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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8) ...

  •   最后的一线生机被寒冰掐断,似乎将血液也冻住了,冷意一阵阵从背后扩散到全身,元致眼神充满绝望,突然怨恨起自己的贪心来。

      他放着好好的仙门大长老不做,来争这阵法做什么?阵法虽好,能有命重要?

      他面色灰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介木一阵风似的飞了过来,一手夺过元致手里的东西,揪住元致衣领,双目猩红,大声质问道:“哪儿来的?!”

      元致被吓得心肝儿一颤,眼皮都不自觉抖动了开来,露出一双浑浊的眸子。若是刚刚一刀结果了他,快刀斩乱麻倒也没什么,但现在命被他们拿捏在手里,铡刀却迟迟不落可就折磨人了。

      他哭丧着脸,抖如筛糠,声若蚊蝇道:“这是五百年前本、小人去天界森林寻来的……还、还有几根呢,若您想要……”元致拿眼偷看他,却见他的眼神越发疯狂愤怒,连忙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宁羡余和席本清也围了过来,将元致困在了中间。

      宁羡余的目光落在介木手里的断须上,心头突地一痛,眸色也狰狞了起来——他本来不知江吟的本体是什么,现在却知道了。

      江吟提过一嘴,说他是株植物。他曾猜测江吟是朵雪莲,亦或是瓣霜花,总之一定是高冷美艳、沁人心脾的。

      但他都猜错了,江吟竟是一株人参。

      这一缕香气远淡于江吟身上传出来的,却是一样的清冷好闻。

      不遵循常理的事物,在修真界可称为异端,有时也被捧为奇珍异宝,江吟显然属于后者。任谁来闻,也不会觉得这是人参的气味,这便是他对于自身的保护。

      在宁羡余伸手按上元致身后的冰刺,搅动翻腾时,席本清神色冰冷地挥剑一截一截的砍掉了他刚刚抓着人参须的那只手。

      惨叫声刚溢出喉咙便被介木施法止住,他浑身上下只有嘴巴能动,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席本清眼里的戾气在砍完他一只手后也没减少,但眼见着元致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他便收手立在了一旁,死死地盯着他。

      介木解开噤声术,便听见元致有气无力地惨叫声,声音很小,但十分刺耳。

      他皱眉:“别叫了!”

      元致眼睛里已经爬满了血丝,疼痛难忍,他突地发了狠,怒骂道:“你们这些畜生!废物!有本事杀了我啊!”他现在只想死。

      席本清冷笑,将一颗丹药弹入元致嘴里:“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介木声音艰涩,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其余的呢?”

      元致感觉体力恢复不少,更加绝望恐惧,在那吃人的目光里,将事情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五百年前他带人去天界森林寻找传说中那只狐狸仙的洞府,结果当然是没找着,但他们在一个山谷里发现一株长势颇好的人参。

      奇异的香味、浓郁的灵气让他们惊喜不已,却没想那人参已然生出了灵智,被抓住后拼命挣扎之下,断了许多根须,一下子就蹿没影了。

      元致手中的是最粗的那一根,还没有动过,剩下的五根,分别在之前一起去天界森林的几人手里。

      “流光仙门是吧?我知道。”宁羡余道。

      元致彻底慌了,急道:“您若是想要这人参的话,小人去给您取出来行吗?门里其他人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也不知道小人来找您的事儿……”仙门里可有好些他的徒子徒孙们呐!他死了不要紧,仙门绝不能有事啊!

