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6、（请叫我修文的阿修罗）

　　杨君为了弥补我错失的肉粥带我去镇上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期间基本上是我在吃，他却跑到不知哪儿晃了一圈，回来浑身都是脂粉味。

　　他望着桌上的残羹冷炙连连哀嚎：“怎么就吃完了，都不给我留的？”

　　我打了个饱嗝懒得理他，他也不挑食，就着剩菜送米饭，看他吃得又香又急，我隐隐有些内疚，是不是该给他留点儿，虽然他撇下我一个人在先。

　　“你又没要我留，谁知道呢！”我心里不忍，嘴上却是不肯服软。

　　他看我强装作生气的样子面上反而放松了他胡乱抹了两把唇角陪笑道：“是是是，是我没说清楚在先，那下次若我想让你替我留些你可真会留与我？”

　　我脱口而出：“你说了我肯定会留的嘛！”

　　他无比满意的哈哈笑了几声：“走，带你逛逛去，这儿可有不少新奇东西呢！”

　　我觉得那一刻我的眼里肯定是有光的，他不在的时候我就在窗口往下瞧了半天，早想出去了，若不是怕他回来找不见人我还能枯坐到现在？

　　他陪着我慢慢在街上东瞧西逛的，我一时间觉得无比高兴，我以前出呼啸山庄要么是去草谷找谢叔叔，偶尔能去雪源看叶叔叔，可真这样慢慢逛的集市的机会却不多，看什么也都觉得好玩儿。

　　“你莫不是哪个深宫的公主，自己偷偷逃出来玩的吧！一副从未上过集市的样子。”杨君笑着感慨，他上前一步与我并行，旋即问道：昨晚你给我那药丸有何用处？

　　我不敢答他前面的问题，只装作随意的谈药丸：“那个呀，困的时候吃上一颗就不困了，我见你晚上跑出去或许用得上嘛！”

　　“吃完就不困了，还有这样的药丸？”杨君表示不信。

　　“当然啦，昨晚我就是吃了它才能撑着没睡着的，不信你可以试试！”我对二哥的水平十分相信，半点不容别人置疑。

　　他忙摆出一副相信的神情连连肯定：“信的信的，小七说的我自是信的，这么好的东西岂可随便拿来试了，等用得上的时候再用吧！你好像对集上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喜欢什么咱买就是了，何必只看看又放回去。”

　　“总不过是个新鲜，买回去也没多大用处，不必了。”说罢，我看见前面有老人家正拿个糖吹小人儿，哪还管得了身后的人，早蹦着粘了过去，身后杨君亦声音愉悦的嘱我慢点儿，慢点儿，他那副口吻有些像二哥的温柔。

　　我原想问他关于莫叔和那些黑衣人的事情，想想还是算了，不过萍水相逢人家不愿意讲的我又何必去问呢，到时候徒增尴尬罢了。于是便舍了心中的疑惑只专心逛起街来，一路逛下来，我们终是买了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才回到秋水山庄，远远看见门口一堆黄色，我有点不想吃晚饭了。

　　杨君饶有深意的瞧我一眼，顺手拿过买的东西扶我下车，望向我那张和煦的脸上始终笑意满满，只待看到秋仙花却蓦的变成了块板儿，我看他的样子大致能想像出大哥整姑娘家的模样。

　　既然有人唱戏，我总不好拆台，只得扮出副娇滴滴的模样扶他的手。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指末有突出的茧，该是个使剑的人。

　　秋仙花望着我们交握的手咬碎了银牙，可惜咬碎了也只能往肚里吞，我不会替她痛，杨君也不会。

　　回得房间，我想起杨君说那药丸时珍之重之的表情想必是极需要的，不禁掏出装药的小瓶子数了数，把里面的浅色药丸悉数挑出来包好想拿去给杨君，临起身时耳边闪过二哥的话“这些糖豆你自己吃就好，轻易不要许与别人瞧见，免得徒生事端”，我犹豫片刻仍是朝杨君的房间走去，直觉他不该是为了几颗糖豆反打我主意的人。

　　杨君惊讶的瞧着我声音有些微变：“如此珍贵的药你全给我？”

　　我不大看得懂他眼中的情绪：“你比我更需要嘛！拿着吧！”

　　“你就这么信我不会见药起意，对你不利？”

　　我嘿嘿笑了几声：“你以为我傻呀，昨晚都给过一颗了，若你要想硬抢我不给不是更危险？现在告诉你已经没有了哦，可别再打我主意了哦！”

　　他久久看着我不曾言语，面上表情变幻不可捉摸。

　　到秋水山庄的第四天，我有点开始想家了，想念爹和娘永恒的打情骂诮，相信大哥、三哥或者二哥、四哥风格各异的讥讽，想念庄前湖里只懂得瞎吃的鱼兽，月亮如盘照亮我思乡的情绪，杨君不知几时坐上了对面屋顶，月白的衣衫给清幽的朋光趁得愈发雅静：“喂，小七，在想什么呢？”

