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诉》何曾无邪

44、四十四、倾心一曲

　　早朝，齐闲轩看着龙椅上绷着一张脸威严毕露，凤眸凌厉让人生畏臣服的萧楚，竟有些走神。笑颜如花，会开心会撒娇会调笑自己的少女，和威严凌厉，有胸襟有谋略君临天下的帝王，到底陛下有多少种风情
　　萧楚询问诸臣的建议，眼睛一瞟看齐闲轩低头不语，便点到：“左相可有好的法子？”
　　齐闲轩一时反应不及，匆忙回神，却发觉并不知萧楚问的是何事，只好很老实的认罪：“陛下恕罪，臣昨日沉迷于史册，睡得晚了，一时有些恍惚，请陛下恕罪。”
　　萧楚盯了他一会儿，有些严厉道：“回去吧，稍后去寡人的书房，跟寡人说说哪篇史书令左相如此沉迷，早朝还念念不忘。”
　　朝臣听出萧楚的不悦，替齐闲轩暗捏一把汗。齐闲轩却无恐惧之意，只有苦笑。
　　书房内。
　　萧楚坐在案前，看着面前深紫朝服长身玉立的齐闲轩，道：“说吧，史册的哪篇令左相如此心向往之。”
　　齐闲轩默了默，嗓音柔和道：“臣昨日读到，近两百年前，德灵女帝在位时，曾立丞相为皇夫，当时内宫不得干政，可丞相才能出众，德灵帝倚仗甚多，便改了规矩，皇夫可以在书房与帝同坐一张椅子，可以看奏折。”
　　萧楚凌厉的盯着他，似笑非笑，绝对不是高兴的样子，道：“因为这点先祖的风流韵事，就让朝廷栋梁的左相在早朝精神恍惚，左相大人你可真是治国经世，不可多得的贤臣。”
　　齐闲轩听萧楚语气不善，心里发苦，却道：“陛下是否觉得德灵帝立朝臣为夫会很荒唐？”
　　“这是你情我愿之事，有何荒唐，可左相你为此事耽误了朝政，倒是荒唐至极，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齐闲轩对俸禄不以为意，试探着问道：“陛下可会立朝臣为夫？”
　　萧楚看他：“怎么，左相还对寡人的风流韵事有兴趣？”
　　齐闲轩忙行礼：“臣逾矩了，陛下恕罪。”
　　萧楚目光放柔一些，道：“寡人倒是未曾想过这等事，不过若寡人真的喜欢上朝臣，寡人愿意他仍是一位贤臣，中许国需要能臣比寡人的喜欢更重要。”
　　齐闲轩掀了掀嘴唇，道：“臣明白了，谢陛下，臣告退。”
　　这些日子，齐闲轩觉得自己生病了，读书，弹琴，作画，都无法全心全意，时不时会想到萧楚，只有发呆出神最认真。认真的想着萧楚，儿时，现在，未来，真的，假的，在做什么，何种神态，何种笑容，何种言语，在知晓自己与她不会有结果之后。
　　太傅也察觉齐闲轩近日不妥，问明缘由，轻笑叹息。
　　“先帝在世时便有意将你许配给陛下，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来这便是天意。”
　　齐闲轩苦笑：“可是陛下于我无意。”
　　太傅摆摆手：“这种事情有什么说得准的，不要到彻底没有机会时再后悔，也不要到失去时才知道珍贵。”
　　齐闲轩默然。
　　齐闲轩很是思念萧楚，便时不时到内宫求见，也寻不出什么理由，还好有时候萧楚也不过问，两人谈谈国事，赏赏花，看看月，听琴品画，如风雅好友，愈加亲近起来。
　　齐闲轩明白萧楚对自己没有存丝毫其他的心思，自己却见面越多陷得越深。萧楚懂画懂琴懂诗书懂国事，能听出自己的琴音神意，品出画中意蕴，真是自己的知心人，可偏偏，她对自己没有爱恋。
　　齐闲轩找不到出路，却仍在愈加沉沦。相思爱恋，彷徨迷茫，希望期许，不安绝望，情之一字，伤人最真。
　　萧楚的生辰在初冬的十一月，萧楚十八岁生辰，举国欢庆，宫中大摆筵席，朝臣来贺，当时的东陈和南梁也派使臣送来贺礼。
　　萧楚也是开怀，一杯一杯的灌酒，千杯下肚也微微有些醉意。齐闲轩却没有喝几杯，因为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孤注一掷。
　　筵席散了，齐闲轩却未离宫，随萧楚一起回了长乐宫，萧楚知晓齐闲轩在身边，没说什么，有他陪伴也是极好。在园子里石桌前坐下，抬头望着月牙，似是真的有些醉了，有几分痴态。
　　萧楚坐下，正合了齐闲轩的意，齐闲轩温和的笑道：“陛下，可愿听臣奏一曲。”
　　萧楚点头。
　　齐闲轩备好一切，素手抚上琴弦，乐音淌出，在静谧的月色下更动人心，由情而生的欢喜悲忧，不安彷徨，难舍难弃，却心甘情愿，弦弦相思，声声倾诉。
　　齐闲轩手上弹奏，温柔似水的双眸柔情刻骨的望着萧楚，萧楚越听越动心，似是明白了，也盯着齐闲轩，四目相接，金风玉露，都不忍移开视线。
　　齐闲轩一曲奏完，温柔宠溺的问道：“可还能入耳？”
　　萧楚回神，望着他：“这首曲子寡人从未听闻，叫什么名字？”
　　齐闲轩笑意不改：“这是臣谱的曲子，为陛下而谱，名字，要由陛下来取。”
　　“为寡人谱的？你爱慕寡人？”
　　齐闲轩点头：“陛下果真是臣的知心人，能解臣的琴音。”
　　萧楚看着柔情似水的齐闲轩，心神一动，也笑了：“好，如此，便叫做倾心曲，倾心一曲，君王倾心。”
　　齐闲轩何等聪慧，领会其意，瞬间心如白月光般明亮，足以照亮自己的整个世界。
　　倾心一曲，君王倾心，一曲倾心谱就的曲子，令萧楚微醉的心彻底醉了，如此清风明月，君子如玉，浓情蜜意，就纵容自己醉一次可好？在于国家朝政无碍时，让自己不会成为孤家寡人，可好？

