅中间空出来的路，到了大殿台阶之下。而台阶之上，是一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他很高也很瘦，但笑得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憨态可掬，平易近人，他像是站的有些累了，偷偷挪动了几下脚。赵拂衣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仙长仿佛是听见了这一声低低的笑，转过头去，那弯弯的眼睛对着赵拂衣偷偷的眨了一下。
　　这的仙长可真是温柔和善啊！赵拂衣在心里想，他本来以为仙长们整日都是吸风饮露，不食五谷，性格肯定也是冷淡高傲。但这一路走过来，船上的仙长们虽然不爱说话，但对他们照拂有加，还为他们讲解奇异植物，而这位老爷爷更是调皮活泼。

　　白胡子老爷爷站在大殿最里面的台阶上，在他下面一层台阶上还站着十几位身穿白衣的仙长，样貌、身姿皆十分出众。其中站在最中间的一男一女最为夺目，女仙子白袍之上缀有绿色藤蔓，身姿袅娜，一头青丝拢在脑后，露出清丽出尘的面孔。而那位仙长一身白衣之上却没有任何图案，头发也是用白色布条扎起，并未佩戴任何饰物，甚至连长剑都没有带剑穗，他就那样拢袖站在那里，没有微笑，还是所有人里穿戴最简单的一个。然而你一旦看到他，却断不会再生出转移视线的想法。他穿得雪一样的白，神情冰一样的冷，然而眉目却如同剑一样的风流。

　　赵拂衣看着那位仙长无法再转移目光。幸而此刻那仙子讲话了，打断了所有人执着的目光。

　　“我是高素衣，是清虚一脉的掌剑人，在我身边的这位仙长名沈霜戈，是长歌门的执剑长老。既然你们能到长歌门来，说明你们已经通过了验灵石的测试，是具有先天灵根的。”赵拂衣想起来在江城时，那位接引仙长似乎是拿出来一块石头让他们握住，当他握住那块石头时，石头好像发光了。
　　“然而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阴阳两仪又衍生出‘金木水火土’五行，乃万物形貌各异，归属不同之因。因此，我长歌门内按五行之理分五个院校，分别是断金、清虚、碎星、青鸾，和后土。灵根各异则体质不同，需到不同的院校习课。现在，我念到哪位的名字，请这位弟子走上前来，进行院校划分。”赵拂衣这才注意到，那台阶之上，正放着一张木头桌子，其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那石头成人拳头大小，放在黑色的桌布上，很不起眼。

　　然而每个孩子都无法放松下来，之前在江城时，他们根本不知道是测试，所以就当玩乐一般。而此刻知道这是测试他们的灵根，顿时都有些慌乱。但高素衣忽略掉了底下孩子们慌张的表情，直接从长袖里掏出了一张卷轴。

　　“萧德音。”一个高高瘦瘦穿粉色衣服的女孩从人群里走出，她像叶问心一样高昂着头，但是看起来却不讨厌，因为她的眼中并没有高傲的情绪，只是非常自信。她走上前去，握住了那块灰色石头，一抹深蓝色的光芒从她的指缝里流泻出来，像是幽海里的鲛人眼泪，十分动人。
　　“水灵根，碎星一脉。”高素衣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沈霜戈，展颜一笑，沈霜戈仍然声色不动，像是一块冰。后来赵拂衣才知道，沈霜戈不仅是长歌门的执剑长老，还是碎星一脉的掌剑人。
　　“高燕飞”
　　......
　　嗡嗡声越来越小，因为大部分的孩子们已经分好派系，站到各自的学院那里了。
　　“程乾。”赵拂衣紧紧握了一下程乾的手，程乾回握了一下，便提步上前，稳稳地握住了那块石头。
　　“水灵根，碎星一脉。”
　　紧接着是叶问心，他被分到了断金一脉，赵拂衣想起来他素日里的金色袍子，觉得断金好像挺适合他的。

　　终于轮到赵拂衣的时候，已经就剩他一个人了。
　　赵拂衣看似平稳实则晕乎地大跨步走到台阶上，握住了那颗不起眼的石头，他有些紧张，手里出了很多汗，滑腻腻的十分烦人。甫一接触到那块石头，赵拂衣感觉到体内涌出一道清凉的气息，如脉脉细流一样清新欢快。然而另一道有些灼热的气息从他的丹田里快速上升，与那股悦人的气息飞快交汇，相互抵消，他的体内又恢复如常。
　　判灵石毫无反应。
　　这下赵拂衣额头上也开始出汗，可他根本顾不上擦脸，狠狠地又紧了紧手中的石头。那石头仍然毫无反应。
　　大殿里鸦雀无声。长歌门创立门派已有万年岁月，从来没遇到过通过了入门测试，而判灵石却无法判断接近哪个元素的弟子。难道验灵石辛勤劳作了一万来年，终于罢工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各位见多识广的仙长也忘了该如何反应。
　　“掌门，这孩子是具有修仙之资的。弟子的验灵石明明......”接引仙长没想到这赵拂衣竟然没能让判灵石发光，他明明记得在江城的时候，这小家伙刚刚握住验灵石，验灵石就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孩子，你过来，本尊替你......”
　　“赵拂衣，上前来。”站在最中间的沈霜戈，挥了挥袖子，打断了那掌门老爷爷的话。
　　赵拂衣看着那张依然没有表情的脸，慌乱的心竟然慢慢地镇定下来。他稳了稳心神，在所有人的注视里走到了台阶正中央，距离那仙长只有一步之遥。
　　“伸出手来。”赵拂衣此刻心神微定，才发现这位仙长的声音如水滴冰川，玉石拨筝，泠泠沁人心。像是被鲛人迷惑，赵拂衣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了那一只如雕塑品一般的手心上。
　　沈霜戈反握住他的小手，有些冷的气息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到赵拂衣的身体里，流转一圈，又悄然离去。
　　“这孩子能引气入体，有修仙资质，然而本座也无法感知他的体质。”他话音一落，赵拂衣便觉得心死了一半，活了一半。
　　“但既已踏入我长歌门大殿，过了测灵石一关，便已算我派弟子，万万没有再赶他回去的道理。既如此，本座便收他做入室弟子。”
　　“霜戈师兄，这不合规矩，他还未踏入筑基，怎能直接收为弟子......”高素衣明显没想到沈霜戈会收赵拂衣为入室弟子，语气有些着急。
　　“无妨。”沈霜戈没有松开赵拂衣的手，甚至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
　　高素衣转向掌门，试图争取掌门的支持。“师傅，我长歌门长老收弟子历来都要求筑基以上，怎能.......”
　　“素衣，你又忘了，你师兄的道无为无不为，无可无不可。”
　　“可师兄还从来没收过弟子，这是他的首徒！”
　　“不必多言，此子与我有缘。”
　　“既然如此，素衣，那就按你师兄说的做吧。”
　　“好。”高素衣沉默了一会，见沈霜戈心意已定，便只好黯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