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诉》何曾无邪

37、三十七、有关风月

　　云雾山。
　　萧楚坐在木板桥上，褪去鞋袜，玉足探入水中，一阵清凉舒爽，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溪涧仍旧风姿不减的宋云雾，在水中插鱼。
　　宋云雾治遍天下的妙手，被悠然来去的鱼儿们难住了，总是失手，一些鱼儿好似嘲笑宋云雾捉不到自己，宋云雾停下时故意在他身边游动，宋云雾一抬手，又轰然散开。
　　宋云雾气急，静静站在水中等待时机。鱼儿们见他不再动作，好奇的围在他身边转圈。宋云雾暗笑，猛然下手，终于，抓住了一条草灰色大鱼。鱼儿们畏惧了，一翻白眼，四散逃开。
　　萧楚在岸上哈哈大笑，看着手中捉着鱼，清丽容貌略带得意的向自己走近的宋云雾，笑道：“看来，小哥哥还是比鱼儿们聪明的。”
　　宋云雾知晓萧楚是在嘲笑自己，也不反驳，顺意应道：“它们自然及不得我。”
　　宋云雾在旁支起火堆烤鱼，萧楚一直笑意盈盈看着他，玉足在水中轻漾。宋云雾将鱼架好，看萧楚这样子，坐到身旁，轻笑将她的脚从水中拿出，放到自己膝上。轻轻擦净水珠，套上鞋袜。
　　空幽的嗓音道：“不要贪凉。”
　　萧楚任由他动作，歪头巧笑：“反正有你在，你可是神医，我若有什么抱恙都是你的错。”
　　宋云雾暗叹，这也太霸道不讲理了些，偏偏自己也很乐意。
　　笑着点头。
　　萧楚笑意盈盈地看着摆弄烤鱼的宋云雾，自从上山，萧楚一直笑意盈盈，如归巢的鸟儿怡然快活，每日在山上林间穿梭，踏遍了云雾山每个角落。
　　宋云雾也跟着开心。
　　傍晚山中愈静，夏日绿荫掩映，清凉幽谧。
　　萧楚和宋云雾爬到门前大树上，并肩坐在伸出的粗壮树枝上，看着小溪木桥和自己的几间木屋，以及屋后的大片草药，很有种仙人修炼之地的脱俗出尘高洁之姿。
　　在山中，没有国事，没有人事，没有世事，只有无言却知心的草树花木，生机盎然的莺啼燕舞。
　　萧楚靠在宋云雾怀中，环住他的腰，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主意，道：“小哥哥，今日我要在这儿睡。”
　　宋云雾察觉到萧楚这束缚住不让自己动弹的姿态，诧异道：“在树上？”
　　“嗯。”
　　宋云雾想说山中晚上凉意重，并不好睡。还是应道：“好。”
　　萧楚为他的迁就有些喜意，道：“小哥哥，我有时候读古人的诗，也想过像古人一样，空山隐居，不问世事，说不定真这样了我也会有小哥哥这副仙人之姿。”
　　宋云雾却笑：“无双到底是喜欢做什么，想百姓安乐，想游历天下，想风花雪月，想怠惰因循，想无忧无虑，还想避世隐居。”
　　萧楚低头沉吟一下：“这样一想，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宋云雾只好叹道：“无碍，无双想做什么都可以。”
　　喜欢百姓安乐，所以喜欢齐闲轩和越破孤，喜欢游历天下，所以喜欢晋游楚和楚临岳，喜欢风花雪月，所以喜欢秦承露和晋游楚，喜欢怠惰因循，所以喜欢齐闲轩和苏千金。喜欢无忧无虑，所以喜欢燕夜久和苏千金，喜欢避世隐居，所以喜欢自己••••••
　　明月渐渐变亮，月光透过枝叶洒落，映在玉人面上，更显风姿绰约气度不凡。
　　萧楚想想自己做的事，生出些歉意：“小哥哥，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都是你陪在我身边，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
　　“你已经陪我回了云雾山，还陪我祭拜了师父，陪我在山上这么多日子。我知道，你是想补偿我们，所以陪我们单独出来，连锦书锦年都不带，虽然只有十几日，我还是很开心。”宋云雾如玉如水的面容在月色下更显出尘，如同即将飞升的仙人，眼中深情，话中深情。
　　萧楚点点头，偎在他怀中，闭上眼睛，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宋云雾小心的抱着她，不让冷着，不让摔着，不让累着。
　　六月初的清晨，草树皆凝了一层露珠，且云雾山容易起云雾，雾气迷蒙，隐约似仙境。
　　两人真的在树上过了一晚，萧楚和宋云雾身上都落了一层水意，宋云雾挡住了萧楚大部分身子，所以寒气都留在了宋云雾身上。即便宋云雾是神医，却没有金刚不坏的身体，所以，很凄凉的得了伤寒，浑身发热。
　　萧楚很是过意不去，都是自己任性，才让宋云雾受了凉。何况这山上只有自己两人，于是亲力亲为的侍候宋云雾。
　　宋云雾开了药方，萧楚按着到后院的药室配好，有些笨拙的生火煎药，浓烟呛得自己咳嗦流泪，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汤药，直到慢慢熟练起来。
　　萧楚满身灰尘的端来药碗一口一口喂宋云雾喝下，稍稍梳洗一下，便在宋云雾床边守着。
　　时不时问一句：“要喝水吗？”
　　“饿了吗，我也不会做饭，不过还有些糕点。”
