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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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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到后面已是语无伦次,我看见他们的眼睛都要红红的,由着我胡言乱语再没谁上前说什么。
透过眼泪看爹娘的脸都是模糊的,娘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本是倾城的女子,这般静谧幸福的表情更是美丽,我伸手拿过支在她脸边的草叶,又细细的理好爹有些散乱的发,手下冰冷的触感扎得我一跳,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哗啦啦跑出来。
我声嘶力竭的唤着爹和娘,就像小时候做了坏事坐在地上先告状般,那会爹总会心疼的抱起小小的我痛惜的哄。他并不擅长哄孩子,只是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本,本就是装哭的我总忍不住破功笑出来。爹总是兴高彩裂的抱着我去找娘邀功,无一例外换来一顿鄙视。
我多希望爹能再过来抱住我哄一次,只要他来抱我,我保证再也不耍赖哭鼻子,终究他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对我的哭声充耳不闻。
“爹爹,你不爱我了吗,爹爹,你为什么不来哄我了。”我朝着爹大声的喊,只有心里有愧,我才会唤他爹爹,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这一样叫他,他便什么都举手投降了。
二哥将我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帮我顺气:“小七乖,不哭了,爹最疼你了,你这样哭他会心痛的。”
我倒在他怀里抽得快要换不过气来,爹宁愿心痛也不起身,他是真的走了,跟娘一起走了。
爹娘走后,一连很长一段时间天都是阴沉沉的,好像再也不会放晴了,呼啸山庄里也是安安静静的,哪怕我们五兄妹难得的都在,却终因少了他们而安静得吓人。
大哥扎在书堆里不知研究些什么,二哥关在药房中也是显少露脸,三哥提着剑挽出漫天的残影,只有四哥常叼根草找我麻烦。
太阳终究还是会出来,那天晴好,大哥召了我们在堂中,他给我们一人一条项链,链子上坠一个圆圆的小球,上面有代表我们各自的名字:东南西北中。
是了,我是中,娘说的要凑齐东西南北中发白的,而我仅到红中而已。
我知这是源于娘曾经一个玩笑,没想到大哥还记得。
他把链子戴上自己的脖子,玉树临风的公子形象立即挫了许多,换作以前他定是要死不愿的,只刻却戴得无比从容。
他理了理衣衫正色道:“爹娘去了,长兄如父,别的不论,你们须得记住娘临终的话,没有保证自己的实力之前,绝对不可以寻仇,若谁违反给我发现了,势必家法处置。”
三哥斜着眼扫他一眼:“家法处置也得你有能力扛得动那家法。”
四哥叼着草从凳子上跳下来:“可不就是,我年轻,倒还搬得动家法,大哥是不是要我搬来给你身上试试?”
大哥阴测测看着他们俩:“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三个人说着说着真上房揭瓦去了,我呆愕的望着二哥握拳放到嘴边咳了两声,继而朝我招手:“走,我们看耍猴儿去!”
不知是哪个耳聪目明的哥哥听到了二哥的话,下一瞬间二哥也被卷进了战局。
我望着打成一团的几个人,无力的煮饭去了,上面没人盖着,这几个没把家给平了就算斯文的。
那天晚上,四个人鼻青脸肿的上桌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这哪儿还有高手对决后的样子,简直是不懂武的莽夫来了场肉博嘛!
第二天一早,如父的长兄便留书跑了,他开了个好头,第三天清晨便只剩下二哥和我,他终究也是要走的。
日头正好,二哥与我各持鱼竿坐在湖边:“小七不打算再出去了吗?”
我想了想那个笃定了要娶别人的杨君摇了摇头:“嗯,出去有什么好,尔虞我诈的算计,不如在家钓鱼来得清闲,现在,我倒宁愿从来没走过一直陪着他们。”我捡起一块生肉丢到湖里,平静的水面上全无一点宠物们的痕迹,是了,养它们的娘都去了,它们也再不会出现了吧!
二哥敲我的头:“傻瓜,从来没出去过怎知外面不好?当了十几年灯泡还不够他们嫌弃的。”
二哥的浮漂动了,他静等了片刻适时起了线,一条二指宽的银线鱼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被起了上来,二哥慢条斯理的取下鱼放回湖中,自顾喃呢一句“太小”。不过半刻钟,浮漂又一次动了,拎上来竟还是差不多大小的一条银线鱼,二哥将它取下来丢进小木桶里。
我忍不住问:“为何放了前条留下这条?”
二哥面不改色道:“这就是方才那条,接连上钩着实太蠢,放回去也免不去被吃的命,不如成全它。”
我挪到桶边细细瞧了瞧,是了,那鱼儿的唇边有两次破痕,是被钩过两次留下的痕迹。
半个时辰过去,二哥已经陆续收获了二十来条银线鱼,我却一无所获,干脆放任鱼杆插在湖边,自个儿顺势倒在草地上眯眼望天,家里的天仿佛比外面的蓝些,云也要白些干净些,连周遭的竹子都显得更挺拔。
二哥仍旧看着水里的浮漂问我:“可是为鱼钩卡过,因此你怕再受伤?”
