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11、啊，准嫂子

　　我不知这孩子说的是当年的他还是眼前的赵子蕊，但在我眼里不论哪个都已经是超龄儿童，不符合大度的条件。

　　赵子蕊当然不懂这厢的暗流涌动，她只知道君哥哥就要被人抢走了，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怒气一上头话就脱口而出：“君哥哥，不要被她骗了，她不过是个乱闯青楼的贱婢，如何配得上你。”

　　杨君掰回他肩上的我“深情”凝视：“竟然都逛到窑子里去了，胆儿肥了，嗯？”

　　我转过头不理他：“那里的八宝鸭好吃嘛！”

　　他再度掰正我与他对望，修长的手指将我脸边的碎发别过耳后，语气有些无奈有些宠溺：“想吃告诉我，什么给你买不来，怎么能自己个儿跑去，那地方龙蛇混杂，保不齐就被人惦记上了。”

　　我暗笑这人看似多情的无情，狠狠朝他脚上跺去：“你想去逛就明说，少拿我当借口，哼！说罢很生气很生气的拂袖而去。”

　　我闻得他在身后安置了赵子蕊：“让妹妹见笑了，林叔，招呼好赵小姐。”语毕风一般的刮走了，边走嘴上还不忘配音：“小七，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有你在我怎会有那龌蹉的思想。”

　　我怒道：“我不在你就有是吧！”

　　他急急解释：“不是，我怎么还会看别的女人一眼，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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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演戏这种东西谁不会？我即兴也发挥得很好嘛！

　　我看不见赵子蕊的表情，但想想秋仙花大致也能知道。这个杨君，一边对所有女人彬彬有礼、照顾有加，一边不过利用她们掩饰自己的目的，这些女子何其傻的沉溺其中不可自拨。

　　转过回廊，他依旧跟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探寻的目光，他却始终没有打断我的沉默思考。迎面而来的人也可谓旧识，林叔看清是我，脸上惊讶一现，旋即隐没在平静的神色中，他朝杨君一揖：“少爷，赵先生同几家客人都到了，正在前厅等候，少爷是否这就前往？”

　　杨君的身影从后面迎上来：“好，我这就去。”紧接着转向我：“小七跟我一同前去可好？”

　　我摇头：“累了，不去，有吃的吗？”

　　杨君唇角含笑朝林叔身后的姑娘吩咐道：“带姑娘去听竹轩歇着，她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立即弄。”

　　那姑娘微讶，继而恢复面如止水样矮身一福，低声答道：“是！”

　　他转身拍拍我的肩膀：“别客气，需要什么尽管跟若梅讲，她会帮你办好的。”

　　我歪头问：“是无论什么都行吗？”

　　他伸手刮我鼻子，被我给躲开了，他收回悬空的手笑笑：“对，无论什么，只要我有的。”

　　我朝他大大鞠躬，眉飞色舞道：“谢杨君赏！”

　　他呵呵笑着朝前厅走去，在他身后，林叔意味深长的回头望了我一眼，说不出是否欢迎。七拐八拐进了个小院子，院门边一丛竹沿着院墙延伸到整个院子，茂而不密，稀疏错落有致，院间花圃点缀大小各一植物，倒显十分清闲雅致。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我想起娘曾提过的句子，看了这一番布置竟随口吟了出来。

　　若梅面瘫的脸上有了些许变化，长长的睫毛蓦的垂下，挡住了她的眼神，话语里更是听不出半分情绪：“姑娘好文采好雅兴！”

　　没曾想能得她两个好字，我顿时佩服起吟这诗的人来，娘虽不曾提过是他人而为，但看她把家外的竹林当成柴地。便知她不算懂竹爱竹之人。

　　我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却出落的异常沉稳，听其呼吸观其步伐，功夫也是不弱的，能让她闻句变化，怕是爱竹爱得紧，倒是个高洁风雅的。

　　早听说外面的世家规矩多，家里的丫鬟仆人都算得人物，今日一见果非一般。

　　她知我打量她，不恼不羞，只神色如常的为我大致介绍杨府的基本情况，午后的阳光打在她几乎透明的面上，愠出点点暖色，更显得整个人的出众。

　　“你这般模样性情可比那些所谓的大家小姐好多了。”我由衷赞叹。

　　若梅表情无甚变化只低身一福：“姑娘说笑，若梅不过少爷的丫鬟，负责些日常琐事，伺候少爷尚且不配。”她并没说不配当个小姐，只说不配伺候杨君，想来杨君在她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的重要。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连你这般出落尚且不配，你家少爷怕只能自己个伺候自己个儿了。”

　　若梅仍是低着头：“少爷身边自有似竹姐姐，再不济还有仿菊、如兰两位姐姐，断不能让少爷自己动手的。”

　　如若仿似梅兰竹菊？杨君是真风雅还是假把式我懒得探究，连名字都这么考究的丫头必不是一般的地位，不知杨君婚否，若未及成婚，怕这四位便是府中半拉子的女主人了。

　　说话间已到了正堂，若梅静立一旁问道：“姑娘可想吃些什么，若梅便嘱人去做。”

　　虽在维京混有十来日，吃过不少美食，但要我真说出个名儿来，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为难的把问题丢回去给她：“都说入乡随俗，要不就你们府上最爱欢迎的几个菜来上点吧！”

