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归来》xiaoxiao流沙包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混\蛋犊子！”
　　正午头上，十岁的权志龙扎着马步，头顶举着一盆水，满脸汗水，咬牙切齿的骂道。
　　最初在这土\匪窝住下时，自己心中还满是忐忑，担心那人不死心会对自己做什么。不过那人却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儿，从未对自己毛手毛脚，甚至是话都很少对自己说。
　　刚来的前几天，权志龙窝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也不出去，直到饿得受\不\了\了，才捂着肚皮摸出屋去，左转右拐看见几十个人围在几张圆桌旁胡吃海塞，自己远远地站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直咽口水。
　　不知是大家吃得太入迷还是怎么着，愣是没有人看见他，自然也没人叫他来一起吃。权志龙又是个脸皮薄的——起码现在的他还是，也就傻愣愣的一边站着，不过去也不离开。
　　其实东永裴是看见他了，但就是讨厌他那德行——想吃还不来，脸皮跟纸做的似的，等谁伺候啊！
　　小孩儿几日不进食，肠胃饿到发痛，只是拉不下脸皮，最后，还是转过身\子，挺着干瘦的脊背飘回去。
　　东永裴看在眼里，牙齿上的咀嚼更是用\力。
　　嘴上面一边嘟囔着“饿死了，我使唤谁去”这样的话，一边找徐大\娘要了张油纸，把那几乎没怎么动的烧鸡包起来。
　　当然，东永裴是没什么好脸色的，把油纸包放到小木桌上，一句话没说就走人了。其实他本打算，好好讥讽小孩儿一番，再拿烧鸡诱馋小孩儿，可后来一想那人个臭脾气，就想着不刺\激他了。
　　果然，东永裴走后，小孩儿才面色尴尬、小心翼翼的拿起烧鸡，揭开油纸，浓厚的肉\香立刻溢满整个鼻腔，口水马上泛滥成河，嘴巴发狠的咬下去，没一会儿，一只不小的烧鸡就被权志龙塞到肚子里。
　　如果这场景被那王府的柳姬（志龙他娘）看到，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
　　几日油\水不进，猛的下了一整只烧鸡进去，身\体自然承不住，腹胀难受了三四天，才慢慢缓过来。小孩儿经这一场，似乎也想通了什么，不再整天跟个阴鬼似的不说话，见到人会说话，碰上徐大\娘还会甜甜的笑两下——虽别扭，但也让人觉得这孩子可爱得紧。
　　小孩儿不再梗着脖子过日子，生活就顺畅多了，小日子也滋\润起来。一帮子的大老\爷们平日粗糙，对这粉\嫩的小孩儿却很爱惜——除了某人。
　　早晨天不亮就被人叫起来，不是打水，就是砍柴，甚至还让人学着做饭！某人还美其名曰：这是锻炼你身\体，就你瘦得跟杆似的，生了病不是得花我的钱！
　　挑水砍柴做饭伺候人的活，风雨无阻的足足做了两年，本身娇肉贵的权小孩儿却像跟杂草似的，不但没怎么生过病，本来干瘦的身\子板儿壮实了，个子也蹿高了不少。
　　这会儿，小孩儿对东永裴不再冷脸相待，倒不是不讨厌他了，而是学会了隐藏，不管是生气、难过，还是高兴、开心，都学会了藏在心底，正所谓喜怒不形于色。权志龙欣喜得意于自己的这种变化，觉得自己变得像个大人了。
　　从上个月开始，东永裴说要教权志龙功夫，一到晌午头上就拉着权志龙扎马步。
　　权志龙心中高兴，但面上却不见半分喜色，嘴上说着“一切听二当家的”，也就跟着东永裴练起来。
　　只是这一个月过去了，除了扎马步就没再干过什么，而且每次扎马步都挑太阳最高的晌午头上。
　　纵使权志龙是个品德高尚的贤者，这也不禁要想了：东永裴这是故意整自己的吧。

　　这天马步扎了也有小两个时辰，正是晌午头上，初夏的太阳像是被憋坏了似的，卯足了劲儿的在天上发光发\热，晒得权志龙直两眼发花，双\腿打颤。
　　东永裴啃着个苹果，摇着身\子，踏着闲适的步子晃过来。手里掂着定做的小皮鞭，斜着眼睛，绕着权志龙打个圈。
　　最后停在权志龙面前，眼睛盯在那直打颤的腿肚子上，先是嗤笑一声，又调\戏般的拿小鞭\子戳戳发\抖的小\腿肉。
　　权志龙任是再好\性子，在这太阳底下傻站了两个时辰之后，也被这瞧不起人的眼神蛰痛了。
　　心中有团火在烧。
　　两年来不是没想过离开，只是先不说没有银钱盘缠，就仅凭这年龄，也让这独身回京的计划不能实施。他只是盼望着，父王娘\亲能够马上找到自己，剿了这山贼窝，救自己于水深火\热。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年来王府里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隆庆王王妃乃当今圣上表姐，封号宁阳公主，虽不是皇家正苗，却也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嫁给这外姓王爷，也是门当户对。
　　宁阳公主样貌虽不是倾城倾国，但也算得上端庄秀丽，又是皇家公主，自有一份贵气。作为一家主母，宁阳公主遵从那三从四德，生儿育女，延续香火，辅助夫君管理王府内院，一切都做得到、做得好。但是，女子万般好，却独独善妒。
　　身为公主，骨子里傲气得很，嚣张霸道说不上，但却坚持不愿与人共享夫君。
　　大婚二年，宁阳公主肚子一直没有消息，这个时候，隆庆王理所当然的将与自己燕好数月的柳姬娶进门，为此宁阳公主闹了好大一场。
　　闹过就闹过了，作用是一点儿没有，人还是被娶进门。宁阳公主硬气，柳姬也不是个吃软饭的，要不然也不能哄着隆庆王娶她这个烟花地的女人进门。
