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59、第 59 章

　　那惊魂一夜于萧城守军也不是全无收获，幸亏向爹爹治下严谨，黑衣杀手的来意很快就弄清楚了，他们难得的不是针对守将，而是想在守将饮食中作手脚，他们的药下得很隐晦，且都是慢性的，现在倒是看不出个端倪，一旦打起战来却能令大军顷刻间崩溃，真不可谓不歹毒。

　　也不知是托了大哥的福还是上次一役的功劳，军营中的人对我态度都出奇的好，连死板的女人不许入内的规矩也稍稍放松了许多，若有阿松哥带着，我也可以跟着进去看看了，渐渐的我倒成了军医处的常客。

　　混迹军营的日子过得别样快活，当兵的人虽都有些兵痞气，但也比常人豪放大气，更不会绕着弯的耍心思，相处起来反而轻松自在。我虽不如二哥熟悉医理，但这一年来常常随意翻看，倒也懂些基本的药性，加上跟阿松哥他们采药、跟军医老头儿瞎聊多了，倒有了半吊子军医的水准。

　　奕梨回来的时候我正跟军医老头儿埋头捣药呢，她怕是回了将军府没找着我所以直奔这儿来。她进来的时候我正抬起袖子擦脸，不妨被药汁涂得青一块白一块。

　　“小七，你瞧谁来了。”她掀了帘子进来，刚开了口就侧身让身后的人进来，人未见着，白衣一角先飘进来，我还未来得及看真切，大哥略嫌弃的声音已经传入耳内：“啧啧啧，大半年不见，怎么变成小花猫儿了。”

　　我撇嘴坐回凳子上继续捣花：“花猫也好，花草也罢，要你来管。”

　　“哟喝，能耐没长脾气倒见长了哈！”大哥眉目含笑斜倚在门框边，白衣黑衣，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我白他一眼凉凉道：“小心着点儿，别把这帐篷给靠倒了，破坏军队财物可是重罪。”

　　他“喝”了一声，身体却微微站直了些：“嘴皮子也好使了，看来还是萧城的水土养人。”

　　我卖力捣着药：“那必须的，不然也养不出我嫂子这样灵动得可以收了你心的人。”

　　他一时间哑然，还是奕梨看不过去的收了我的药杵将我拉到大哥身旁：“你们俩真是，许久见不上一面，明明心里惦记，见了面总吵嘴，白白浪费时日。”

　　我别过头不拿正眼瞧他，大哥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许久，最后只拿出细软的丝帕轻轻替我擦着脸上的药汁：“我说小七呀，你好歹是还有哥哥的人，弄得这么惨兮兮的大哥面上很无光呢！”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温柔，说不清是个什么因由，我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扑到他怀里一个劲捶他，眼泪鼻涕全擦在他洁白无暇的衣上。

　　他拍拍我的后背，慢慢的顺着我略散乱的头发：“你是自己当了小花猫还要拖着大哥下水？嗯？”

　　我窝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你是哥哥，我是花猫你自然也跑不了。”

　　他有些无奈的哈哈笑着揽着我：“好，那我就勉强当一回老花猫吧！”

　　我使劲蹭了蹭鼻子：“呸，老花猫还轮不到你，那是爹爹。”

　　大哥的声音低了两分：“是，老花猫只能是爹爹。”他微停了会儿：“成了，好像当老花猫很光荣似的，咱还懒得争呢！小花猫饿了没，大老猫带你吃鱼去？”

　　我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大老猫，倒也符合他老奸巨滑的形象。

　　奕梨回来的时间离他们的成亲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整个将军府都喜庆的忙碌着，这是我参加的第一次喜宴，也是我们季家的第一场喜宴，我抱着大红的吉服无比开心，奕梨与大哥，终于修成正果了，真好！

　　刚踏进院子，便见一袭月白长衫负手立于繁花落尽的梨树下，我确信不会将人看错，这样的衣衫不是大哥，亦不会是别人。

　　林君扬听见声响转过身来，他远远看见了我，漆黑的眸中浮起一层朦胧，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已没了往日的活泼，沉吟许久方轻声道：“小七，我不曾娶赵子蕊。”

　　我低着头盯着脚尖“嗯”了一声：“我知道，她嫁了林君远，你们兄弟本是一体，嫁他与嫁你对赵家来说都一样。”

　　他激动了一下，上前一步就要牵我的手，伸到半空又放下来：“那你，我……”

　　“你娶不娶她已经不重要了。”我打断他的话，依旧只盯着地面。

　　他木然的愣在那里欲言又止，始终不肯离去。

　　我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直视他的眼，费力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太子殿下，我还要帮着新娘子准备物什，就不多陪了。”说罢不敢多瞧的转身离开，有湿润的感觉有湿润的感觉盈在眼角。

　　他在身后凄然道：“小七，你以前只唤我杨君的。”