　　“是！”若梅带头使命去了，小院里顿时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我无聊的在院子里闲晃悠，但见墙边一道小门，不知门那边通向何处，刚伸手推了一点，一道劲风袭来，逼得我连连后退。

　　原本可看可不看的，这么一来倒激起了我的兴致，提脚欲要再度过去，若梅带着一干小丫头回来了，她远远的唤我，语气仍是恭敬的，语调却有些冷硬：“姑娘用饭罢！”

　　我不甘的看了眼那门，打着干哈哈回屋了，没习惯被一屋子人围着吃饭，我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心思早被那小门勾了去，罔顾一桌子美食被我狼吞虎咽扫了个七零八落。

　　“小七吃饭果然很有牛嚼牡丹的气势。”

　　我刚想起身就被杨君的话钉回了凳子上，想必是若梅那妮子去报了信，这人不是在前厅接客吗？来得如此快，门那边必有蹊跷。

　　我白他一眼：“牛倒是想嚼牡丹，得你这儿有。”

　　杨君择了凳子坐下给自己酌了杯茶：“牡丹有何稀奇，既然小七喜欢，明儿个便带你看个尽兴。”

　　他端了茶揭开盖子看了一眼复又放下：“似竹的茶艺向来不错，不知牛，饮否？”

　　我接过他手中的茶壶倒了一杯尝了一口：“茶如其人名儿——空有其色，淡而无味。”

　　“哦？难道小七竟是个茶道高手，似竹，你可得多学学了。”他向身后的女子调笑了句。

　　我这才方便正大光明打量起他身后青衣翠色的姑娘，想来该是名唤似竹的大丫鬟了。看她神色高傲，竟合了我想像中的模样，莫名生出几分厌烦来。

　　似竹上前一步一福，话是谦卑的，神色却是倨傲的：“姑娘高见，似竹请姑娘赐教。”

　　我摆摆手：“我不过只会吃不会做的闲人一个，赐教就免了。”

　　似竹眼中一副了然，想必碰到过不少小姐们的挑衅，她的自信倒是足得很。

　　本是随口一说并非针对，见了她的张狂样，却是真的不喜欢了。一对比，若梅比她好不知多少。

　　我将手中茶水尽数倒在漱口的盘中道：“毛尖最是嫩得要紧，泡这茶的水温过烫，坏了茶味，且这茶汤刚第一泡，倒合适拿来漱口。”

　　似竹脸色变了变，她拿余光小心看了眼杨君的方向，见他没有表示方松了口气。

　　她的茶艺自是过硬的，连杨君都屡屡称赞，只听说是泡给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喝，她便失了耐性等到水温降一降、再过上一遍就令人送了过来，谁知道少爷恰巧喝到……

　　她心中不甘，终是咬着下唇告罪道：“姑娘说的是，似竹受教了。”

　　杨君淡淡吩咐：“下去吧！明儿早起换仿菊过来。”似竹脸上白了白，眼中水汽渐起，终是什么都没分辨的低头退下。

　　我想我是把她给彻底得罪了。

　　杨君兴致勃勃的盯着我，笑得人毛骨悚然：“小七对似竹意见很大嘛！”

　　我闭口不语。

　　此园名竹轩，旁边一园唤此君阁，也是竹阁的意思，整个杨府随处可见竹子，足以见得他是极爱竹的，偏偏以这个字赐给贴身丫鬟为名，想必这丫鬟自是特别的，再加上若梅话中隐隐的羡艳，更是肯定了我的猜测。

　　他见我不语，倾身过来逼问：“刚才你是故意为难？”

　　是又如何，难不成刚才的过节他还想为她讨回来？我竖着眉毛跟他对峙。

　　他收了咄咄逼人抚桌大笑：“为难得好啊，我心堪悦！”

　　我不懂他悦的是哪根毛线，推开凳子就往外面去，杨君急急追上来。我停在刚才的庭中指着门问他：“那个门后藏了什么，怎么我一推门就被人打了出来？”

　　杨君一听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他急急上前一步搭住我手腕，片刻后长舒了口气：“刚才没伤着吧？”

　　我没好气道：“你不是刚把过脉咯！”

　　他这才松开手恢复了处变不惊的样子：“门那边没什么，他们不知是你，误会而已。”

　　想起他刚才一瞬间紧张的神情，想来出手之人武力非凡了，究竟得怎样的秘密才值得放如此实力的高手相护，我更加好奇了。不过跟好奇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我识相的退缩了。

　　他似看出了我的想法，拉住我的手往门边走去：“我说过是误会，此园别人不行，你是入得的。”

　　说话间他已经推开那门跨了进去，果然没有什么高手再来偷袭。

　　我探过头四处望望，这园布局跟听竹轩有些像，不过更大更悠静些，满眼错落的花花草草，唯独不见一个人影。

　　杨君见我探头探脑，终是忍不住手上一使劲把我完全扯入园内，他带着我在园中四处走动，薄薄的双唇使劲含笑，看得人有些迷花了眼，忍不住感叹：“真漂亮！”

　　他侧身看我一眼，坏坏的贴过来：“这是我住的地方，你若愿意，大可住进来。”

　　我方有些明白若梅初闻他让我住竹轩时那抹变色，原来竹轩和此君阁相连，是她最重要的少爷住的地方。

　　听出他话中的轻佻，我甩开他的手大步回了竹轩，身后是杨君放荡的放，肆意而快活。

　　我想我的脸定是红的，因为我感觉到烧烫的温度正啃蚀着心房，麻麻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