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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四十二章 一将功成,相见时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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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米尔却没有那么轻信:“当心凌慕辰这老狐狸在使诈!必须查验他们的灶有多少!”结果,头一天是十二万人,第二天,昭曜军只剩下够九万人做饭的灶。
有的头领建议:“咱们要不要分一些人往前追击?”
乌米尔说道:“先别着急!”
凌慕辰则是摇着羽扇,淡然地吩咐:“继续减灶。明天每两人用一口锅。”
乌米尔那边,追上凌慕辰大军撤退时的每一处地点,丢掉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有长枪、宝剑,连将士们买给女子的珠宝也时不时地能捡到。
“报告大将军,今天的灶只够六万人吃饭了!”
乌米尔依旧不肯轻信:“照这样看,中原人是不是有病?放着活人不去保护,专门去瞎想些乱七八糟所谓的传统、风俗!”
众人都说道:“这才是中原人,抱着祖宗留下的固定模式,刻板地长大成人结婚生孩子过一辈子。”
乌米尔终于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咱们抽一万精兵,轻装上阵,迅速去追赶,速战速决!”乌米尔挥起长刀,黑夜中,刀刃亮如白光。
然而,凌慕辰逃得越来越快。
乌米尔便下令:“追!”
直到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法撤尔草原上的汉子们追入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中。大树被砍得参差,黑压压地挡住了去路。
乌米尔只得说道:“把道路清干净了!”
道路清理干净之后,夜色正浓,新月如钩。精骑兵们在荆棘中前行,耳边风声呼呼地吹过,一支又一支利箭突如暴雨袭来。
“有埋伏!快撤!”乌米尔大呼。
乌米尔在劈头盖脸的利箭中拼命地厮杀着。他睁不开眼,舒展不开双臂,他的好刀法在慌乱中再也无法施展。有一种东西,在他的心中慢慢地倒塌,兵败如山。
黑夜中,他看不到艳红的鲜血,可他知道,他全身已被腥气浓重的血浇透。这是他的将士们的鲜血,带着浓重的牛羊肉味道,和草原牧草的气息。这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将这漆黑的夜都覆盖。
一位高大矫健的敌军将领冲杀上来,一把雪亮的长剑划破长夜。他本不是乌米尔的对手,然而,又围上来一批昭曜士兵,乌米尔寡不敌众,苦战之后,终于被生擒。他被五花大绑地捆起来的时候,抬眼,天已发亮。
血红的朝阳,层层带着金边的云彩向他压过来。
“大将军,杀了他吧,别再让生灵涂炭了!”年轻的将领剑锋怒指着乌米尔。
乌米尔依稀认得,那是凌慕辰的左膀右臂之一,他口中的小白脸将军,端木玉信。
“哈哈哈,就算我死了,小陶也不会跟着你的!”乌米尔仰脖大笑,鲜血干涸在他英俊的脸上,满面尘灰,只有那双绿瞳,依旧熠熠其华,“能得到她的男人,只有天下王者,你不配!”
凌慕辰缓缓地摇着轮椅行至他的面前:“皇上说要活的。”说完,纵有千言,转身而去。
“凌慕辰,你给我回来。”乌米尔怒喝道。
凌慕辰的轮椅声咿咿呀呀,没有停止。
“我和你打了那么久,我虽败犹荣!只可惜了小陶,还要跟着你这个残废!给我好好地照顾小陶。你的大老婆敢欺负她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乌米尔大声地喊道。
“说这种话,你不配。”凌慕辰将自己身上的雪狐腋裘裹了裹,苍白的脸淡然,漆黑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他声如冰玉,击打着山间的清泉,掩埋在流血的山间。
“你配吗?她的快乐是谁夺走的!”乌米尔的声音在林间震颤,三分愤怒,三分愧疚。
“是你,乌米尔。”凌慕辰道。
陶蓁遥遥地望着这两个人,手中掐着枝头的花瓣,花瓣碎成粉末,残留几滴湿而亮的花露,在她的手中缓缓消散,余香,亦在滚滚的风烟中迅速消亡。她深深地嗅着手指上不复存在的余韵,忽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似是拥有了一切,却又失去了一样。肥团子一样的宠物,再也回不来,那颗轻快的心,早已空了。
昭曜军风卷残云,将所有失地收回,并将莫崖人彻底地赶出了中原,在边塞设大都督镇守。莫崖人的底子彻底地掏空,十年之内,北边的战患彻底解除。
乌米尔被作为战俘押回京城,却在途中生病了。路过大片的油菜花田间时,他病得糊里糊涂,晕头转向,蜷缩在囚车中瑟瑟发抖。
“谁能想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枭雄男子现在已经到这般田地。”
陶蓁远远地望着他,对凌慕辰说道:“如果这不是圈套,他可能真的病得很重。”
凌慕辰从怀中摸出一个方子。陶蓁认得,这是当年锦瑟为凌慕辰所写,一个妻子担心体弱的丈夫从军生病而能想到的所有病症。
“我去给他煎药!”陶蓁说着,飞跑出去。凌慕辰摇动轮椅,一把牵住陶蓁的手:“不劳殷王妃亲自动手。”
陶蓁一愣,拒绝地说道:“万一他又在使诈,侍女拦不住他。”
凌慕辰说道:“让侍女煎药,阿信会照顾他。”
陶蓁打量着凌慕辰淡静冰冷的俊颜,沉默。
一如凌慕辰心中永远濯洗不掉锦瑟的影子,陶蓁的生命中,也烙刻着乌米尔的印痕,永远抹不去。她已是殷王妃,这个她从来没觊觎过的位子。身份使然,她束缚其中。
乌米尔在昏迷中喃喃地呼唤:“小陶,你见我一下就那么难受吗?”