      他怕三人不信,还用心魔发了誓,见他没被心魔吞噬,宁羡余才道:“把当时对人参动手的都叫出来,我便不对其他人下手。”

      元致松了口气,生怕他反悔,连忙应下,在监视下给那七个人传讯。

      很快便收到了回复,七人都说明日便到。

      元致心里愧疚,但也没有办法,与整个仙门的未来相比,他们这几个人的命不值一提。他虽贪心,但他对仙门的爱却比谁都深,所以只带了门里少数几个同样心思的人来,其余的都是向其他仙门借来的。

      宁羡余在云上搭了个小黑屋,将元致关了进去。

      介木用属于世界树的能力覆盖了这片土地,冲天的怨气消散于天地之间,化为最纯净的灵魂,被他送入了轮回。

      最后席本清搓搓手指,丢下去一把火,将尸体全烧了,盛大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直到天亮才渐渐停息。

      恰巧天上慢慢飘起细雨,浇在零星火苗上生出几缕青烟,血腥气已经烧得一点不剩了。

      太阳照常升起,雨势变大,却没有乌云遮天。

      雨幕下,土地潮湿绵软,嫩绿的芽儿在催动下生长成浓密的草地,颤颤巍巍地迎接生命中的第一场雨。

      江吟伸了个懒腰,将悠悠转醒地谭绍楷拉起来,二人穿戴整齐,又腻歪了一会儿才出门去。

      迎接他们的是晴空之下的瓢泼大雨,以及满脸写着心疼的三个男人。

      谭绍楷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对江吟做什么啊……就、就亲了几口!”啥情况啊这是?!

      江吟也觉得奇怪,介木走过来抱了他一下,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在他眼前打开,香气散出来的瞬间,江吟就明白了他们这样的原因。

      这些根须不是他在的时候被弄断的,他本身其实没经历过什么本体受损的痛苦,但这话是不能说的。

      他心里感动,也不想他们伤心,看到根须的第一眼除了惊讶便是好奇:“你们从哪儿找来的?”

      殊不知他的样子让几人更加心疼,尤其是谭绍楷,其他人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淀,已经冷静了许多,他乍然得知,便是心如刀割,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

      “谁干的?”他问。

      “抓了一个,剩下的估计也快到了。”席本清说。

      谭绍楷气得原地乱转,最后江吟看不过眼,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抱住,无奈道:“我没事。”

      他眼睛看向其余三人,语气认真:“我真没事,就掉了几根腿毛而已。”

      四人:……

      江吟松开谭绍楷,摇身一变成了一株矮墩墩的人参,他抬起右腿来,用须子尖尖指着上面一处断口,笑着道谢:“喏,就剩半根了,加上你们找来的这根,我都营养过剩了!谢谢你们!”

      他又变回人形,摊手:“所以这没什么的,你们不要担心。”

      介木:“我知道!但是他们伤害了你!所以绝不能饶了他们!”

      虽然“腿毛”这个形容让他们忍俊不禁,但这冲不散他们的怒气,纷纷应和。

      江吟想了想,说:“那就让他们赔钱!”

      不等他们反对,他拍板:“就这么决定了!好!”江吟含情脉脉地望着席本清:“美人,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席本清被这一声呀说得骨头都酥了,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茬儿问道:“奶糕配酥烙,再弄点水煎包萝卜丸?”

      “好!”江吟开心道。

      江吟凑上去帮忙,表现得十分积极,他们也没办法,既然江吟不想他们在意,那就只能这样了,毕竟,江吟的意愿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放了他们。

      四人不约而同地想。

      他们就停在了这里,吃了早饭,喝茶聊天,直到临近中午,接到元致传讯的几人赶来。

      “元致呢?”其中一名白胡子老头问。

      宁羡余一手挥开小黑屋的外层,露出了里面关着的元致。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全是暗红的血渍,背后还插着一道冰刺,像是永远也不会化一般,往外冒着寒气,冻得元致在本就狭小的空间里越发蜷缩了起来。

      白胡子老头心下暗惊,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们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江吟笑着说。

      白胡子老头皱眉:“我没见过你。”他转头询问身后的几人,见他们都一脸莫名的摇头,疑惑地看着他。

      宁羡余已经放出了元致,见他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不太方便,席本清就又给他喂了颗丹药。

      丹药入口便化开了,有了灵力的补充,元致很快缓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江吟取出人参须:“这个,还给我。”

      白胡子老头见他醒了,安心了许多,听得此言,却皱起了眉头,声音有些不悦:“这人参是我们从野外寻来的,凭什么给你?”