　　我没精神跟他玩闹，只抬起眼皮瞟了眼复又陷入淡淡的哀愁。他见我不搭理，纵身一跃落到我窗前：“想家了？”

　　我睁着杏圆的眼望他，不知道神色里是否有可怜巴巴的凄惨。

　　他偏头略一思忖伸来来抓我：“走，上屋顶去，在那儿看月亮才美呢！”

　　其实屋顶上的月亮并没比窗口的圆，也没比窗口的好看，只是没有四周墙的阻挡，空旷的月亮中唯一轮皎色温柔如水的倾泄无尽的波光，瞧着瞧着心绪都平静下来。

　　我转着瞧他，月光映着他洁白的长衫愈发显得出尘不凡，只是那神情间似真似假的隐愁让他染上了几分人气，方不那么像了仙人。

　　“你是在怀念什么人吗？”

　　他侧头看我，神色间又泛起初见时的复杂，他倒是答了我的话，只是答非所问：“小七调皮的模样十分天真可爱，你该要一直这般无忧快乐方是对的。”

　　他淡淡的哀愁映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突然就很想跟他说聊些什么冲淡他不知缘由的愁绪，我指着月亮中一块暗色的阴影告诉他：“看见那儿了么，那是广寒宫，里面住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叫嫦娥，她本与夫君后羿虽生计艰难，但感情深厚、恩爱的住在一起，后来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搞得民不聊生，后羿为救苍生射掉了其中的九个太阳，因此获得了王母娘娘赏赐的不死神药，嫦娥过怕了清苦的日子偷吃了不死神药便飞到月亮上去了，许多年来她就一个人住在月亮上。”

　　杨君显然没听过这个故事，直听得入了迷：“那后来呢？”

　　“不死神药只有一份，嫦娥飞升后羿非常伤心难过，每逢月圆还会摆上她最喜欢吃的东西遥望月宫，期盼嫦娥能够看到。嫦娥到了月亮上不久就开始后悔了，整个月宫只有她一个人，她开始怀念与后羿甜蜜的生活，无奈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嫦娥终归错了。”

　　我把后羿的故事和娘的感慨一股脑讲与他听，他听罢沉思片刻道：“既然后羿射日有功那个王母娘娘为何不赏他金钱物价，反而给个没用的不死神药？赏赐不但没能给他带来幸福反而夺走了他的妻子，这样的统领者当是不贤明的。再说后羿，他有射日的能力却没能让娘子过上富足的日子，说明他不懂得充分作用自己的能力；他得到了不死神药亦不曾想过用药换来需要的东西，如此夫君该是有愧娘子的。他们的分别不全是嫦娥的错，后羿、王母娘娘也有错。”

　　我从未这般考虑过这个故事，被他一说好像真是如此，我望着他深邃明亮的眼想，若他是那王母定能给夫妇俩一个完满的结局，或者他是后羿，嫦娥也能幸福终老吧！

　　他许是见我久久没有出声，偏过头看我：“小七从哪儿听得如此精彩的故事，可还有，一并讲与我听听？”

　　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想起给我讲故事的人，情绪又有些低沉：“小时候我调皮不肯睡觉，娘总会把我的头搁在她腿上讲故事哄我，等她讲完我就能乖乖睡着了。”

　　他知道我又开始想家了，只轻轻的往旁边挪了挪，攀住我的肩膀枕到他腿上：“不妨这样，你枕着我的腿讲故事给我听，说不定讲完也能安心睡着了。”

　　我枕在杨君的腿上，鼻子离他的衣衫就寸许的距离，淡淡的气息传来，不是香或臭，只一种属于他的味道，嗅着若有似无的气息，看着他干净明亮的眼眸，感受着他腿上隐隐的脉动，低沉的情绪再次得到舒缓，我慢慢给他讲娘说的故事渐渐意识迷糊。

　　他似乎轻轻拢过我的头发，动作轻得像娘的手；似乎帮我脱鞋袜，盖住被子；似乎有微凉的东西在额际印下，像爹亲娘的样子；似乎他说了句什么话，没能听得清楚……我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是梦还是梦。

　　秋仙花对杨君的想法越来越深入，连面子上都已掩不住了，对我的恨当然也越来越浓烈，我想着反正也呆不了几天的，浓烈就浓烈吧！

　　此朵仙花仗着地头蛇的身份对我四处为难，对杨君却百般讨好，奈何最终她的讨好都杨君拿来讨好了我，那天晚上的故事后杨君待我看起来丝毫未变的好，只是偶尔转身瞥见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再看时又没什么差别，或许是我自己敏感了。日子过得挺顺溜，我整天吃着庄上最精致的小点，赏着仙花扭曲的脸，不失为赏心悦目的事情。

　　杨君对吃得全无章法的我道：“她送的东西你也敢吃？”

　　我从糕点中抽空答他：“她送我的自是不敢吃，送你的嘛想来都是极好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情绪，随即换上坏坏的笑：“你不怕她在里面放药？你也知道，他对我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