端木玉信恨恨地喂他喝着苦药:“从你第一次利用她开始,就注定了你们的结局。”
乌米尔悠悠地转醒,睁开虚弱的绿瞳:“征服天下,虽然是我一生的理想。但如果不征服天下,在她心中我永远都不如他。”
端木玉信苦笑道:“原来你以为她跟着王爷,是因为他能征服天下。其实,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乌米尔忍不住地问道:“那她要什么,难道你这个小白脸知道?不过,说起来,这次看你更像个爷们了。”
端木玉信没有回答,只是将腰间的一支竹箫拿出吹起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忧伤得令乌米尔亦觉得肝肠寸断。他忍不住地打断道:“你想说什么,快说!”
端木玉信幽幽地起身,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相思催人老,岁月忽已晚。”
他站在花丛中,望着碧蓝的天空,温柔的阳光铺陈在他的身上,柔柔的,像那人温柔潋滟的目光。琰朗一战,他为凌慕辰挡下炸药。受伤之后,那个人不避嫌地全力照料他,悉心又周到。最开始的几天,她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就连后来她把他囚禁在密室中,他的铁索也能让他微微翻身。她是个十分嘴毒的人,气他,逗他,是因为她无聊?还是因为她爱他?他觉得,是后者。
在他的身体稍稍恢复,终于可以用内力将铁索冲断之后。面对密室的机关数字,他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名字与机关的齿轮对齐,果然这便是密室机关的解码。然而,在他逃出密室的那一刻发现,密室外竟有一堆高手将他重重包围。他才知道,这里有那么多人在把守。以他的武功,对付这些人虽说吃力,也并不是难事。只是,在他将周围的所有人都处理之后,却忽略了背后的那一箭。
那么毒的一箭,箭头绿幽幽的,泛着黑。她用剑替他挡下了,却死在对方的刀下。死前她说:“端木玉信,你救过我两次命,我还你不是因为觉得欠你,而是因为……我想你好。”
我想你好。这是她说过的最认真的一句话,不带半分戏谑。端木玉信面对青山,忽然就有种思念泛滥的感觉。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陶蓁一度对乌米尔的执念。她甚至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谁,也没有告诉他两人的两次见面是在何方。层层疑团,重重愧疚,几乎将他淹没。或许,她是他小时候和师兄弟们下山时救过的难民,或者,她是他成年之后闯荡江湖时救过的民女。他能想到的,仅此而已。
此时,陶蓁正推着凌慕辰的轮椅在越过人头的金黄油菜花中漫步。
这天的阳光特别好,他的白衣在璀璨的金黄中依旧是最耀眼的,衣袂翻飞。
“好美啊!”
陶蓁在没过人头的油菜花间穿梭着,微笑着,捉蝴蝶。似乎这时,她才回到几年前的天真烂漫。那时候,她总是让一只肥白的猫兔子蹲在她的肩头,白绒绒的小畜生通人性的程度让人惊讶。凌慕辰却从她的眼角中看到强颜欢笑。
凌慕辰将轮椅摇到她的面前,酝酿了几日的话终于喷薄,从苍白的唇间,一字字地吐出:“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再给你一次选——择——权。”
陶蓁摇头,决然地说道:“我不会选择那个欺骗我的人,决不。”
凌慕辰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凌慕辰今生,绝不再娶。”
陶蓁浑身如触电般一抖,惊惶地从冰凉的手中轻轻脱出,迎着满山坡的油菜花,迎着漫山的清风,微笑。春日里总有太多的晴天,让你觉得,原来太多的事,都可以幽幽封沉。
大军至京城门外时,凌宛天率领文武百官、王子贵胄前来迎接,浩浩荡荡。
太极殿上,凌慕辰作为第一功臣,当之无愧地官拜右仆射,成为右相。
凌宛天封凌慕辰为天策府将军,可自行任命官员,享有铸币权力。太子凌慕珣与九王子凌慕璋便再也按捺不住。
太子趁凌宛天批阅奏折时,递上一杯雪山冻顶乌龙说道:“父皇,您身体康健,尚在壮年。现在就给六弟那么多权力,儿臣有点惶恐。”
凌宛天接过茶碗,板着脸说道:“惶恐就好好学习治国之道!论文,你不读书,不学治国;论武,你就是匹夫之勇,都不如你的九弟,还好意思在这里妖言惑众!”
凌慕珣却一脸无辜:“父皇,您还记得贤贵妃以前曾是谁的吗?”
凌宛天正在翻卷轴的手一顿,再重重地放下茶杯:“贤贵妃是朕的女人,其他人统统都不能再痴心妄想!”说完,一股强烈的不安深深地爬上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