      江吟一副恶霸的样子:“就凭我想要!快点儿,把人参须给我,还有,你们身上所有的宝贝也都交出来,交出来我就让你们走。”

      他故意做出的样子气着了老头一行,却让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别过脸笑了,心情也没那么差了。

      江吟昂着下巴,继续恶声恶气道:“不愿意的话我就直接去你们仙门抢,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们身上这点儿东西的事了。”

      老头心里气愤,还想说什么,却被元致打断:“师兄,给他吧……”

      老头吹胡子瞪眼道:“你怕他们做什么,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用惧怕区区几个小贼!”他是流光仙门的执法长老,年龄资历修为在长老里都是排在最前面的,为人正派,最看不过这些仗着修为高就烧杀抢掠的小人。

      江吟觉得这老头有趣,问他:“你可知你口中这位行得正坐得端的元致师弟,做了什么好事?”

      老头一怔,发现元致一脸后悔的样子,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轻薄人家了?!”

      元致:“……”

      江吟与宝贝们:“……”

      元致尴尬,解释道:“师兄我没有……”

      老头奇怪地超小声自言自语道:“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啊……你这小子不就好色了点嘛?”他偷偷拿眼去看江吟,啧啧称赞,“好看、实在好看,就是可惜是个小贼。”

      江吟都听见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谢谢夸奖。”他的目光落在元致身上,一脸嘲讽地道,“你这位好师弟,昨夜集结了两百多人,要把我们杀了呢,至于目的嘛,和我们一样。”

      老头想也不想地开口反驳:“你胡说!元致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会如此不堪!”

      江吟笑看着他,没说话。

      老头等着元致说话,却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他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问他:“你真干了?”

      元致满脸后悔,头仿佛有千斤重,缓慢而沉重地点了头。

      别的他们既然没说,那元致也不会说,参与的人都死了,就让这事在这里终止吧,是他们对别人东西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但是,他抬眼看向师兄他们,觉得他们不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他几乎是祈求地开口,跪趴在了云层上,将姿态放到最低:“求你们放过他们好不好,所有的错都在我,昨晚的事他们毫不知情,便是那人参,也是我先发现我先动手的,他们……与我不同!”

      江吟本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他想杀的只有元致一人——元致不该对他的宝贝动心思。

      他没心思逗弄他,将情绪都冻在了寒冰之下,面无表情地道:“人参须和宝物留下,他们走,你死。”

      元致没想到他能同意,大喜过望,连忙冲老头说:“师兄!快啊!”

      老头神色复杂:“但你……”做错了事当然要认罚,他知道,与性命相比,这些宝物算轻的。

      元致摇头,惨然一笑:“师兄,你不知道……我、我死有余辜!”他因为一时贪念,害死了很多人呐!

      老头还想说什么,被江吟打断了:“快点儿的!我们赶时间!东西都交出来!你们走就行!他种了什么因就要承受什么果,天道都看着的。”

      虽然他们没有说明白,但老头从元致的神情里看出来了,他要争抢的不是宝物,而是别的什么,不然情况不会这么糟。

      那个漂亮男人说的对,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谁也不能例外,这便是他们修的道。

      今日即便他拼了这条命救了他,他的下场也不会改变,反而会让整个仙门陷入这片泥沼之中,这种事儿在修真界屡见不鲜。

      老头没再说什么,让大家将东西都留下,便带人走了。

      临走前,他看了眼元致,终是不忍,对江吟说:“……能给他个痛快吗?”

      “可以。”江吟应下,然后袖袍一挥,便卷起狂风将他们抛远了。

      他没去管被扔出去的几人,直接往后仰倒,落入席本清的怀里,说:“美人,你不乖哦。”

      席本清伸手接住他,不无可惜地叹了口气:“就差一点点。”

      刚刚老头他们站的位置上,正有一片灰雾渐渐散去。

      “是什么?”江吟问。

      “不过是些让他们生场小病的药粉罢了。”席本清用下巴蹭了蹭江吟的脑袋。

      江吟了然地点头:“美人儿,你教教我怎么炼丹呗?”

