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祭》谭哥哥

96、人王轩辕（三）

　　村民们只听一声震天的狼嚎，已然化身黑色血狼的狼燃已经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至于去哪里，哪会有人知道。

　　狼燃不知疲倦地疾跑了三天，日以继夜，星月兼程，终于眼前出现一片巍峨的红灰相间。也是心里太过着急，竟忘记还有魔兽可以代步，后想起来也是一则笑谈。
　　这里是人王轩辕的千年深宫——也是莉曦现在呆的地方。

　　这轩辕皇宫狼燃自然不会贸然硬闯，最聪明的做法，自然是规规矩矩地登门求见。

　　狼燃立身为人，轩辕宫前守卫的宫人倒也是非寻常人，淡定得很，不等狼燃上前说话，便拱手作揖，不卑不亢地问道：“敢问狼王来此，有何贵干？”
　　“哦。”狼燃也回了礼，沉声说道：“听闻坦哥利安小姐就住在这里，我与她是故友。”

　　宫人点点头，回道：“说是故友，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容我禀报上去，您先在这里等候一会儿吧。”语毕，便与身后的属下耳语几句，身后的侍卫才退下办事。

　　狼燃背转过身，立在这巍峨得令人莫名生惧的宫门前，到这时候也容不得他后不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等了不消一刻钟时间，回报的宫人竟说人王轩辕请他进去了。

　　狼燃跟在前来引路的宫人身后，兜兜转转，眼前便见一身着简色华服的男子，不同于自己总是一身战袍，他看起来安宁祥和了许多，也或许是在这古老深宫中住得太久，有一种融入其中的隔代错觉。

　　“我……”狼燃拱手，才想说话。
　　却被轩辕无上打断，他神态清淡，气度安逸，抬手抚摸手下的雕龙石栏，语道：“我见过你，怕爱娥在这里憋闷，替你问了爱娥，她也想与你见见。”

　　“爱娥？”狼燃拥有一半狼人血统，对于野兽之间的气息威慑要比其他种族的要敏感上许多，他总是觉得在轩辕无上的身上有一种与莉曦身上感受到的类似的强大威压。
　　“你与她是怎么认识的？”轩辕无上反问，并不回答狼燃的疑惑，转身在前面走了起来。

　　狼燃迷糊着跟在轩辕无上的身后，回道：“几年前，她曾经去过东镜雪原，将我从斯图尔特家救了出来，让我才能有今天，我也一直记挂……感激着她。”
　　轩辕无上走在前面，淡淡的笑声轻飘飘地响起，狼燃的身体莫名颤抖。听闻他笑说：“你爱慕她，我不奇怪，你也没必要掩饰。”

　　又是穿过了两大座宫殿，走进了最深处也是最为壮观精妙的一处宫殿。

　　轩辕无上止步，问守在门边的宫女：“她在做什么？”
　　宫女屈膝行礼，垂着头回道：“王后用过早膳，就一直在后花园看书，直到现在。”

　　轩辕无上闻后，便带着狼燃向后花园走去。

　　眼前的的确就是另狼燃心神不宁的莉曦，虽然轩辕无上口口声声叫着她爱娥。
　　此时她捧了本书，已然大腹便便，坐在水中亭子的边儿上，雪白的双足浸泡在水中，让调皮的鱼儿在脚底轻啄，偶尔啄到痒处，她便会踢踢脚，荡起的水花暂时驱赶这些鱼儿。

　　狼燃看见轩辕无上走过去，在莉曦的身边蹲下身，捞起她落在水中的裙摆，然后又亲手将那裙摆拧干，模样亲昵得全然没了人王轩辕、天下第一强大的威仪。

　　“我把他给你带来了。”轩辕无上说着，又伸手在莉曦挺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莉曦转头看向狼燃，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狼燃瞧见莉曦的笑，立即麻了一边身子，杵在原地，早忘了之前酝酿的话语。

　　莉曦转头对轩辕无上说道：“能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吗？”
　　“有事情叫我。”轩辕无上点点头，他本该尴尬的，这里是他的住所却被她驱赶，可还是好脾气地笑笑，尽量表现地温柔而温暖，然后起身，朝外走去。

　　眼见轩辕无上走出去，莉曦才把裙摆重新扔进水里，抬手在肚子上厌恶地拂了拂，皱着眉头。
　　“你不喜欢他吗？”狼燃见状，也就直直地问了出来。

　　莉曦再抬头，回道：“不是来看望我的吗？为什么问他。”
　　“也是。”狼燃朝莉曦走过去，蹲下来，指着她的肚子，一副很想摸摸看确认一下的模样，却还是住了手。礼貌问道：“上次见你还被海因莱恩打成重伤，现在还好吗？”