　　“是不是想休息，我原来得了风寒，就想一直睡着永远不醒。而且只有生病了，父皇才会让我歇息一天，所以那时我总想着，再生一次病吧，我就可以又歇息一天了。”
　　宋云雾双颊有些病态的酡红，清丽貌美，笑着应道：“如果我早些遇到你，我可以用药帮你装病，你就又可以歇息了。”
　　“咦，你居然没有教训我不该想着偷懒，真是太贴心了。”
　　“那有什么要紧，我小时候学医术还总想着偷懒，悄悄服药装病，却被师父发现了，罚我抄了十天医书。”
　　萧楚绽开笑颜：“看来还是师父技高一筹，不过若是现在，师父肯定就看不出来你是用了药了。”
　　宋云雾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心爱的人陪在病榻旁，轻声软语。这次生病大概是自己这一生的幸事，从前以后都无法享受到的奢侈。
　　••••••
　　揽月楼。
　　后院厢房，雅致如闺秀阁楼，灯火通明，蜡烛垂泪。
　　萧楚兴致盎然的把玩酒杯，看着屋内一身火红舞衣，妖娆魅惑也铁骨铮铮的秦承露，已经疲惫却不忍停下飒踏剑舞，赏心悦目，动心动魄。
　　萧楚请揽月楼天下第一的舞者斐影教导秦承露舞艺，在揽月楼的后院住下。斐影也是赞赏的看着秦承露，有天分有努力，难得的是真心喜欢，只是可惜，斐影看看萧楚，如此的身份，大概永远无法以舞艺扬名。
　　秦承露一舞毕，总算舍得歇息，微微喘息，萧楚拿酒杯喂了他一杯酒，秦承露从她手中饮下，狐狸眼眼梢含情，问道：“妻主，我跳的好不好看？”
　　“好看，很好看，为你一舞，倾国倾城也甘愿。”萧楚抬手摸摸他的脸颊，笑语盈盈。
　　秦承露笑容更璀璨，艳丽明媚。
　　萧楚看向长身玉立，带着舞者特有矫健和柔美的温和斐影，问道：“斐先生能否安排他登台？”
　　斐影有些惊讶，还是风度翩翩的问道：“你愿意让他登台？”
　　萧楚点点头。
　　斐影笑逐颜开，颇有弟子出师与有荣焉的欣慰，道：“好，我可以安排。”
　　秦承露也是喜不自胜，笑着看向萧楚，还是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对你的英名不妥？”
　　萧楚摇头：“无碍，你喜欢更重要，不过，只许偶尔登台一次，而且不能暴露身份。”
　　秦承露忙不迭的点头：“你放心，以后我只跳舞给你一个人看。”
　　萧楚知晓他喜欢舞蹈，若真只给自己看，自然会少很多乐趣，笑着应道：“无碍，你喜欢便好。”
　　几日后，揽月楼大堂，高朋满座，熙熙攘攘，座无虚席。
　　萧楚在二楼雅间抿着酒向下看，灯火忽明忽暗，意境空旷幽谧，秦承露一身绿装，发丝飘摇，轻纱覆面，如山中翠竹挺拔俊秀。
　　台上只有秦承露一个人，旋转，侧身，回眸，烛光闪烁，如翠竹也动了凡心，欢欣鼓舞的在恋人身边摇曳风姿，嘘寒问暖，时而快活，时而不安，时而忧愁，时而浓情，狐狸似的狭长美目流转含情顾盼生辉，见着为之所感，心也跟着舞姿忽高忽低，时而悲戚时而开怀。
　　舞罢音绝，赞叹声不断，萧楚笑意盈盈，斐影也是欣慰不已，果真是舞者倾城。
　　秦承露一舞盛名，传遍苍穹大陆，许多人慕名而来，却多年也未必得偿夙愿，能见一舞。
　　秦承露这次为揽月楼赚了不少银子，楼主将两人在揽月楼住的这些日子的花费和请斐影教授舞艺的账目都清了，两人白吃白喝还享受了揽月楼的服侍。
　　萧楚调笑道：“看来跟着师兄，也不会没饭吃的。”
　　秦承露得到了认可，也是开心，笑着回道：“当然，即便师兄没有饭吃，割自己的肉也不会让你饿到的。”
　　萧楚巧笑：“割你的肉做什么，又不好吃。”
　　秦承露摆出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妻主已经嫌弃我了，觉得我不好吃了，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赶出家门了，唉，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
　　萧楚不禁笑了：“你还有心情摆出这幅样子，哪里是担心会被赶出家门了，胡说。”
　　秦承露一脸悲戚绝望，悲痛的望着萧楚，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保护，朱唇哆嗦着开口：“妻主竟然还说我是胡说，妻主现在有了新人，我这个旧人就该让位了，妻主也不喜欢我了，我还是回揽月楼跳舞吧，好歹有个立足之地，不会被妻主的新欢扫地出门。”
　　萧楚大笑，投进他的怀中：“你这是跟谁学的，难不成斐先生还教你这些？”
　　秦承露收起怨妇的表情，恢复一脸笑意：“斐师父说在这欢场中见多了负心人，担心我会失宠，如果走投无路了，可以到揽月楼，他会庇佑我的。”
　　“斐先生倒是真心拿你当弟子，不过他多虑了，我不会让你这样的。”
　　秦承露揽住她，点头：“我知道，你虽然多情了些，但不是真正的负心薄幸之人。”
　　萧楚汗颜，却无法反驳，自己确实多情了些。
　　秦承露笑起来：“我还在揽月楼学了很多精美的发髻妆容，日后更能为你绾发上妆。”
　　萧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