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十月未寒

7、相逢

　　当老先生停下述说时，苏梓眉还没陷在故事里没有会神，仍意犹未尽地追问着：“那后来呢？张少帅是查到云子眉的情况了？”

　　老先生如个老顽童般眨眨眼：“后来的情况我就不知道喽，像张少帅那样的人，大抵他想要的物或人，都逃不掉的。反正，再后来，张少帅来的时候就是带着张夫人一起的，不过那时候来，张夫人都是叫他‘张大哥’的，而且看样子，张夫人那个时候的确只是把他当大哥的。”

　　“那云子眉后来又是怎么会嫁给他的呢？”

　　老先生摇摇头：“张夫人嫁给张少帅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久没到过我的店里来了，我也是看到报纸才知道这么回事的。”

　　苏梓眉失望地沉默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对了，云家！报纸上说云子眉是云家二千金。70多年前，S城有什么出名的云家吗？

　　老先生沉思良久，才缓缓点头：“倒是有个云家，当时也算是S城的有钱人家，应该就是张夫人的娘家。只是，那个云家后来好像破产了，记得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应该不会错了，那个时代，能送得起女儿去英国读书的人家可不多，应该也是S城有头有脸的。”苏梓眉猜测着，又问道，“那那个云家，他们的老宅子是在哪里您知道吗？”

　　“城北香霞路附近吧，那儿原来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只是近些年一直拆迁啊改造啊什么的，估计也不一定在了。”

　　谢过老先生，苏梓眉答应了他有空一定来多坐坐，便走出了咖啡馆。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肚子都是当年的故事，好不容易遇上个愿意听他说些旧事的人，估计也是极为高兴的。而那些埋在旧时光里的传奇，若真的就这样悄然湮灭在历史中，也的确挺遗憾的。苏梓眉一路回忆着先前老先生说的，一路思忖着改天抽个空去城北的香霞路附近看看，兴许能找到点对当初的事情有所了解的老人。

　　前一天晚上想得太多、睡得太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上班时的昏昏沉沉。幸好作为记者，工作还是比较自由的，一句“外出跑新闻”就可以避开主编审视的眼光。苏梓眉走在街上，吹着风试图让自己浆糊一样的脑袋清醒一点，一边还拿出手机浏览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网友爆料能去作为新闻点挖掘一下的。

　　偶然间看到论坛上，一则网友的帖子，标题是“知情人深八林兆和发家史”，苏梓眉正欲点进去看个究竟，冷不防手机突然显示来电，一串熟悉的号码就这样显示在屏幕上，和着《好久不见》的铃声，一闪一闪的。

　　犹豫良久，苏梓眉终是按下了接听键。裴少逸略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眉儿，你……最近好吗？”听得出声音中的迟疑，以及一丝的不确定，都不像是苏梓眉记忆中永远干脆利落，连分手也十分决绝，简简单单一句“我不爱你了”就结束的裴少逸。

　　苏梓眉冷笑：“裴先生昨天订婚宴喝多了，到今天酒还没醒吗？”

　　听出苏梓眉语气中的暗讽，裴少逸却丝毫不以为杵：“昨天忙，没和你聊上几句。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

　　“裴先生，不好意思，我没有和别人的未婚夫聊天的习惯。”

　　察觉到苏梓眉对他的戒备，裴少逸在心中微叹，当初他自己心情激荡下，在对待苏梓眉的方式上，的确是欠妥了。沉默了良久，裴少逸终究试探着开口：“如果，我其实不是别人的未婚夫呢？”很拙劣的试探，可一向智珠在握的裴少逸，却突然找不出别的言词。他的确别有原因，可他当初的确是决绝地提出分手，狠狠伤害了苏梓眉。

　　“裴少逸，你现在不正是别人的未婚夫吗？又何须假设什么？”苏梓眉语调仍是冷然，“何况，就算不是，又与我何干呢？好马不吃回头草，三年前都分手了，你以为我还会再次接受你吗？”

　　“那若我不是回头，而是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呢？”

　　苏梓眉努力忽略着他言语中的暗示：“当初难道不是你提出的分手？既然是，那于我，就没有所谓不曾离开。”

　　听到她的话，裴少逸似是轻轻叹了口气，连带的让苏梓眉的心也跟着一颤，却又马上鄙视着自己的没用。“那好吧，只要你有你想要的生活，眉儿，对不起。”裴少逸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停顿了一下，他最后低语：“走在路上不要看手机了，你这个习惯，这么多年还是没改过来。”

　　苏梓眉蓦然一惊，抬头四望，却看见裴少逸就在不远处站着，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平静中，却似是幽幽透着失望。挂断电话，苏梓眉硬生生让自己转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稳定再稳定，不泄露一丝心绪。