　　两个女人明争暗斗，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柳姬肚子有了消息，这可气坏了宁阳公主。些许真的是气疯了，女人疯狂的实施着报复，暗地里买通人，向人碗里下了堕胎药。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柳姬当下就掉了孩子，差点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孩子没有了，惊动了隆庆王，隆庆王怒发冲冠，恨极甩了公主一巴掌，公主被打的一下懵了。
　　隆庆王\还是忌惮宁阳公主的身份的，况且家丑不可外扬，他还真不能把他这王妃怎么着。家法惩戒了公主，隆庆王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冷落王妃了，想想以前的王妃，虽不能说是贤良淑德的典范，但也确实对自己敬爱有加。这样想着，就决定以后要对两个女人平衡些。
　　而柳姬这边却比较可怜了，孩子掉了，身\子也落下病根儿，更甚的是，她对这王妃，打心底里的开始害怕。
　　这样又过了一年，宁阳公主某天突地一下恶心——怀上了！
　　柳姬更是害怕，私底下更是卖力的讨好隆庆王，希望自己也能得个一子半嗣的。皇天不负有心人（怎么这么囧），柳姬如愿怀上孩子。
　　此时王妃虽恨得咬牙，但也不敢再动什么手脚，一方面是真是怕了她家王爷这次不会再像上次轻饶她，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已怀上的孩子，更何况自己身份尊贵，也不用去怕一个欢场上的贱婢，惹自己不快不说，还跌份儿！
　　又一年，年末，隆庆王喜添二子。两个孩子仅差四个月份，大的儿子取名权志新，小儿子取名权志龙。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又一年，孩子们渐渐长大，这宁阳公主看那娘俩儿，越是觉得扎得慌。要是那孩子长得奇丑无比，心智不全，自己也许没这么难受，偏偏那孩子样貌像极了他那毫无廉耻心的娘\亲，还不到十岁就已是一副狐狸精的样子，脑子也格外的灵活。在看自家孩子，一副地道的公子哥儿样儿，不是说不好，可跟那贱种放在一起，居然愈显得那贱种聪明机灵！更可恨的是，隆庆王明显喜欢那狐狸精的贱种！
　　宁阳公主暗地咬牙，在心底暗暗埋下颗仇\恨的种子——杀了那贱种！
　　没错，那娘俩儿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先不说那狐狸精年老色衰，就算她那儿子权志龙再讨王爷喜欢，但仅凭是庶子的这一条，就甭想袭得爵位。
　　可她就是容不得他们。他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王爷的不忠和自己身为女人的失败！
　　买了杀手，一切准备好，却没想到那贱\人竟把那杂\种送出了王府。
　　宁阳公主恨，但又嘲讽那贱\人的自作聪明。
　　“莫不是以为出了王府，本宫就拿那贱种没辙了，哼！”说着这样的话，宁阳公主一旁杂碎手中的茶杯。
　　于是，小孩儿一路被人追杀。尽管后来躲进了东永裴这土\匪窝，但每每刻意的跟徐大\娘出去买个菜的时候，偶尔也会看见一两个行色可疑、拿着画像到处找\人的人。也亏得东永裴的“息心照顾”，以前那个白\嫩可爱的隆庆王府小公子已经脱\去了包子脸，变成了乡间小土娃。任谁也不会一下就认出来这土孩子，就是那要寻之人。
　　小孩儿年纪虽小，但也猜的差不多——多半是那无比尊贵的王妃吩咐的。
　　无奈，便只有躲，这一躲就是两年。两年来大都是在寨子里度过的，小孩儿并不知道自己那远在京\城的家正在遭受灭\顶\之\灾。
　　隆庆王勾结外藩，蓄意谋反。
　　这罪来的荒唐，却让那帝王深信不疑。
　　面对人证物证，隆庆王百口莫辩。满朝文武，竟也没一人敢站出来替他说话。罪名来得突然，审\查也没用几日，圣旨便下来。大意是念他曾为国开疆阔土，饶其妻儿及府上人的性命，而这隆庆王，却赐了毒酒。
　　短短不及半月，隆庆王垮\台，朝中人心惶惶，谁都知道，这隆庆王死的冤啊。说什么蓄意谋反，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怪只怪这隆庆王，势力大，人脉广，但偏偏平日又张扬的很，丝毫不懂得遮掩。
　　这会儿，权志龙自然不知道\家中变故。
　　只是狠狠地瞪了眼东永裴后，继续扎马步。
　　东永裴挑下眼眉，说：“你倒是越来越能忍了啊。”
　　权志龙依然一个字不说，目不斜视。
　　东永裴突地靠近，眼睛盯着小孩儿看了会儿，见小孩儿只是眼神微动，便将饱满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呵着气息说，“晚上到我房间来……”
　　权志龙猛地撤开身\子，举着的一盆水也顺势扔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身旁的东永裴。东永裴忙跳开身\子，但衣服还是湿\了大半。
　　“你怎么个回事！”东永裴生气的大叫道，看过去见那人一双眼睛直冒火，但双颊却是红的，又不禁呵呵笑起来。
　　“瞧你那修养。”东永裴才不知道什么是有修养，他只是想这么说，想让那小孩儿脸上的表情很丰富点儿。
　　脱\下长衫，打着赤膊，东永裴一边拧着浸透水的外衫，一边笑道：“晚上到我房间来，我教你功夫。”
　　说完，不等那少年郎有何反应，摇着身\子，扬长而去。
　　权志龙盯着那离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愣了一会儿，又摸\摸自己的耳朵，最后烦躁的回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