　　还好，即便委屈齐闲轩在朝臣中尴尬，在百姓中却是为人称羡津津乐道，国家没有失去一个贤臣良相，萧楚自己也没有失去喜欢的人。
　　萧楚回过神来，看看小桥流水，看看西边垂日，转身对几年来一如最初的齐闲轩道：“我好像说过要带李歆晚去揽月楼的，刚好天色已晚，我们去揽月楼喝酒好了。”
　　齐闲轩自然点头。卢容，没有点头的资格。
　　楼主看到萧楚，很是热情，亲自迎进雅间。李歆晚被锦年护送到揽月楼，林暗竟然也跟着来了。
　　林暗与几人坐在一起，如楚临岳初次来此的窘迫有过之而无不及，萧楚笑了，武将都是如此简单的？
　　萧楚笑着招呼几人喝酒，还对李歆晚道：“真是巧了，刚才楼主告诉我，今日斐影先生会登台，正好让你们一饱眼福。”
　　李歆晚笑问：“哦？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的那位舞者。”
　　萧楚点头。
　　“真是托了姑娘的福，能见他一舞。”
　　萧楚笑着摇摇头：“我和他也算旧相识，不算什么福，说不定今日是上天安排你们相见呢？”
　　李歆晚知她玩笑，笑着回道：“那可真是老天的恩赐。”
　　雅间内的侍者先告知了几人：“各位客官，一会请许奴家灭一下灯火，不会太久，是为斐公子的登台助兴。”
　　萧楚点头，几人都觉得有些新奇。
　　忽然侍者灭了灯火，整个楼内都陷入一片黑暗，只余台上一点灯光，那点灯光缓缓扩散，照亮整个台子，一抹白衣身影背对众人，负剑而立。
　　侍从重新燃起灯火，整个楼内霎时又亮了起来。众人一下子被光亮晃到，回过神来，斐影早已开始了剑舞，一步步踏在悲壮却也洒脱的乐声上，缓急转的流畅，舞姿也变幻的天衣无缝，如两个武林高手决斗，决斗前的对峙，决斗的激烈，结束后的寂静无声，戛然而止。
　　众人心绪随着紧张，到最后忽然止住，心一下子掉下来，没有着落。至少萧楚是这样的感觉。
　　李歆晚眼都不动一下的看着那抹身影，直至再也不见。
　　林暗看她的神情，问道：“你是又喜欢他了吗？”
　　李歆晚毫不掩饰的点点头：“现在好像是这样的。”
　　林暗也不知说什么了，现在是喜欢，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又会不喜欢了。
　　萧楚如今还不会理解如此含义，明白的便是李歆晚喜欢了斐影。转头一脸不知如何表达的对齐闲轩道：“我是不是应该去做媒人，为什么我带谁来，都会喜欢上这楼里的人？这楼里的人是有什么魔力还是怎的？”
　　齐闲轩笑笑：“姻缘天定，未必由人，就算真是因你如此，你还可以去要媒人钱呢。”
　　萧楚笑了：“还是算了，揽月楼楼主没有怪我带来的人把楼里的栋梁之才都抢跑了，我就很欣慰了。”
　　李歆晚婉约却浅淡的笑道：“姑娘不必担忧，说不定楼主还会感谢您给这楼里的人送了期望。楼中的人会看到有先例在自己眼前，若是出彩，很有可能被公侯王孙看中，飞上枝头，他们定会勤学苦练，楼主会很高兴的。何况，这楼里的人，确乎有种魔力，风花雪月，才华横溢，倾世独立，自由酣畅，各具风情，这里或许是很多人向往的生活。”
　　萧楚歪头浅笑：“这样说起来倒是一件好事了，如此，我是揽月楼的功臣呢，我该和楼主去要分红的，就算只是日后来揽月楼不用付钱也行啊。”
　　众人都笑了。
　　而当晚李歆晚并没有向玉绝尘上次那样等不及的去找斐影，至于以后怎么样，萧楚也不知道了，只是几年内，李歆晚都没有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