我知他意有所指,只绕着那条两次上钩的鱼儿答:“好歹比那鱼儿聪明些,我可不想这么早被人炖了喝汤。”
他又起起一钓:“你自是比这鱼儿机敏,林君扬却也不是我这般猎手,你怕是想差了。”
没想过二哥会为杨君讲话,他们之间的接触似乎只颖都一次,如何就能知了为人?我沉默不语。
他将鱼钓复放回水面,眼睛却是散漫的瞧向远处的竹林:“你带他去过草谷,谢叔叔该是给你看过他昔日的医案了,以他这般情况定是未曾辜负于你的。”
杨君中毒与是否辜负于我有何干系?我好奇的偏头。
二哥明了我的疑惑接着道:“暗双黑的毒极其复杂而霸道,与之对应的解药无不是另外一种剧毒,只要用量、顺序、时刻稍有差池便会让人立即毒发身亡,我费了好些法子方险险解了毒,待毒一一解罢再检查,他倒是无异,唯余胸口一点朱砂红艳丽夺目。”
他停了下来,我却已坐直身子,解毒终是留下什么后患了么?那颗朱砂我曾见过,当是红得格外妖娆。
“你可知暗双黑曾制过一药名“悦已者容”?”二哥问。
悦已者容我自是知道,那便是宁家兄妹被服之药,得所爱者容颜返老美俊可人,失所爱者奇容异貌惨不可言,他此时提起这药是所意思?难道……
“杨君亦中过此毒?”我不大确定的问道。
二哥摇头:“不曾,只是解他一身之毒所用的药恰配成了另一味药,江湖人称“刻骨相思”。你可听闻有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暗双黑生性狠戾,给这药起的名字倒风雅深意。”
他略一番感慨方继续道:“刻骨相思与悦已者容一般,算不上狠毒的毒药,服药之人平素与常人一般无二,只是情动便会引起毒发,药力由心口随血液经脉流走布遍全身,若一生只爱令其毒发之人,此毒则发而不伤无甚影响,但若移情,毒性二次发作便会连带第一次的效力,凶猛异常。每当中毒之人看见引发他二次毒发之人,便会忆及与前番所爱的种种,毒性则会啃噬其全身血肉,直至腐骨蚀心,死得格外痛苦。颖都一见我探得他的毒已然发作,但瞧他至今未死,便可断定他势必未曾负你。”
我这才想起二哥与杨君间曾经的救命之缘,难怪他和谢叔叔肯如此轻易放手,原是知道杨君身中之毒,可:“杨君知道这毒的药性?”
二哥取了鱼杆置于一旁:“自是知晓,他出谷前我曾叮嘱过毒发的后果,想来对情之一事他会异常当心的。下毒之人当真心思缜密,以他太子的身份和周遭的环境,即便是解了原有的一身恶毒,想要守住一心一意怕是比解毒更困难些,这是要他无论如何都会死得或窝囊或贻笑大方。”
丽妃,那个皇宫究竟有多恐怖才会让一个美丽的女子养出副蛇蝎心肠,若原毒不解,当朝太子终究生长缓慢,渐渐全身脏器衰竭而亡,是为窝囊;或毒解,只要他娶了两名以上的女子,便会死要罗纱帐下,是为荒唐,而杨君……
二哥已经收拾罢起了身:“如此,你仍怨他?”
我分不清此刻是心痛多些还是愤怒多些,只觉得左胸的地方闷得难受:“即便没有这毒,我也知道以杨君的性子娶赵子蕊不过是个名分,可我气他宁愿守着辜负他的许多的深宫,亦不可同我逍遥江湖;气他宁可违背自己的想法,亦要担起所谓的责任;气他明明怀着对林家无比的恨,亦放不下远走高飞。他何止是在为难我,明明是在为难自己,可他即使是难死自己,亦要抓着眼下荆棘的路,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担当?”
二哥深深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咧着嘴笑着岔开了话题:“二哥,为什么你总能钓到我就不行呢?”
二哥收了鱼竿神秘的眨眼:“难道你忘了二哥是做什么的,人都跑不掉何况鱼儿?”
我恍然大悟,原来温良如二哥也会作弊使诈的,鱼钓到后面,二哥的桶已经再装不下了,他拎着起小桶问我:“你还要再钓?”
我只是不想那么快回去面对空落落的房子,于是点头表示不随他走,他亦不勉强我,只低声嘱道:“天擦黑便回吧,二哥也给我小七煮回饭吃!”
我笑着送目送他回去便又百无聊赖的躺回草上,直到夜幕降临,今夜无月,只余满天星斗,想起曾经与杨君高卧屋顶与他讲过嫦娥后弈的故事,如今的他又与那自私的嫦娥有何不同?独居高位,拥无边权势,享百处孤独。
漆黑的夜空纯粹明净,头顶的地方,两颗星星一眨一眨似他瞧我的双眼,明明看着那么近,伸出手却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