      “好,全都教给你。”席本清宠溺道。

      宁羡余不服气:“宝贝,阵法了解一下?”

      江吟失笑:“好啊!”

      谭绍楷和介木暗戳戳地对视一眼,随即凑过去说:“我也要学!”

      介木趁机动了动手指,将空中的药粉都聚拢了给没走多远的几人送去了,一点儿都没落下。

      后来几人回去都生了场大病,老头嘴里不停念叨着——都是报应啊。

      其余几人纷纷同意,以他们的身体,是绝不可能生病的,肯定是元致造孽太深,才牵扯了他们,只是他们再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了。

      介木给几人投去一个搞定的眼神,几人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了起来。

      江吟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也没管他们,随手取出刚刚老头给的一把剑便将他杀了,末了让席本清放火烧了尸体,介木也不情愿地给他超了渡,事情便了了。

      之后的路上没什么波折,顶多几个男人争风吃醋,肆意惹火,好叫江吟早日从了他们。

      炼丹与阵法课程也正式开始,二人轮着讲课,十分尽心。

      介木浑水摸鱼,上课就黏着江吟,靠着他睡觉,对学习没有一点儿兴趣,倒是谭绍楷大有所获。

      江吟坐直了身子,肩上靠着没骨头似的介木,手里还记着笔记,这些天的学习已经让他入了炼丹与阵法的门,越是接触,便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玄妙。

      今日的课程结束。

      江吟拿出席本清给的巴掌大的小炉子,丢进去几味草药,招来一圈不怎么厉害的火,又炉子上加了一个最简单的加速阵法,很快,一阵清香便飘了出来。

      席本清和宁羡余已经没了开始的惊讶,对他的聪慧与善于变通感到骄傲。

      同时二人也跨界合作了一番,总归大家现在都是一伙的,实力越强江吟就越安全。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除了在江吟的归属权方面他们是对立的,其余的竟都十分契合,他们都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对彼此也就没了什么敌意。

      丹药出炉,个个浑圆饱满,通体翠绿,江吟抹了一把辛酸泪,当即就嚼了一颗,顿觉身体的燥热被降下去了,对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介木暂时也多大心思了。

      江吟:没想到我竟然也有需要嗑药的一天!

      【这没办法,您太行了。】童童最近看多了,也成长了。

      谭绍楷凑过来闻了闻,思索着这丹药的作用,片刻后大惊失色:“江吟你吃清心丸做什么!”

      正给丹炉附魔的席本清和碾磨丹药淬炼阵法的宁羡余闻声转头,皆是一脸揶揄。

      “美人这是火气大了?”席本清失笑。

      宁羡余勾唇:“早说了让你别忍着。”

      谭绍楷回过味来,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想要跟我说啊!我随时都可以!”

      江吟冷若冰霜:“胡闹!……睡觉!”

      他饭也不吃,收了炉子直接躺倒,介木也跟着倒了下来,摔在了他胸上,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脚扒住江吟,便又沉沉睡去了。

      江吟闭上眼睛,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后,一层薄被外加三具带着滚烫热度的身体便贴了过来,一个与他头对头躺下,脸几乎蹭到了他的脸,一个枕在了他的大腿上,时不时地磨蹭一下,还有一个霸占了他的另一边胳膊,手在他的腰上摩挲。

      这是他们关系融洽最喜欢的活动了,也不赌了,天天黏在一块儿一起睡觉。

      江吟挣扎着抽出被介木压着的一只胳膊,抬手又给自己喂了一枚清心丸。

      心里默念: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好惨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

      念了一百八十多遍之后,他终于陷入了清凉的梦乡。

      今天是拥有清心丸的第一天,江吟终于睡了个好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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