　　“莲修治愈这些小伤很简单。至于好不好，一直都如此。”莉曦淡淡笑笑。“你呢，炼狱的毒再复发过吗？”
　　狼燃摇摇头，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哑口难言。

　　“一直来不及问你，当年你跳出船后，去了哪里？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我知道你做这个受人爱戴的狼王，一定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莉曦明白，想要成功得看起来毫不费力，就必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我以为你死了，消沉了好久，一直四处流浪。后来遇到我师父，我才知道，我并不是这世上唯一狼族和血族的混血儿。”狼燃失神地说着，突然不知心里哪来的一股傻气，涨红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吼道：“我，我是玩命似的跑了三天三夜才到这里的！！”

　　莉曦突然被他这么一吼，也愣住。

　　狼燃抬手搓搓自己的额头，局促傻气，全然没了战场上的骁勇气概。
　　“然后呢？你为什么来这儿。”莉曦踢踢水花，低声问道。

　　“我只是，我只是……”狼燃站起身来，双脚跺地，急嚷嚷地兀自嘟囔道：“怎么就那么难啊！？”
　　莉曦倒是被他困扰不已的模样逗笑，好整以暇地等他下文。

　　“我，我喜欢你！”等了没多一会儿，就听狼燃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说话的语调反倒平静安然了。
　　“喜欢你很久了，”狼燃说着，见莉曦也扶着腰站起来，朝他走过来。

　　不过莉曦走进一步，他便退后一步。“你是这世上第一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再见到你就更确定这样的心情。可是，我还有有点自知之明，我不敢期盼什么结果，我只是觉得，轰轰烈烈喜欢你一场，至少也得让你知道我的心思！”

　　这些话说完，狼燃就转身疾步往外走。可是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踌躇着转身，目光仍然停留在地面上，问道：“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狼燃也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莉曦简练地回道：“有啊。”
　　两个字，也有洋洋散散的味道。

　　莉曦赤脚走了几步，将打在花坛上的外套披在肩上，才转眼看向狼燃，轻声问道：“记得你当年说过，要将你全部的生命和忠诚都献给我，不知道这话现在还作数吗？”

　　“那时是你告诉我，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我是谁。”狼燃目光深长，然后点头，回道：“当然作数，我的生命和忠诚，你随时来取。”

　　“好！”莉曦仰起氤氲露水的脸，折射炫白的日光，倒像是决绝无助的泪光。她又将头深深地低下，无奈笑笑，似是自嘲，说道：“我要你，帮我证明一个事！”
　　“怎么证明？”不知为何，狼燃似乎有一点懂得那似笑非笑中的失望和悲伤了。

　　“你知道，龙血蕴含上古创世之初的原始力量，最纯净也最强悍。”莉曦抬手，捻起亭子里桌上水果篮里的水果刀。“可是，对于弱小而脆弱的世人而言，这龙血却成了最诱惑的欲望。”

　　“你想做什么？”狼燃看见莉曦一手握住了锋利的尖刀，在紧握的掌心随性划过，猩红的血液渗出，不，那不仅仅是猩红的血液，细细看去，那炙热的红之中还沉淀着丝丝的金色，发出淡淡的馨味甜香，从皮肉和血管中缓缓流出，像一颗青涩的梅子引出涏液。
　　他并没有阻止莉曦的动作。

　　莉曦又笑了，将抓满了自己血液的纤手伸向了狼燃。
　　“这个血好奇怪。”狼燃有些惧怕地退了退，目光盯着那只手，额上却渗出了冷汗。

　　“我要你，”莉曦抬手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肚子，“噬我的血，食我的肉。”
　　闻言，狼燃猛地抬头看向莉曦，两道目光满是掩饰不住的恐慌。“不，我做不到。”

　　“我也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情。”莉曦幽幽说道，不容分说地，将自己的手抵上狼燃的双唇，蛊惑的声音在狼燃的耳边响起：“喝了它，你会喜欢它，会欲罢不能。”

　　可以从他面上痛苦的表情看出来，狼燃挣扎过，可是他终究也只是一介平凡。
　　从尝过的第一口，便是溃不成军的沦陷。

　　感受到龙血迅速在自己的体内生效，庞大得可怕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充斥。狼燃被快意的强大俘获，瘫软在地上，餍足地喘着息。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他只当她是对他好。

　　“对不起。”她却只说这三个字。
　　“莉曦，让我留在你身边。”狼燃几乎是在乞求。“我不在乎什么名分，什么地位，无论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哪怕是你的贴身是从，只要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能天天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