　　我停住脚步不曾回头：“杨君，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人，不是吗？”

　　你是霖国太子，是林君扬，我需得时时提醒自己才能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你要的是太下，我却只想要个家，如此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我捂住酸痛的心口快步跑到喜堂，只有借着大红的欢乐气氛方能冲淡心里的苦。

　　刚出了内院，阿松哥拿着新郎官的衣服迎面走来，他瞧见我脸上不预的神情，又往我身后的方向看了看，最终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吃过炸红蚁蛋没？”

　　“嗯？”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张嘴！”他神秘兮兮的扬了扬头，我如依言而行，他自小荷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拧开里面是小小一团金黄色的东西，他就着盒子将金团子递到我嘴边：“一口咬！”

　　我听话的张口咬了，顿时一股辛辣冲鼻而起，直窜得我整个脑袋都要飘起来了，他见我挤眉弄眼的样子哈哈大笑出来。我扇着嘴巴吐着舌头直抱怨：“阿松哥，没想到你也捉弄我！”

　　他笑得手里的衣服都快拿不住了，等我嘴里辣味儿散得差不多了才勉强直起腰来：“怎么样，觉得神清气爽了没？”

　　我这才发现刚才阴郁的情绪都随着辣味儿的散尽而一扫而空了，不由高兴的扭着他追问：“这什么东西呀，这么神奇，还有没有，给我几个呗！”说着就要去掏他的荷包。

　　阿松哥抱着衣服闪得倒快：“东西是好，却是不能给你多了，免得又当糖吃，西风兄的绝世好药也不知这样给你费去多少了。”

　　我不依，拽着他的衣服不放：“别这么小气嘛，要不你告诉谁做的，我找他讨去！”

　　他三两步躲开我的爪子逃去找大哥：“不行，改天你心情不好了再来找我拿。”

　　我顾不得还要给奕梨送衣服，三步两步追上去：“那我现在心情就不好了，再给一颗嘛！”

　　“不行！”他难得的坚决，我终究没能得逞，只得怏怏的送衣服去了。大红的喜服穿在奕梨身上，更衬得她皮肤白晰娇嫩，我不由得看呆了：“阿奕，你该多穿穿红色的，多配你呀！”

　　她的脸不知是羞的还是喜服映的，泛起粉嫩的红：“哪有人时常穿红的，这是只有喜庆时才穿的颜色。”

　　我挑捡着桌上的东西慢慢看来：“谁说不行，只要你愿意，以后可以天天在家穿红的，大哥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的，而且……咦，这是什么东西？”我举着一个绣得尤其复杂的荷包正要拉开口子，奕梨急得全顾不上衣裙扑上来抢，她一把将荷包捂得紧紧的：“这个不能折。”

　　我疑惑的凑过去：“什么东西，看你紧张得！”

　　她轻轻在荷包上摩挲片刻，满脸温柔：“这是萧城习俗，男子若中意女子就要将刻有自己名字的贴身饰物装进女子荷包里，一旦装进去就不得取出来了。”

　　“还有这样的习俗，萧城可真是特别，婚前各种折腾，那要是男子身上的东西都没有刻了名字的呢？难不成临时刻？岂不破坏了原本的物什？”我坐回凳子上喝着茶问道。

　　“那便留一部分身体……”
　　我噗的将满口茶水喷了一地，奕梨赶紧收好荷包过来替我顺气，我咳了半天才停下来：“这么血腥，那不是残废啦！”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急干嘛，谁还没个头发呀？”

　　我恍然大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幸好刚才那口没喷到阿奕的喜服喜物，不然可真是糗大了。

　　大哥的喜事我料定三位哥哥会赶来的，可左盼右盼仍没个动静，还有两天就是正日子，今天都晚了，还是没见他们的踪影，我在饭桌上就忍不住报怨起来：“他们忙什么，还有什么事比哥哥的喜事重要的。”

　　林君扬正与我们一桌吃饭，他将豆腐果子放到我面前柔声道：“三位兄弟前日方处理完手头的军政事务，这会儿怕正往这儿赶呢！”

　　我顿时不乐意的狠狠瞪着大哥：“你自己要当个劳什么芝麻官儿就算了，干嘛拖他们下水，他们三的性子哪个像适合当官儿的。”

　　林君扬撤回去的手在空中滞了滞，我瞧不真切他脸上的是不是落寞，若是，那就对了。

　　大哥放下手中的筷子定睛看着我：“那你倒说说他们的性子适合做什么？你大哥又适合做什么？”

　　我鼓着脸颊恨恨道：“你我不懂，反正他们做什么都行，你就不该逼他们去参和朝廷的事。”

　　大哥脸上微有笑意，只是那笑瞧得人直发虚：“你以为他们自己不愿意谁能逼得了？”

　　我自觉词穷，一拍筷子饭也不吃了直接奔出院子，也分不清究竟是在气大哥还是气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