　　看着苏梓眉渐渐远去，裴少逸嘴角却缓缓勾上一丝微笑。苏梓眉并不如她说的那样绝情，她的表情虽然尽量维持平静，可些许细小的举动还是显示了她的纠结，而这并瞒不过裴少逸的眼睛。无论如何，只要苏梓眉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就好，这次，他会好好处理事情，不会再如三年前那样盲目而行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拐过一个弯，回头再也看不到裴少逸的身形后，苏梓眉垮下了双肩，有些脱力地靠在身边的墙上。没想到裴少逸对她的影响还是这么大，随口的一句假设就能让她胡思乱想。“苏梓眉，你真没用！”她在心底暗暗鄙视自己，思绪却不由飘到了三年前。

　　那是12月的一个下午，寒风刮得她直打哆嗦。一边跺着脚，一边想着裴少逸怎么迟到了这么久还没到，打手机却也不接，与平时他的准时甚至早到一点也不符合。正担心着他是不是在路上遇上什么突发事件，裴少逸却终于出现了。

　　“少逸，你怎么晚了这么久……”苏梓眉欣喜地迎了上去，却在看清他的神色后，不自觉地停下了话语。他的脸色阴沉得和天气一样，也不如往常般朝他露出一贯温暖的微笑，而是根本没朝她看。

　　低着头，裴少逸像是挣扎了良久，终于吐出话语：“眉儿，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梓眉被裴少逸这样突然的举动打击懵了。这些天，她不是没发现裴少逸的反常，像是烦躁着什么，常会和她在一起时，说着说着就走神了。有时，还会露出愤恨的表情，可问他，他却又什么都不说。

　　裴少逸一脸欲言又止，正在犹豫间，他的手机却响了。他拿出手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名字——林清云。裴少逸接起电话，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决定了吗？”

　　望着苏梓眉疑惑的表情，裴少逸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决定了，我马上来找你！”那边女子似乎轻笑着说了声“我等你”，便挂断了电话。

　　“是不是就是为了她，所以你要和我分手？”苏梓眉不敢相信，还希望裴少逸能给她否定的答案。只是，裴少逸的表情突然恢复了他一贯对陌生人的温和却淡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着：“眉儿，我不爱你了！”

　　苏梓眉顿时像被冰冻，连身边的寒风也已感觉不到寒冷。狠狠地握紧拳头，用指甲刺进掌心来压制住痛哭的欲望，她也如对待陌生人般客气地点头：“那么，如你所愿。裴少逸，再见！”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一笑：“不对，应该是再也不相见。裴少逸，我但愿从没见过你。”

　　说着，她转身离开，没有看到裴少逸压抑在眼底的一丝悲痛，以及想抬起却被他自己硬是压下的手。

　　当晚，苏梓眉在方欣家住了一晚，哭了一晚。由于方欣的父母早已移民，家里只剩下了方欣一人，于是，她陪着苏梓眉喝了一晚的啤酒。两个女孩酒量都不好，苏梓眉更是以前从未喝过酒，只是一边喝着，一边任由自己借酒装疯，可以放心地大哭。但到了第二天，苏梓眉就完全像没事人一样，又和方欣说说笑笑，仿佛她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裴少逸这个人。只有方欣知道，苏梓眉从此再也没像以前那样，笑得那么肆无忌惮。

　　这样断了音讯有两年，直到杜宇清有一次失言在方欣面前提起，才知道其实他们两个一直有联系。在那次之后，杜宇清干脆也不再瞒着了，虽然他样样顺着方欣，却似乎只有裴少逸的事是他坚持不肯顺方欣意绝交的唯一一件事。此后，苏梓眉便断断续续有了他的消息。原来，他和苏梓眉分手后，就和林氏集团的千金林清云在一起了，并进入林氏工作，被林兆和是为左膀右臂。

　　这样的人，步步算计，为了前途当狠则狠，又有什么值得留恋？苏梓眉自嘲一笑，她刚刚在听他说“从未离开”时，心底还微微闪过一丝渴望他说的是真的。他的话，怎么能够相信？

　　被裴少逸这么一打岔，苏梓眉也无心再找新闻，准备干脆回到报社，看看主编有什么布置要写的报道吧。只是，才踏入办公室，却听见报社消息最灵通的“包打听”正在大声说着：“号外！号外！新鲜出炉的独家内部消息啊！林氏集团最近好像要有大动作，听说林兆和突感身体不适，林清云要接手董事的位置了！”

　　苏梓眉不由一震，踏入办公室的脚步也随之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