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57、第 57 章

　　我冥思想了半刻，凭着直觉拉了拉阿松哥的袖子，他轻轻反手握了握，我将刚捡的石子放进他手里，引着他的手朝前伸了伸，他顿了片刻，继而在我手上又握了握。

　　黑暗中看不见动作，只听得一声脆响，阿松哥不知把石子打到了何物上，黑衣人惊得稍一动，我的箭已寻了方向射出去，箭头入肉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显清晰，我兴奋得无声的喊了一声，周遭响起轻微的呼气声，他们也在心中庆祝吧！

　　那名阵中人并未丧命，却不知抹了释血丸粉的箭头滋味如何，但闻他控制不住发出的痛吟可知非一般人能承受的了。我万分庆幸有个精通药理的二哥，这东西本是防着中毒时清毒的，今夜竟两次派上了用场。

　　外面静悄悄的，除了受伤之人压抑的痛吟别无声响，想必那些人正观察情况吧！

　　夜愈深，大家的衣服虽给柴火烤干了四五分，但洞中本积了水，这一蹲着又被沾湿了个透，四肢脏腑渐渐失去知觉，其间大牛亦将外袍给了我，但披着三层袍子的我都这般难挨，更何况是他们！

　　我活动着僵硬的手指拉了拉旁边的人，慢慢的在他手背比划半天，约摸又过了一刻钟方压低嗓子说道：“阿哥，你不是传了信给你家里让他们报了官府来接应的吗？怎生过了两三个时辰还没到，爹爹派的人已经在外面侯了这么久，我都快冷成冰条子了，你家里再不来人，咱怕做不了那私奔的鸳鸯，只能当一对冻死鬼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明明是冷的，手心却开始冒出汗来，难道他们没明白？可我说了这一大段，也没见他们打断我，应该是懂了啊！

　　我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儿什么圆过去，阿松哥略结巴的开了口：“阿七，你冷就过来些，阿松哥捂着你就不冷了。他们应该快到了，大哥最是支持我的，信也是传给他的，他们不会不来的，怕是路上的标记做得不够清楚，他们找起来费了些时间吧！”

　　他故意往我这边儿挪了挪，擦地发出些声响。

　　我仍是小声谨慎生怕被人听见的悄悄道：“他们来人多吗？这几个家丁虽然是来抓我回去的，好歹也是我家里的人，一会儿还是放了他们吧，可外面的人怎么办，爹爹竟然请了镖局的人，也太不厚道了。”

　　阿松哥是真的挪到了我身边，他亦小声答道：“放心，我家虽没钱，村子的人都挺团结的，这山里晚上不安全，大哥定能说动他们一起来，捆这半天估计也走不动了，到时候抬他们下山放了就是了。”

　　我故作欣喜的语气：“那是挺好，可是，可是外面……你还有几支箭？可能挡得住他们？”

　　我解下箭筒轻手轻脚的数了数，在他手背划了两下，他默契答道：“还有十一支，应该能撑到大哥他们来。”

　　我蹲得久了腿都麻了，趁着机会轻轻坐到地面：“外面的噬血阵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那我稍会儿。”

　　阿松哥略豪气道：“稍吧，我替你守着洞口，保准他们进不来！”

　　我们如此这般自说自话了半天，我真心期望外面的人耳朵也有我一般好，雨停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渐好起来，隔着洞口的花藤隐隐能看见外面蒙蒙的样子，我倾着耳朵听了好久，外面仍旧动静全无。

　　他们是走了吗？可我如何没听见离开的声音？

　　真是难熬的时光，我们依旧窝在洞中不敢动弹，大牛他们平日里那么粗线条的人，竟然真的能装得跟被绑过的人一样静静的，我由衷佩服起向老将军治军的威风来。

　　突然，破空声响，我们立即警觉的摆出防备的姿势，却是听得闷声一声，接着是踏风而去的声音，一、二、三……七个人都走了。

　　“他们走了。”我高兴的叫道，却没等我高兴多久，窸窸窣窣声又起，忆及曾经阴山的遭遇，顿时后脖子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会这么背吧！

　　幸好苍天并未遗弃我们，高举的红把很快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阿松哥打了个军队的暗号，成功收了对方的应答，他确认是自己人找来后出声叫停了他们：“刘副将，别过来太近，洞口有阵法。”

　　刘副将应了声是，大牛刚想去背了瘦狗儿出洞，膝盖一软又坐了回来。我摸摸已经冻透的膝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其它人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阿松哥掏出火折子燃出一点亮光：“小七，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走不动了，我教他们破阵的方法吧！”

　　他沉眸想了想：“从外面破阵是不是比从里面难很多。”

　　我点头：“肯定的，这阵本就为了护住里面的人，若是为了困住里面的人则相反。”

　　“那你教我怎么破阵，我去！”他坚定道。

　　借着火光，我瞧见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同样冻了一晚，何况他先当先锋开了许久的路，又换着背过瘦狗儿，外袍还退给我穿了。

　　“你可以吗？还是让他们去吧！”我担忧的问道。

　　他回首瞧了瞧无声无息的瘦狗儿神色更回刚毅：“没问题的，一会儿我抱你去洞口，你举着火把告诉我怎么解阵。”

　　我知道他担心瘦狗儿，只得同意他的要求，外面已被火光照得透亮，他先活动活动身体，艰难的将我挪到洞口慢慢的往外走去，刘副将见他行动不便大概知道我们情况不好，急着就要进来：“少将军，可有别的法子，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们来！”

　　他一急就要往阵中踏来，我同阿松哥同时高声制止：“不可！”刘副将才有心不甘的停下步子。

　　我一边指挥着阿松哥破了杀阵，一边努力活动僵了许久的身体，洞里大牛他们比我更卖力的恢复身上的力气，终究是男人，不过片刻已经能帮着阿松哥搬那巨大的树了。我探了探瘦狗的脉搏，还好！

　　阿松哥出去先跟刘副将说了黑衣人的事情，刘副将立即传了腿脚快的人下山通知向爹爹。下山的路大牛他们坚持着要自己走，我却有些力不从心了，阿松哥走到我跟前半蹲着身子：“上来！我背你。”

　　我抵死不愿，他却固执的坚持。

　　早有士兵看不过去，他们走过来劝道：“少将军，还是我们来背吧，您也扛了一晚上。”

　　他并不理会，只偏着头认真的看着我，火光照着他澄净的眸子，那般认真坚决。

　　“小七，你就让阿松背吧，今晚没有你我们怕是没可能活着下山了。”大牛远远的对我说，同行的人纷纷点头，就连刘副将亦搭腔帮劝。

　　我轻轻的趴在阿松哥的背上，一时间觉得身上的冷和痛都被驱散了，他走得不快，每一步却都很稳，半点不用担心会被摔下去。

　　他默默的背着我朝山下走去，我轻轻唤他：“阿松哥！”

　　他嗯了一声停下来偏头看我。

　　我缩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又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我腾出圈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捏在他肩上：“你累吗，我帮你揉揉。”

　　他停下脚步笑了两声儿：“小七，别捏，我痒！”

　　我悻悻的住了手，或许因为常年在军营里呆着的原因，他的肩膀比哥哥和爹爹的都要厚实，我趴在上面只觉得非常安心，山路颠颠簸簸摇得我直犯困，终究撑不住睡熟在他肩头，梦里，我瞧见爹爹又将我放在肩头，他带我越过竹林和湖水，一头扎进开满桃花嫣红深入，娘捧着瓜子温柔的笑看着我们，那漫天的粉色桃花瓣洒了我一头一脸，乐得我咯咯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