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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岭南惑 ...


  •   第二日后便再不见泷源宓。

      据赤鸢禀报他整日在左长老的书房抄录往年教务卷宗,非寝食更衣,不可擅自休息。她听后便知那左长老用意——抄录卷宗之事明面是罚,实则由此博览教中远近事务,若是左长老再提点一二,以泷源宓之资,不日将能担起往日乌琳妙的职责。

      五毒教中之乱若看做一盘棋,此番作为乌琳妙的那一子为左长老所弃,已成定局。不过既此局中无她,她也乐得不问不管,只是向远在金水镇的青鹭传书一封。

      隐元会弟子获得独当一面的资格时会得到一卷负责范围内的地图,并被告知,图比他的命更值钱。这种图绘制异常精细,大至山峦河川,小至寻常人家,一一记录在卷。正如扮做蛊婆的那名弟子,他在过去的五年中负责五毒岭南一带,手中便有一卷名为五毒岭南的地图。而唐渊渊所持之卷,则涵盖九州,浩如烟海,虽广内不可俱容。

      此图早为她熟记于心,并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完善,故而之前同是从金水去往苗疆,泷源宓数日跋涉,而她则朝出暮至。

      此番传书青鹭,是因为之前赤鸢额外禀报的信息让她颇为在意——

      『此外,还有一事,属下觉得颇为蹊跷。泷源宓此人十年前由蚩尤神殿大祭司由五毒岭南带回,当时他年仅八岁,却已身怀蛊术,更有苍玄双蛇的忠心追随,当时大祭司对外宣称他乃故人之子……

      然属下今日探查蚩尤神殿,由教中老人口中听闻,大祭司近二十年前曾隐瞒五毒教中人身份与一名中原女子相恋,他的身份暴露之时女子因憎恶五毒教愤而离去,当时恐怕是怀有身孕的。』

      若泷源宓此人是那大祭司之子,那么他为何对此讳莫如深?那女子并非苗疆中人,他幼时自何处习得蛊术?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

      唐渊渊并非赤鸢,她掌管九州大半消息往来,对各地旧闻密辛熟记在心,前来五毒教之前,她还特意对泷源宓此人生平再加了解——

      泷源宓是癸亥年十月廿三生人,幼时随母于岭外同中原商人一起生活,其母离世时年仅八岁,遂入五毒。

      若是她没记错,那卷名册是四年前由苗疆驻守的隐元会弟子重新完善并抄录后呈递给她的。是当年隐元会中人抄录不详,还是另有隐情?

      泷源宓这个人需要进一步调查,她有预感,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另一边,青鹭收到飞隼传书时已入夜。

      青鹭是唐渊渊留下的替身,此时作唐渊渊模样装扮。她召来侍者嘱咐他们自行回去休息,不可打扰她后,独身回到书房中。她在合上的窗边点了数盏烛灯,光透过轻薄的窗纸,让外人看不清房中人影动作,而通明的书房正是对外做彻夜不眠模样。

      就绪后,青鹭抽出书柜第四层的某一册书,手指扭动书册下的机关。随后又在另五处取书启动机关。

      烛火跳动,万籁俱寂。

      若耳聪如唐渊渊或许能听见地下深处分布得错综复杂的铜链滑动的声音,那是地道机关的关键所在。等书柜也发出常人可闻的一声细微脆响后,她取出唐渊渊的印章按进书柜右侧雕花落款的印章凹槽,书柜才安静温顺地一分为二,露出地底洞开的通道,下有平整的石阶通往地底深处,幽深无光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青鹭面上波澜不惊,掏出火折子走下去,待触摸到第一个壁上灯台,她扭开灯罩,露出其下的夜明珠,顿时这一段通道大亮,而在她身后洞口缓缓合上。

      她合上火折子,走下去。

      *

      如唐渊渊所料,不出半月泷源宓便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蚩尤神殿的泉水似有奇效,将他身上最后一丝浮躁冲动都洗涤干净,留下的已是一名五毒教沉稳坚定的上位者。

      他的平安归来,让因玉蟾殿凄惨遭遇而忧心忡忡的灵蛇殿上下皆是欢欣鼓舞,早早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希望为“形容憔悴”的主人去去晦气。

      泷源宓吩咐宴席不必,照常即可,只是将唐渊渊也请了过去。她敬过泷源宓酒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但偶尔望向相对此处格外惨淡冷清的玉蟾殿的目光,旁人并非毫无察觉。

      美酒再次满盈潋滟,一双紫眸映着波光向她望过去,其中情绪莫测,却是美不胜收。

      泷源宓确有清减,脸上原本属于少年的一丝青涩彻底消失了。他原本俊美,而新生的沉稳气质更为摄人魂魄。唐渊渊垂下眼睑细嚼慢咽,觉得他的改变似曾相识。

      “阿颜,”他唤她,“明日你也随我一同去罢。”

      回过神她意识到方才泷源宓提及他被左长老推举,由教主委派率领教众征讨比苗疆更南处的神月教,明日便要启程。那神月教是个迷惑人心、危害一方的真·邪教,却因两教均地处南疆,外界不明真相,导致五毒教常年背黑锅,不免对其很是厌恨的。

      “好。”

      她抬头望进那双泠泠的紫眸,脑中却浮想起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天字壹,心中失笑——他们怎会相像?

      宴席后,她去玉蟾殿托守卫给被左长老勒令常驻殿内的蛊婆送了信,回去的路上遇到带着玄苍双蛇的泷源宓,似乎是特地在等她。

      “阿颜。”

      他叫住她,苍蛇欢快地游过来,对她百般亲热讨好,触及手心的猩红信子冰凉,她怕痒地缩回手,向他行一礼。

      “此番是我未能处理好,连累阿婆被禁锢玉蟾殿,希望你代我向阿婆道歉。”

      泷源宓收回双蛇走到她面前,此时四下无人,他也不再端那灵蛇使的架子,方才不方便说的话可以讲给她听了。

      “竹楼毁于大火中,我之前遣人去查看,那里连残楼都不剩了,实在没能救出什么,便让人直接清理废渣,重新修缮了,逾越之处还望见谅。”

      她摇了摇头,微笑起来。

      “你并未做错什么,阿婆也不会怪你的。这重建竹楼多亏你了,否则我跟阿婆就要大伤脑筋了。”

      那紫眸一亮,唇角也勾出笑意。

      “上次答应隔日陪你去无心岭却食言,等征讨罢那神月教,再带你去无心岭可好?再过些日子树顶村彩衣节和傩神节就该到了,回来时幸运的话还能赶上。”

      “傩神节我知道,可彩衣节是?”

      傩神节,顾名思义便是祭拜驱赶疫病之神的节日,在她手下很多西南地区的卷宗都有记载。而彩衣节是树顶村独有的,作为蛊婆孙儿的阿颜理应不知。

      “彩衣节便是……”

      阿妹绣彩衣,羞问情郎哟,愿君知我心,愿君意偕老……过去至今,树顶村的苗歌如此唱,是唱苗女对情郎的爱意,数百年的岁月有无数美丽的传说,泷源宓嗓音磁性动听,娓娓道来。

      苗疆避世,亲近自然而善于发现美好,少有中原人那般疲惫与复杂。她垂下眼睫安静聆听,并未注意到他凝视着她时,眼底隐隐有缱绻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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